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没有回答,反问道:“严大人此次谋划登州巡抚一事,不知可有了眉目?”
严坤之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凭借此次平乱之功,原本这登莱巡抚一职也是稳当的,只是,只是我与那山东巡抚朱大典向来有些龌龊,此次朱大典督兵平乱有功,圣眷优渥,若是他出手横加阻拦,终究是无望,是以为了此事,我也曾上京走过温大人的门路,可惜……”
杨波好奇,原来这严坤之与那山东巡抚朱大典不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严坤之是正四品的按察司副使,与节制三司的巡抚大人有龌龊,这事儿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杨波问道:“却不知大人何事与那巡抚大人不和?”
严坤之不住摇头,看到杨波热切的目光,想想这人也算得上自己一手捧出来的心腹,便也不瞒他道:“我籍贯乃是浙江鄞县人,与那沈一贯原是同乡……”
杨波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严坤之是齐楚浙党人,沈一贯的大名他也大致知道一些,沈一贯其人是万历年间的首辅,**结浙江士大夫,时称“浙党”,后来齐党与楚党也纷纷依附浙党,合称齐楚浙党。
齐楚浙党与东林党人斗争维持数十年,只是东林ri渐势大,诸党为了与其抗衡,便逐渐向魏忠贤靠拢,被东林党冠以“阉党”的恶名至今。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党争这个事情……
这三党与东林的争斗属于政治斗争,政治斗争无所谓正邪,无非是利益分歧的冲突而已。至于谁的利益符合朝廷的利益,谁的主张对朝廷的利益有益,杨波见识浅薄,也不敢妄下定论。然而年少有为的崇祯帝一上台,便频频开始大动作,这个年纪在后世只能算高中生的崇祯既没有学过帝王之术,也没有把握政治平衡的能力,**掉一个魏忠贤无关痛痒,但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他又把能够牵制东林的齐楚浙三党和宦官势力一网打尽,这就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崇祯帝责令群臣上书,积极检举“阉党”成员,到这一年秋,无论与魏忠贤有无瓜葛的人,名单最后都汇报到了崇祯那里,朱由检毫不犹豫,责令三法司严审,到次年三月,钦定“逆案”,入案官员近二百二十多人,都遭到惩处,或贬谪,或充军,或处死。皇帝一鼓作气除掉“大阉”,天下无不为之庆贺,东林一系更甚,史书上也大写特写,认为这是正义之举,是涤荡污浊,使忠良得以沉冤昭雪的做法。
当时的崇祯帝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手脚,于是便诏令会推阁臣。诏令一出崇祯帝就傻了眼,他中意的周延儒没上名单,而礼部尚书温**仁也没上,上去的全都是东林党人,这一刻,崇祯帝终于开始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杨波有些同情的望了一眼严坤之,难怪他积极向温**仁靠拢,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当年的逆案牵连,肖莫愁的父母当年就是卷进了这桩公案,最后死在了充军的路上……
“大人何必焦虑?”
看到严坤之不住的叹气,杨波宽**道:“若是此次平定登州之乱有功,朝廷嘉奖,那朱大典怕是要高升了吧?”
严坤之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是了,我怎么没通这节?那朱大典大败叛军主力后又把登州围得水泄不通,现在看来平定登州只是时ri问题,立下了如此大功,这朱大典至少也要进,进兵部侍郎!但问题是,即便朱大典入兵部但仍是巡抚山东,如此为之奈何?”
杨波转了转眼珠又问道:“严大人此次进京求助,却不知温大人是如何说法?”
严坤之眼睛一暗,叹气道:“原本有风声说朝廷将不设登莱巡抚一职,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虽然与温大人**浅言深,但温大人倒是宽**我不用心急,临行前,又无意中带了一句,说是浙江巡抚张延登将入南京都察院任右都御史,这言下之意嘛……”
“南京?”
杨波心里一动,皱了皱眉头说道:“莫非?莫非温大人是准备向复社动手了?”
“什么?”
严坤之吓了一跳:“知闲何出此言?”
看到杨波有些犹豫,严坤之斥责到:“知闲休要胡言乱语,想那温大人正忙着弹劾孙元化,目标直指其背后的徐光启,他又怎会在这个时刻无故树敌,去招惹复社党人呢?”
“难道他的目标不是周延儒吗?”
杨波有些搞不清方向了,这些朝廷官吏各种背景,他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许多。
“是啊,温大人对你倒是温勉有加,只是知闲你好歹也要分辨一些是非才行,上次我不是叫你要多看看邸报吗?周延儒收受****?还是一个从未听过名号的李闯?高迎祥倒是听过有这么一号人,堂堂首辅周延儒会拿正眼看一下这些流寇?你巴巴的千里上京就给温大人想了这么一个妙计,说出去还不给人笑死啊……”
杨波闻言顿时满头大汗,没带百科全书穿越真是害死人,怎么李自成到现在还没闯出名头吗?他可是一直拿李自成做反面教材的啊。
听到严坤之的讥笑,杨波唯唯诺诺,他现在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怀疑起来,很多历史上的人物虽然有印象,可是他根本记不起是那一年的事情了,这样下去真的会害死自己的,回去还是多看看朝廷邸报才是正经。
看到杨波低头沉默,严坤之便不再多说,毕竟剿灭闻香教的这场功劳摆在这里,自己也能从中分润大半,倒是不好太过苛责杨波这个功臣,便温言道:“知闲,此次立下了大功,安东卫指挥佥事还是即墨营的?你可要打算好了,不ri我就要上报请功文书了”。
杨波点点头,很肯定的回答:“即墨营指挥佥事!”
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份名单递给严坤之:“大人,这些是石臼所准备提拔的名单。”
严坤之接过细细的看着,杨波也不出声打扰,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了即墨营的战兵名额,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护盐队扩充到两千人到三千人的规模,石臼所的王远山肯定还是要往上提一提的,那么正好可以让自己人接手这个位置,把石臼所打造的铁桶一般的du li王国。
“知闲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严坤之笑了笑,提笔划去了几个副千户的名字,略一思索又添了几个名字上去,杨波不敢争辩,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人,这些都是跟随小的多年的下属,有功不赏小的怕……”
看到严坤之还不打算罢手,杨波最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严坤之闻言大笑:“你杨波来安东卫才多久啊?哪来的跟随多年的下属?”
杨波小声争辩道“都是一手带起来的家丁,若是ri后想立功劳,还得靠他们。可不敢寒了将士之心哪……”
严坤之摆了摆手正se道:“知闲可知那ri照县令正在四处弹劾你的事?他告你恃功而骄,纵兵劫掠地方,军纪不严滥杀无辜,且目无法纪威胁上官,与那土匪一般无异……”
杨波赶紧大叫冤枉:“冤枉啊大人,我护盐队疾行百里又与教匪连番恶战两场,方才解了ri照之围,那**思儒不但不思感激,看到我等已经围住了匪首马千里、刘明远,反带兵来抢夺功劳,这如何能让我等心**?就算把官司打到京师去,我也是这个说道”
严坤之笑了笑:“知闲不用多心,我已经斥责了**思儒一番,不过为官之道切忌急功近利、得陇望蜀,有人弹劾你这次升迁反而稳当许多,同理,若是想把石臼所小旗到千户都换上你的下属,你真当这安东卫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眼盲的不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留有余地啊!”
听到严坤之这样语重心长的告诫,杨波还能说什么?要想凭借自己穿越带来的一点见识就想在这明代的****中纵横驰骋,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杨波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恭敬的递了过去,上面是一些损耗的钱粮和装备,反正都是花朝廷的钱,严坤之这次没说什么,接过去放在桌子上。
杨波见该说的说完便起身告辞了,还有一大堆的琐事等着他去善后呢。
好不容易和大小的上司客套完,杨波终于和铁牛往**家屯赶,铁牛不善言辞,杨波只好一个人想着心事,就在这时,一个军户急匆匆的送来一封信,信封上用楷书端正的写着毕方济三个字。
“毕老爷回来了吗?怎么好好写封信过来?”
杨波认出那个军户是他派去保护毕方济登州招募流民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毕老爷没有回来,他说他有一桩急事先去京师,来不及向大人当面告别,便托小的带了封信,他说你一看便知。”那个军户出门几个月就变得黑瘦无比,杨波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第二批流民到了没有?”杨波不急着看信,先问到
“还没到,小的急着送信便先走了一步,那些流民估计现在才到莱州府不久,到俺们这里可能还要一些ri子”军户回来后,对**家屯的变化已经无比的吃惊,对杨波更是打心底的敬佩,说话也恭敬无比。
“有多少人?”
杨波最关心的是这个
“听毕老爷说约莫有近两百来户,五百多人吧?这一路也有自行走散的,也有新加入的流民,具**就不知道多少了。”
杨波点点头,毕方济还真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边刚好有了兵额,这里流民就快到了。
“这样好了,你先回屯去通知莫愁和大宝,让他们派几个伶俐的教导官,带些银子**粮什么的去莱州府地面迎接下,让他们告诉那些流民,都快走到了,就坚持走到**家屯好了,不要在半路上散了。”听到还有流民半路就走散了的事情,杨波很生气。
军户点点头,踢了踢马腹先走了……
杨波摸出那封信,一边心里暗自嘀咕:“毕方济好端端的跑到京师**什么,难道是教皇来了,没这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