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错的,向来都由不得我来做选择。爱的恨的,也由不得你来抉择。你走过了这样多的地方,见到了那样多的人,会想起多少次我来呢?
——江浸月
随即江明朗弯了弯好看的眉眼,对青月道,“青月,等孩子出世,我们就去乌思藏(今西藏)看蓝天,可好?”
只当江明朗要逗她开心,粉晴轩离不开江明朗,而江府也离不开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青月只随意应了声,“好。”
听出青月是不当真的语气,江明朗停下来拉起青月的手紧紧地握住,“青月,我并不是要逗你开心。我是真的想带你去看乌思藏那湛蓝得一望无际的蓝天,在那瓦蓝瓦蓝的天空之下,一路都开满了格桑花。粉紫深紫,淡白浅红,一丛丛,一片片,开得不见尽头。那里的草地都是一片连着一片,大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样子呢。
人只要站在乌思藏的土地上,轻轻地仰着头,伸出手,便可以离蓝天很近,很近。那里的空气都沾染了淡淡的清新花香,和着弗浓弗淡的青草香,就连带人,都一起云淡风轻了。”
青月被江明朗说得心驰神往了起来,原先的想法也被江明朗这般美好的描述带动了心神,“这世上果真有如此美好安静的地方吗?”
江明朗一副胸有成竹,看着青月认真道,“虽然我也没有去过,可在书上看到过。就连阴先生也说,乌思藏的风和日丽这样多,该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了。”
想到江明朗说过的桃花源,青月又低眉笑问,“那乌思藏与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桃花源相比,如何?”
没想到青月会这样问,江明朗弯了弯好看的眉眼,随即故作深入考虑状,带了宠爱的眼神看着青月,“青月,天堂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因此不论是乌思藏还是桃花源,只要是可以装下那海阔天空的梦想,便是我最期许到达的地方。”
慢慢地抬了眼,看着江明朗那好看的眉眼,青月低低道,“青月不知道这样多。先前我一直在想,如若真的有桃花源的话,那个地方,该是传说中的天堂,满载了希望吧?”
说着青月摊开江明朗的手掌,那些掌心的纹路,纠缠不清,“我想应该是有的吧?至少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就是一座桃花源。”
听了这话,江明朗心里某个柔软的部位受到了触碰,不禁动容道,“青月。”
青月又低眉笑了笑,轻仰着头,看着江明朗好看的眉眼道,“你可不要唬我,不管是桃花源还是乌思藏,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就一定不可以丢下我。”
从未见过这样带了些任性的青月,江明朗连连点头,“我答应你,不论去哪里,都不会丢下你。”
青月顺势低了头窝进江明朗的怀抱里,江心月再也忍不住,假装伸手捂住了眼睛,却透过空隙不断地偷瞄,大声嚷嚷道,“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江浸月无可奈何地看着江心月调皮的样子,走出去道,“心月你可是两样都占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明朗倒是一脸的笑,惹得青月红了耳朵根赶忙站直身,“姐姐和心月何时来了,也不出声。”
江心月看着江明朗一脸你破坏了我好事的表情,连连地躲到江浸月身后,“嫂嫂,要是我们早些时候出来,哪里还可以看到哥哥情深意切的一面。啧啧,哥哥原来也是情根深种的啊。”
看着江心月一脸得意的笑,江明朗也不去解释推脱,反而又扶了青月,“姐姐,心月,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了偷听的本事。”
江浸月看着江明朗对青月小心呵护的样子,笑道,“明朗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学会了偷听?心月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已经站在这里许久,只是某些人忙着说话忘记了察觉而已。再说,我们可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边听,并没有偷着听,是不是心月?”
江心月笑逐颜开地点头,也挺直了腰板站出来,“姐姐所言甚是,是哥哥和嫂嫂太甜蜜,忘了我们的存在罢了。”
青月早已经羞红了脸,把头低着不敢抬起。
江明朗摇着头看着一脸得逞笑意的江浸月和江心月,无奈道,“好了,好了。姐姐,心月,你们就不要再取笑我们了,你看看青月的脸都羞红了。若是你们在这样说,青月的脸就跟煮熟的大闸蟹一样了。”
江浸月倒是还好,上前询问青月。江心月又笑了一通,才收敛了些。
待到江浸月离开江府的时候,天还没黑。
安伯让万福把江浸月送回去,江浸月只好先答应着。
才到了半道,江浸月让万福停了马车,“万福,你让我下去吧。我忽然想起我和你们姑爷说好了,要等了他一道回去。”
万福把马车停在了一边,江浸月已经掀了车帘,身手敏捷地跳了下去,把万福看呆了。
江浸月却伸出食指躬身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万福你可别叫。若是引了人来围观,怕是不止我没有面子,你也会被安伯责骂的。”
万福跟着跳下马车,嘟囔道,“大小姐,你都是任府少夫人了,怎的还是没个轻重。这样唐突没有礼数的跳车动作,下次就不要再做了。”
江浸月不满地伸手去敲了敲万福的脑门,“让你管,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还不用你提醒我该如何做。”
江浸月已经转了身离开,万福追上去委屈道,“大小姐,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如今你的身份不一样了,言行举止当然不能似在家当小姐的时候那般随意。大小姐倒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浸月不再与万福理论适才的动作合不合适,兀自地往前走。
万福只好跟上去到了身后问道,“大小姐,那姑爷要在哪里等你回去?不如我把你送到你们汇合的地方去可好?这天气不好,可别半路下了雪,你又没有带伞挡了雪。”
在万福说话的空当,江浸月抬眼看了看天,一脸无所谓道,“万福,这昨晚上不是刚下了雪吗?今日不会再下的,你快些回去吧。你就与安伯他们说,姑爷已经在半道上接我回去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万福起初哪里肯,站在那里不肯动。江浸月就也跟着万福站着不动,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万福一个劲地看。
万福最后只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去,江浸月满足地一个人走走停停。
其实任良哪里要和江浸月汇合一起回家去,不过是江浸月自己想要一个人单独走走。不然回到任府之后,就没有这般的闲适了。
江浸月走了一会,天却比刚才地阴暗了许多。江浸月却走得离任府远了些,原来是故意走了远路。
她却也不担心,徐徐地前行,积雪上开始时还可以看到她一排歪歪扭扭的脚印。
一步,两步,斜歪着没有规整的形状。
终于又下了雪,江浸月打了个寒战,把手缩进毛茸茸的暖手内,自己笑了笑。
在江浸月折身返回任府时,竟然路过了一个让她觉得有些许熟悉的地方。
下意识间江浸月冒着风雪站在巷口,视线顺着低矮的檐角,望到里头的牌匾。看到“王家祠堂”四个字时,本不觉得有些什么。但接着走出来的人让江浸月随即懊恼自己不该不听了万福的话,径直回任府才好。
走出来的人本是低着头,并不能看到脸上的表情。可好似感觉到有人在望着自己的方向,便慢慢地抬了头。
那人半眯着眼,想要透过风雪看清站在巷口的人是谁。
江浸月打算转身就离开,见到那人抬了头,也想确定是不是自己认定的那个人,于是带了期盼站在原地不动。
随着那人的目光,江浸月透过漫天的风雪,开始逐渐游离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那人与抬眼,凝眸。
接着江浸月微讶,随即,笃定。
两人隔着风雪的距离,四目相望。就好似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等待着其中一个人可以先上前寒暄。
江浸月抖了抖暖手上的雪花,一片片地开始往下落,掉到了积在地上的雪片里,慢慢地分不出哪一些是从她的暖手上融入进去的。
并不打算开口说话,抖完了暖手的雪花,江浸月立即想要转身离去。
每一次,与这个人见面,都没有好事。这一次,该是也不会例外。
那人见江浸月意欲转身离去,忽然着了急,喊了一句,“等等。”
江浸月只好又摆正了身子,跺了跺有些麻木的双脚,也不去看那人的眼睛。
那人急急地走上来,隔了江浸月一步之遥,“好久不见。”
江浸月听了觉得好笑,只好抬起头,看着那人离自己这样近,也不觉得忌讳,“王公子贵人事忙,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会有那样好的运气总是碰上了。”
原来竟真的是王子矜,手里虽然拿了一把伞,却并不打开撑起遮了风雪。因此肩上落了许多雪花,头发上也沾了些,映着他那有些深沉的青色衣襟,刺眼的白。
有雪花下在江浸月和王子矜之间,极慢极轻地降落,飘到世人都看得见的地方,惹尽了人世的繁华。
王子矜只是一味地看着江浸月,突然害怕是幻觉,并不如手里的那把绿伞一般,真实。
极力找到自己的声音,自打江浸月任良成了亲,王子矜确实是有月余没有见到过江浸月了。
就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才刚刚在昨日。并不遥远,却也不是触手可及。
看上去王子矜有些劳累,眉头还是微微地皱了皱, “怎么会是你?”
江浸月不明白王子矜这句问话的意思,只当是他问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也不掩饰,“你以为我稀罕看到你吗?不过是我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家的祠堂有人,就看看是不是坏人出没。没想到还真的是。”
听了这话,王子矜专注地看了看江浸月。
见江浸月将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挽了一个类似叠拧的朝云近香髻,让人看着有了生动而稳定的错觉。
见王子矜并不说话,反而是盯着自己一直看,江浸月觉得有了些危险的气息,惹得她连连地后退了好几步。
江浸月这举动让王子矜偷偷地扬了扬嘴角,接着却又恢复了面目表情,可声音却不似以前的咄咄逼人了,“我近些日子确实很忙,出了趟远门去办了些事情,昨日才刚回到扬州来。”
又抖了抖暖手上的雪花,江浸月不满地嘟哝道,“这与我何干,谁要知道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王子矜听到之后本是有了计较,转眼看到江浸月一直在抖雪花。他竟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手里的伞打开,给江浸月撑起了一方没有风雪的净空。
忽然没有的雪花,江浸月疑惑地抬头。看到绿伞上盎然的红梅,惊讶道,“这不是我的伞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王子矜这才扯了扯嘴角,“看来贵人多忘事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经王子矜这样一说,江浸月又看了看小巷,才恍然大悟。
可她却不愿意呆在王子矜撑起的平静之下,闪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既然这伞给了你用,就是你的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回家去了,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明显被江浸月的举动再次弄蒙了头脑,王子矜看着扑簌的雪花下面,那女子模糊的眉眼。
王子矜握着伞柄的手攥得紧紧的,若不是风雪声太大,江浸月怕是已经听到了王子矜骨节挣扎的声音。
他隐忍地看着江浸月的背影,出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江浸月被王子矜突然的一喝真的就在不远处站住了,王子矜知道江浸月被自己吓到了,却还是暗自地冷了神色走上去。
却听见江浸月冰冷的声音,“看吧,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无端端地这样轻声细语地和我说话,我还真是不习惯。你看这样多好,你还是以前那个一遇上我就刁难我的你,我还是那个不畏惧你的我。”
看到王子矜的神色竟然比雪花还要冷了几分,江浸月脸上的自嘲受惊的表情也僵了僵,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子矜却还是撑着那把大绿伞,掏出了一样东西,认真地递给江浸月,语气竟听不出是喜怒还是哀乐,“这个玉壶是大哥托我交给你的。大哥说,这玉壶只能是你的。”
江浸月看向王子矜摊开的手掌里,竟然安静地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壶。有两三片雪花落到上面,轻飘飘的映着那盈洁的光。
可惜江浸月就这样看着,并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拿。那样安静的反应,竟让王子矜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江浸月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惹恼了王子矜,王子矜大声喊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这玉壶只能是你的!你怎的不接?是觉得不该由我来送给你吗?”
小巷很窄,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这样站着,很容易互相问候的距离,却演变成了长时间的僵持。
站在小巷外的颜如玉看到了这幅画面,绝美的容颜上竟有了冷冷的笑,玉手握成拳头,随后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
似乎是被王子矜说的话惊了醒,江浸月换上了好看的笑颜,“王公子,如若这个玉壶是王大哥要送给以前的江浸月,那么很抱歉,那个江浸月,已经走失了。所以,任府少夫人断然是不能收下你大哥这样重的礼。”
说完江浸月优雅地做了个万福,转身疾步离开。
王子矜哪里肯让,急忙伸出手去要拉过江浸月,可却只是拉掉了她的暖手筒。
那样淡淡的碧色,落在雪地里,无比好看。
江浸月蹲下去极快地捡起来,也来不及去拍。
只听得王子矜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还是江浸月,这个玉壶就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别人,没有资格拥有它。至于你收了之后要如何处置,是你的事情。”
见王子矜一副送不出玉壶不罢休的样子,江浸月反而不再紧张,笑着伸出手去拿过玉壶,“这可是你说的,如何处置,是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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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矜展开的手掌一空,玉壶已然到了江浸月手里。
江浸月细心地看了看,赞叹道,“果真是极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送给我,真是可惜了。”
江浸月回身,说得极为小声,“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样迟的表迹,终究是没有用了。”
话才一说完,江浸月就扬手把玉壶扔到了墙壁上上。
大理石的地面,无比强硬。
玉壶才穿越风雪,击到墙面上,再落到地面,便被击了个粉碎,一一地成了碎片,掉落在了地上。
支离破碎的玉壶,断了最后那些藕断丝连的寄托。
虽是知道江浸月刚烈,王子矜却不知竟然决绝至此,看着被江浸月砸的粉碎的玉壶,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也只是一瞬,王子矜嘴角又勾起了笑。江浸月,想来也只有你,才会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吧。你的心,该是石头做的吧?
江浸月脚步坚定地离开,再不回头。
身后的王子矜看着一地的碎片,撑着伞,极力地想要去看清江浸月隐在风雪里的身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貌似这个交易,已经变得让我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