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县城中的一营,在河南卫所军抢劫现场,当场击毙了11名不听劝阻,甚至敢于反抗的抢劫分子,抓获的87名俘虏中,有行凶杀人罪的一名,奸淫妇女罪的两名就地枪决。审查中有一名百户官引起了教官的注意,因为他的名字刚好是去年在汝阳剿匪的带队军官的名字——范洪岩。
南阳独立营,在汝阳剿匪中发现了去年官军剿匪中大量的斩杀平民,杀良冒功,竟然达到数百人,情节极其恶劣。这份包含了大量证据的文案交给了河南巡抚衙门,但是朱家也是留下了原始证据的。同在河南剿匪的一营当然也知道这一情况,首恶是一名千户官,这名千户就是剿匪官军的最高军官,也是首要责任者。岂料,河南官府仅仅是打了几十军棍,给了一个降级百户的处分了事。真是冤家路窄,他恶习不改,又参加并指挥了单县的抢劫,刚好落在朱家的手里。留下审问口供之后,在单县的最热闹的路口,当众宣布他在汝阳杀良冒功的罪行,立即枪决。并把这份审判记录同时抄录了几份,一份连同俘虏一起交给卢象升,一份交给河南巡抚衙门。
一营赶着一辆马车,拉着被处决的、现场击毙的卫所军尸体,连同83名俘虏的名单,处决百户官范洪岩的文案。出城交给官军。这83名俘虏,因为抢劫罪将留在山东服苦役。
这份名单和处决人犯的文案交到卢象升手里时,也是感慨一番,他也同样审查处理了参与抢劫之人,但是他没有追究犯罪的情节轻重,打了20军棍了事,没有朱家那么严肃的处理,由此可以看出对于军纪的重视程度的不同。即便是他亲自训练的天雄军,也没有注意过这种军纪的要求,大明的其他军队也是一样,对敌占区的平民抢劫、杀人、奸淫之事所有带兵的将领都不会追究,都认为那是正常之事。由此表现出来的治军差距就太大了。
卢象升写了一封信,请来人带给朱家的军官。在这封信中他要求到济南面见朱大典。
这个要求及时报告给了在济宁的朱万武,得到报告后,朱万武知道战事已经过去了,他带着一个排的卫士,乘马车来到了单县。这辆马车是朱大典的专用车,因为,朱万武离开济南时偶感风寒,身体不太舒服,朱大典爱子心切,就派自己的车送他出行。
朱大典这辆车堪比送给崇祯皇帝那辆车,制作精良,乘坐舒适,只是缺少宫廷的奢华装潢。不但可以乘坐,还有睡觉的床铺。冬天可以安装火炉,炎热的夏季可以装上冰或者深井里的水,利用马车行走的动力或者人力摇动手柄,使冷水在散热片内循环,使车内降温。为此,车厢要求密封良好,可以保温。
十月二十三日,朱万武亲自来到官军的军营面见卢象升。
朱万武是在执行军事任务,所以穿的是一身朱家的军装,并且是作战的迷彩作训服,挂的是上校军衔。原本师一级的主官是中校军衔,几次战役下来,立功受奖提升军衔,各个级别的军衔都有提升,所以他也升到上校。这种军装卢象升倒是见过了,但是近距离观看还是头一回。
卢象升在军中也不会穿那种宽袍大袖的明朝官服,也是标准的武官戍装,短打扮。头一次见面都要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就是客套。朱万武的官方身份就是个九品的总兵,卢象升是从三品的道员,地位上与卢象升差得太远了。
朱万武躬身作揖口称:“末将朱万武参见卢大人!”
其实这个礼节还是不够的,按他的级别下跪也是应该的。但是此时双方的身份不能完全按照朝廷的品级了,因为朱家的地位摆在那里,谁也不能小视。所以卢象升也不能挑这个理,同样是抱拳还礼。
卢象升问道:“朱总兵,你们穿
的这个服装有些怪异,有什么道理吗?”
朱万武答道:“卢大人,这一身服装是作战时穿戴的,平时不是这种服装,士兵们也是一样,平时穿军礼服,是草绿色的。这个叫做作训服,就是作战训练时穿用的。这种斑斓颜色便于伪装,按照周围环境不同有不同的颜色。比如在辽宁省的冬季,就是白色和灰色两种颜色搭配,在华北就是黄绿两色。
服装的剪裁尺寸是以不妨碍运动为准则,所以它紧贴身体,没有多余的累赘,行动自如。上衣和裤子的衣袋,都是最方便的位置,尺寸足够大,可以装很多常用的东西。你看,在大腿小腿的外侧都有很大的衣袋,放的东西多,还不妨碍行动。
你看我这个头盔,他外面包了布,目的是不要反光,隐藏时,不容易被发现。这个头盔是钢板冲压成型的,它很结实,可以抵挡弓箭和刀枪。”
卢象升拿着他的头盔仔细观看,又摸摸他的衣服,觉得布料很结实。
“卢大人如果喜欢,我送你一套?”
“不,不,我只是新奇而已,我要是穿上这个衣服,同僚们就要把我当怪物了。你这个头盔有没有单色的,有的话我就要一顶。”
“这个好办,换一块布就是了,明天我就送你一顶,包你满意,要什么颜色的?”
“红色好,威风!”
“好!”
大明尚火德,所以官服都是大红色的基调,卢象升也觉得红色头盔威风,实际上红色太扎眼了。这就是冷兵器、热兵器的作战观念不同造成的差异。热兵器讲究隐蔽,冷兵器要炫耀武力、威风,震慑敌手。
卢象升又指着他的领章问,这是什么,有什么用?朱万武有给他讲了一通军衔的规定和作用,卢象升听着非常新奇。
......
一通闲话之后,进入了正题。
卢象升说:“朱总兵,我此来山东也是皇命在身,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朱家多次为朝廷效力,多有建树,劳苦功高,本不该兵戎相见。然基本法中议会之说,侵犯了皇权,有犯上之嫌。军队亦应效命于朝廷和当今圣上,岂能自立?这也难怪君王震怒,朝野讨伐。我真心希望朱家能放弃这些异端邪说,奉朝廷大义,朱家亦不失忠臣良将之地位,何苦自扰?”
这种坐而论道之事不是朱万武的强项,若有有其他人在场他绝不会发言,但是此时只有他在场,就不得不说了。因此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思考周到一些。卢象升的这些指责涉及到最个根本的问题,对此朱万武倒是非常清楚,朱家的根本主张他要是说不上来那就不是朱家的人了。
所以朱万武说道:“卢大人,我是军人,道理上不能讲得很通。就我所知,略说一二,能否为大人解惑就不能保证了。”
就这一句话,卢象升心中想,这是武夫说的话吗?这水平也不一般了。
朱万武接着说:“基本法的头一句就说了孟子之言:民为重,君为轻。这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不是装点门面的幌子。自洪武以来大明的天下历时两百多年,到今日,天下糜烂,烽火不断,谁之过?地方官员,朝堂重臣责无旁贷,那么天子呢?历代的皇帝都没有过失?天子一言九鼎,他的话谁都不能违背,那么,当然就是天子的责任最大。我金华朱家并没有追究历代皇帝的责任,还是尊他凤阳朱家为天下之主。只是这天下之事要士绅、百姓、民众来决之。
比如达官贵人、皇室宗亲占有大量的土地而不纳粮,就毫无道理。朝廷的军队保护他们,官府维护他们,军队、官府是要钱粮的,都要真金白银来维持。地主家的护院家丁还要地主家自己供养着
,朝廷、军队就不需要供养吗?这条就要改,不改就没有钱用兵打仗,就要亡国。皇帝、朝堂上的大臣不同意改,怎么办?如果有议会,那么议会就可以立法,规定按收入水平纳税,任何人不得免税。内阁、皇帝必须执行,不执行就罢免内阁,斥责皇帝,换能办事的上来。这种明知是错,死到临头也不改过的局面就会消除。
议会所决之事,也不见得都对,但是众人之决,比一人之决少犯错误。国家的议会由各个行省的议员组成,他们是各省选来的,不是皇帝任命的,他们就要表达了各个行省的利益和意见,而不是顺着皇帝说话,所以议会的眼光当然要比一个人强。
我是军人,说话有点火药味,但是话粗理不粗。卢大人,不知我这话可有道理?”
朱万武一通长篇大论,也是难为他了。不过他的话确实冲了点,如果换上朱万化,可能要和缓的多。但是他的道理也已经讲透了。前面也介绍过,卢象升是主张“因粮”的,所以这个道理他懂得。
现场沉默了,卢象升在慢慢的品味,半天没有说话。朱万武就等着他。
“那么你朱家的军队呢?”卢象升终于说话了,只是简单的一问。
就这一问,也表明了他的心里,他对于议会开始理解了,执行了议会制,实际就是执行宪政。
朱万武答道:“我朱家的军队,当然听我朱家的话,这是实现我朱家理想之保证。否则,就如今日卢大人之举动,我朱家之人就只能到监狱里对狱吏去说理了。
但是,到我大明实行宪政之日,朱家的军队将交给国家,军队的调动、用兵将由议会说了算。军队是全体民众的军队,不是那个人的军队。”
最后卢象升说道:“朱总兵的话自有道理,且容我慢慢思量。另外,请朱公子向令尊转达,我欲前往济南面见令尊,可否?”
朱万武痛快的答道:“下官可以代家父欢迎卢大人,并亲自护送卢大人到济南。”
......
卢象升安排自己的部下带军队返回定陶。与金忠礼汇合后,由金忠礼带队返回,他自己带了一队亲兵,会同朱万武前往济南,这一天是十月二十四日。
朱万武邀请他乘车而行,当卢象升看到那辆马车时感到非常新奇。钢木结构的框架简介美观,四面都有玻璃窗视野开阔,淡灰色的油漆使车体亮的反光,前后四个橡胶轮胎行走轻便。打开车门,放下折叠梯子,上车非常方便。他猛然间想起来,今年进宫朝见皇帝时,在大殿一侧停放的御輦与这辆车非常相似,据说那就是朱家进贡给皇帝的。
在朱万武的礼让下,卢象升上了车,立时暖风扑面而来。十月底(农历)正式隆冬季节,一年最冷的时候,车内的温度很舒适。
卢象升上车后前后左右的看,除了舒适的座位,并没有炉子,热气从那里来的?于是他就问朱万武:炉子在那里?
朱万武告诉他炉子在车厢外面,挂在车后,夏天不用时就拆下来。车内取暖是炉子烧的热水流过散热片,温暖且没有烟尘。朱万武还告诉他:到了炎热的夏季,可以灌上深井提出的凉水,最好再加上冰,车厢的地板下面就是水仓,还可以在车后面加上一个水箱。马车行进的的动力就把凉水提到车厢顶部的散热片里,也可以用摇把的动力人工让水循环,车厢里就凉爽如春了。
卢象升今年才30岁,男人,特别是年轻的男人对于新鲜事物都很好奇,他也不例外,这个马车可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这辆车座位舒适,视野开阔,行走起来快捷,震动小,乘坐非常舒服。
--- 第199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