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润说这话时,语气里有几分感慨,神色也似想到什么,带着怀念的悠远。
陆拂桑心里一动,不由问道,“堂姑当初是怎么离开陆家的?”
闻言,陆润自嘲的勾起唇角,“雍城的人都是怎么传的?说我不满家里拿的我的婚姻做筹码,这才一气之下脱离了陆家对吗?”
“难道不是?”世人确实这么传言的,而她之前也信了,不过现在,感觉应该另有隐情,因为眼前的她并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
陆润摇头,哼道,“当然不是,我虽没你现在的本事,但想逃开一桩不喜的婚姻还是能做到的,我那时候很骄傲,性情也刚烈决绝,所以你爷爷不敢逼迫我,你大堂姑老实,所以听他们的摆布嫁进了武家,成了联姻的牺牲品,现在听说想明白了,已经离开了是吧?”
陆拂桑点了下头,“说来也有我的责任,我跟武家撕破了脸,大堂姑在武家没法继续待下去了,之后,她想自食其力,我就安排她进了清平居的后厨,所幸,大堂姑并不嫌弃,如今倒是比以前看着更有精气神了。”
陆润道,“你做的很好,武长海那样的人根本就是个渣,我曾劝过大姐,可她不停,撕破了脸厚,你也算是救了大姐一命了,她以前其实很有些才分的,只可惜在武家都磨灭了,你让她进后厨也是对的,她很喜欢厨艺,想来这些年没放下的也就它了……”
陆拂桑“嗯”了声,自是不会居功,转到刚才的话题上,“那堂姑您既然不是为了躲避联姻,当年又是因为什么离开陆家的呢?”
她存粹就是好奇八卦。
陆润脸色微变,却是沉默了。
陆拂桑便道,“抱歉,堂姑,您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揭人伤疤的事,还是算了。
陆润自嘲一笑,“没什么不方便,当年的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你若有心查还是能查出来的,不算什么秘密,不过是我喜欢上的男人娶了别人而已,我伤情之下,就来了俪城,想忘掉那个男人。”
“喔……”陆拂桑其实猜到了几分。
陆润继续道,“我当年喜欢的人,你也认识,就是楚南飞。”
这回,陆拂桑讶异了,竟然是楚南飞?楚凰的父亲?她在杂志上看过他的一片专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堪称中年美大叔。
原来却是她堂姑的意中人!
天枢也露出几分意外的表情,显然他了解到的信息里没有这一茬。
“很意外?”
陆拂桑老实的点点头。
陆润落寞的笑笑,“楚南飞是楚家的独子,当年的楚家大少,可是迷倒了不少怀春少女,我只是其一,奈何,陆家的门楣够不上,他眼里也没有庸脂俗粉,他看上的是真正的凤凰,是秦家的公主,那场婚姻不知道让多少女人的心都跟着一起碎了,秦家嫁女,陪嫁了静宁路上的一套宅子,楚南飞亲手改建成童话里的城堡,从此后,王子和公主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陆拂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润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书里的灰姑娘都是骗人的,王子怎么可能娶一无所有的灰姑娘呢?王子和公主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灰姑娘不过是天真的少女人做的一个美梦而已,只要是梦,就会醒。”
“堂姑……”陆拂桑试图宽慰点什么。
陆润显然不需要,“我既然现在能对你说,便是把这些事彻底放下了,你也无需记在心上,楚南飞和我之间也没有任何纠缠和瓜葛,当年只是我单恋而已,他和秦佩云如今过得很好,还有一双儿女,我如今对他们只有羡慕和祝福,再无其他。”
陆拂桑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最好,执念是这世上最辛苦的一件事,能够放下,便得解脱,堂姑以后也会遇上有缘人的。”
陆润扯了下唇角,无所谓的道,“我早已不再期待了,现在有这些瓷器陪着我,便胜过任何男人。”话落,她指着架子上的一件件精美作品,不无深情的道,“它们就是我的爱人和孩子,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它们身上了,这一生,便也足矣。”
陆拂桑心口震动,有个念头脱口而出,“堂姑,你想不想开个展会?”
“展会?”陆润怔住。
陆拂桑点头,神色略有些激动,“对,展会,展示您的这些作品,您来俪城也二十多年了吧?作品也有了不少,与其摆在这里无人问津、曲高和寡,不如摆出去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届时,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三闰这个名字也会名扬天下。” Wωω¸тt kΛn¸℃ O
陆润眼底涌上动容,睫毛甚至微微颤抖,“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对您的作品很有信心,我在您身上更看到了缺失已久的匠人精神,现在,人们都在追寻这种文化,您不该在这里孤芳自赏,是时候走出去了。”
陆润用手捂住脸,肩膀抖动。
陆拂桑不再说话。
半响后,陆润放下手,眼底清亮,有神采在飞扬,“你可以帮我是吗?”
陆拂桑重重点头。
陆润激动的站起来,“如果你可以帮我开展会,展会上所得的一切收入全部归你,我分文不要,我只要我的作品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能得到有缘人的赏识,能让世人知道还有一个三闰在用一颗匠人之心,坚守着这方领土,爱着这些瓷器。”
陆拂桑也站起来,“钱不重要,即便一件都卖不出去,我也愿意帮你开这个展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陆家女,不靠男人,照样能顶天立地。”
“好,好……”陆润激动的眼圈泛红,“让我怎么谢你才好呢,拂桑,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
陆拂桑不想她这般,便道,“堂姑,您说谢就太见外了,我也不是无偿帮忙的,我是有私心的,所以您不必如此,就当是咱们互惠惠利好了。”
陆润摇头,“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陆拂桑见她执意如此,只好笑道,“好吧,我刚才买了一只堂姑做的杯子,很是喜欢,堂姑若是有空,能帮我做一套吗?”
说着,拿出刚才打包好的杯子给她看。
陆润看了眼,点头道,“行,你是想送人还是自己用?”
“送人。”
“送什么样的人?”
“军人家庭。”
闻言,天枢面上一喜,逐月眼底暗了暗。
陆润一点就透,难得起了几分打趣之心,“是想讨好婆家啊,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保管让秦家老小都喜欢,再做五只对吧?”
陆拂桑被打趣的有点不自在,“辛苦堂姑了。”
陆润摇头,“比起你帮我做的,这些算什么?你什么时候要?”
陆拂桑道,“不急,我在俪城还有些事要处理,十天左右成吗?”
“十天足够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把展出的诸项事宜谈妥,陆拂桑便起身告辞,陆润也没矫情的挽留,两人虽是姑侄,但多年未见,还不至于见面就留人住下。
陆润亲自送她出门,听她说明天要去茶园时,叮嘱了一番,“周南笙开拓不足,守成有余,为人也靠得住,你爷爷亲自挑选的,还是能信任的,明天让他陪你一起去,那茶园我偶尔也去过,不算大,但山上有一棵野生茶树,有几百年的历史,正好在那园子里,算是很稀罕的东西了,你倒是可以看看。”
陆拂桑点点头,想起陆明瑾请她喝的那一回茶,或许就是从那棵茶树上采摘的吧?
“还有,你去茶园,可以去陆家的茶山上转转,比起茶园,茶山才是真正的宝贝,那半山腰上,特别适合种茶,出产的茶叶品质也最好,如今茶山归陆明泽打理,他是陆家的嫡长孙,比明瑾还小两岁,至今未婚,心思都扑在茶山和天香楼上,但他为人本分老实,讲真,没有做生意的那个头脑,再努力,也只能勉力维持生计而已,但他倒持茶叶却是一把好手,所以……”
陆拂桑心神领会,“我明白,我也有那个打算。”
闻言,陆润欣慰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也没什么大仁大义,也不会讲什么家族团结,我就是觉得老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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