对于童佳期这样没名气的设计师来说,客户的订单就是衣食父母,丢钱丢面子丢人都行,就是丢订单不行。可这会儿童佳期像个蔫了的茄子堆在椅子上,组长石凯烦躁的叼着烟屁股,连火是什么时候熄灭的都不知道。
“要么……我再给李小姐打个电话?”童佳期小小声的建议。
“打个屁!”石凯厉声打断她的废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童佳期我告诉你,你得罪市长千金的事儿恐怕已经在那个圈子里传遍了,你说谁还敢定制你设计的首饰?整个雁门市,不用看章市长脸色的只有一个人,可那个人是个大老爷们,跟你这行沾不上边。要我说,你去和田野那王八蛋谈谈,让他家田夫人放你一马。”
童佳期冷着脸甩开手里的设计稿,斩钉截铁的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宁可饿死也不去求那两个贱人。”
“好好好,就你骨头硬。”石凯觉得最近自己脑袋上蹿出来的白头发都是让童佳期给逼的:“童佳期我告诉你,你们这一期来公司的四个新人里公司就打算留两个,你说你们三个能拼得过薛彤彤?本来李小姐那么大的单子交给你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想我石凯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可他妈才过了几天,你设计稿都熬夜画好了模具眼看就要成型了可却又来这一出,你的饭碗眼看着就要丢了,可我的脸面已经丢了!”
童佳期也被他拱起了火,直言回道:“你不就是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么,那也没辙,我在你组里算你倒霉吧。”
“童佳期你懂不懂尊老!”石凯拍着桌子瞪着眼睛。
童佳期冷笑一声:“你懂不懂爱幼?”
“哎呦,气死我了,我肝疼。”石凯揉着太阳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狗腿子张乐乐赶紧上来给老大揉肩捶背,语带埋怨:“童佳期,看你把石老大给气的!”
“滚边儿上去。”童佳期懒得搭理他,“大不了我不做vip定制了,设计些普通款大路货,怎么也得把业绩保住了,连同您老人家的面子也得保住了。”
“你设计的普通款再多销售额再好,哪儿有vip定制加分多啊!你是想气死我吧?你是看我家那俩小兔崽子给我受得气不够是吧?”
石凯再说什么,童佳期干脆就不理了,拿了给李小姐的设计图就大踏步走出门了。石老大这个人毛病多脾气也大,可就仗义护短这一条足够让童佳期服气的。可光服气也不行,她心里也有气,石凯要是真的让她向田野章雪萌低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童佳期!”张乐乐一路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追了出来。
童佳期没给他好脸色:“干嘛?”
“我刚想起来一个事儿,今天有人送来了一个镯子要修理,这活儿说是给你了。”
“修理首饰这种事儿也让我干?”童佳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张乐乐赶紧给这个炸药桶解释:“送东西来的人说要找个设计师帮忙修理,因为东西坏的比较严重……”
“那薛彤彤他们几个呢?他们不也是设计师吗?干嘛不让他们干?”童佳期本来火气就大,提到其他三个初级设计师更是没好气。这不是因为同行是冤家的缘故,而是因为那老三位真是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也许是设计师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都和童佳期此人亲近不来的缘故吧?
张乐乐磕磕巴巴的说:“那个……因为他们手里都有vip定制的活儿,老板说谁闲着就谁干。”
“谁闲着了?!放——!”童佳期刚要飙出那个“屁”字,可硬生生的压下了那口气。谁让她是个给公司揽不来大客户的渣,大老板不待见她一点都不新鲜。
“而且老板一说设计师,我就跟他推荐了你……石老大说最近你得在老板那好好表现……”张乐乐越说越小声,生怕扫了她的台风尾。
童佳期看了他一眼,原本略有暴躁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她们这个部门里,老大石凯是老牌设计师,脾气大能耐也大,可也出了名的护短。中级设计师魏巍,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凡出现必然是带着订单回来的,可他的人比较迷糊,总是睡不醒的样子,也不怎么参与公司的八卦,但是对组里的人都无条件的支持,听说以前还分过业绩给别人,就为了保人家不被辞退。初级设计师的岗位固定,但任职的新人就像吃流水席那样来的快去的也快,童佳期就是杵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高不成低不就着。而管行政的张乐乐兼营狗腿狗仔于一身,凭着一张甜嘴又会来事儿,在公司相当吃得开,后来组里的业务离职了,张乐乐连这摊子活儿也给挑上了。
忽略掉部门其他三个脾气性格还算正常的人外,公司的人戏称他们组是火药桶子,有石凯、童佳期、张乐乐三个人在,隔三差五就能闹个鸡飞狗跳拍桌子瞪眼睛。可就是“组里人一条心”这点,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
张乐乐再狗腿,说的话再气人,心总归是向着她的。童佳期想到这儿,无奈的勾勾嘴角。
张乐乐见她神色缓和,这才凑到她身边撞了撞她的肩膀:“怎么着?看看东西去?”
“嗯。”童佳期随手拿了个本子,问道:“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坏到哪个程度了?”
张乐乐知无不言:“就是个玉镯子,给碎了。”
“碎了?”童佳期听着有点不对劲儿:“碎成什么样了?”
张乐乐一脸慷慨就义的衰样子,伸出五个指头一通比划:“六块!”
“我擦,张乐乐我今天弄不死你我就不姓童!”
“老大救我!!”
魏巍一出电梯就看到经典的追杀戏码,于是打了个哈欠,呆呆的回了办公室。
不得不说,张乐乐给童佳期揽了个苦差事,没点手艺活儿都不敢揽下的破差事。可气也气了,打也打了,活儿还是照样要干。
童佳期端详着那六块放在蓝色丝绒上的玉,有些感慨哪个天才居然会把一个镯子摔的那么“吉利”,就是有三个大缺口不好补。可这块玉也不是什么好料子,也许是有什么纪念意义才送来修理的吧?不然修理的费用,都远比这枚玉镯昂贵。
分析了一下玉镯的形状和质地,心里想着这个物件对主人家的意义,童佳期这才开始画设计图。听说镯子的主人出差了,所以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修补玉镯就没法子让物主来确定花纹样式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个普普通通的活计也用了童佳期一个星期的时间。
交货日的前一天,童佳期在公司里加了个班。拿到已经成型的金丝底托后童佳期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镶嵌工作,镶嵌好第三块碎玉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像墨染的那般黑了。童佳期揉了揉眉心,肚子咕噜噜的拼命叫唤,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她从张乐乐办公桌下的纸箱子里找出一桶泡面来打算泡一泡吃掉,走近茶水间,音乐听到一阵奇怪的水渍声。童佳期脚步一顿,隐约听到了初级设计师邢海璐娇哼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关于这位女设计师的风言风语她早就听张乐乐那个大嘴巴说过无数次了,童佳期又看了看手表,夜里十点半……原是是她差点打扰了人家的下班娱乐时间啊……
童佳期淡定的拿着面回到办公室,想也不想,拿起面饼往嘴里送,嘎吱嘎吱,挺像小时候吃过的小x熊干脆面……
修补玉镯的工作持续到了凌晨四点,童佳期咬了咬牙,又呆了三个小时,这才在目瞪口呆的张乐乐面前打了上班的卡,潇洒扬长而去,回家睡觉去了。
童妈妈看着女儿大大的黑眼圈,心疼的不得了。童佳期又饿又困,吃了小半碗粥才爬回自己的屋子倒头就要睡。
童妈妈拿着手里的礼单问女儿:“佳期啊,你和田野结婚的时候要请什么人来啊?你心里有没有数?”
童佳期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那田野定的这个酒店你也看过了?礼堂大不大?饭菜好不好呀?”童妈妈久不见女儿回复,推了推女儿的肩膀:“你看看你,什么都不上心,还是田野这孩子懂事,什么都替你张罗。”久不见女儿回复,童妈妈绕过床的另一边这么一看,在家宝贝姑娘已经睡得死沉了。
“哎。”
童佳期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见童妈妈最后那几句话说的是什么,只是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几天后的童佳期,就是因为没有听到这几句话,几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这会儿,也真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宁静到童佳期觉得自己这么忙碌而单着也是个挺不错的事儿。
下午四点多,童佳期打着哈欠回到办公室时石老大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魏巍和张乐乐都不在,其他人都忙着画图,根本没半个人瞅她一眼。她拿了杯子起身去冲杯咖啡,刚进了茶水间就被邢海璐堵在隔间里。
邢海璐冷着一张脸很不客气的说:“童佳期,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公司加班了?”
童佳期没打算瞒着谁,本来么,加班又不是什么让人说不出口的事儿:“啊,是啊。”
邢海璐毫不客气上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可童佳期是谁,能让她占这个便宜?童佳期一闪身,稳稳的抓住邢海璐的手腕,瞪着眼睛问她:“你要干嘛?!”
邢海璐也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半点不像无故找茬的架势:“童佳期,你太阴损了吧?咱们俩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昨天你丢了大客户觉得自己在公司里呆不下来所以故意揭我的丑是吧?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容易走,你也给我小心着点!”说完,邢海璐甩开童佳期,迈着重重的步子转身就走。
童佳期觉得莫名其妙,后背上却冒出一层汗。
她这是招惹谁了?!
晦气,真晦气!
昨天晚上熬夜加班到那么晚就算了,邢海璐和别人亲热不分地方也算了,可邢海璐的“好事”被人揭穿的这笔账干嘛非要赖在她的头上?就因为昨天她熬了个通宵?
童佳期顶着黑眼圈,脸色和心情一样不好,水都没打就回了办公室。
张乐乐见她回来,苦着一张脸说:“佳期啊,你修补的镯子客户看了好像不是很满意,他说要见你……”
“哦。”童佳期十分不爽的丢下马克杯,那动静吓得张乐乐紧张兮兮的缩了缩脖子。
先是“被离婚”,继而丢了vip大客户,然后接了个苦差事熬通宵,平白无故的替人背了邢海璐那笔烂账,现在又被客户刁难……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么经典的话究竟是谁特么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