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热闹的婚宴现场整个都寂静了下来,宋青书惊愕的回过头,却见门口挤进来了十多个没见过的捕快,带着枷锁凶神恶煞的挤进来,推搡的一旁来参加婚宴的嘉宾东倒西歪的,进来又是粗声粗气的叫嚷着。
“哪个是宋青书?”
“兄弟哪里的?找我三弟意欲何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自己兄弟的婚宴被捕快给闹了,当捕头的张献忠那张黄虎脸当即就阴沉了下来,不过他倒是没有当场发火,而是上前尽量压抑着怒火盘问着,今个可是大喜,要是上门打秋风的给两个银子打发了就是了,日后有的是时间消遣他们。
惊愕的宋青书亦是从拜天地的礼堂快步走了过来,疑惑的询问道:“在下就是,不知几位找某有何贵干?”
这头算是客气了,谁知道这几个捕快却是一丁点颜面都不卖,上来居然就把铁链子套到了宋青书脖子上,拖着就要走,气的张献忠这时候也顾不得闹婚宴了,上去就把路给堵住,那张黄虎脸仿佛随时要吃人一般,凶恶的吼叫道:“马上放人,不然管你哪儿来的,今个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吆喝?口气倒是不小!”为首的不认识捕快居然噗呲一声小了出来,满是嚣张的昂起了脑袋,歪着肩膀,吊儿郎当的吆喝着:“老子是三边总督府出来的!奉三边总督大人之命,捉拿恶奴宋青书,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总督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人家都欺负咱兄弟头上了,老白你他娘的还吃死呢?”
气的脸上黄色都快变红了,吆喝一声,张献忠伸手就要打,招呼的白文选亦是抄起条椅子就要过来,可冷不防,一只手却猛地拽住了他的手,张献忠刚要骂,回头看去却忍不住愣了下,制止他的居然是陕西参政洪承畴。
“别冲动!”
历史上两个几乎是一辈子的死地对头,在明朝时候,洪承畴就是督军清剿农民军,到了清朝,洪承畴的最后一战也是督清军平定张献忠的义子,李定国扶持的最后南明力量,如今洪承畴能劝张献忠别冲动,倒真是历史来了个急转弯。
“可他妈了个巴子的这群杀才要抓老子兄弟?”
宋青书对洪承畴可是很看重,张献忠这脾气才没一巴掌撇过去,绕是如此,黄虎依旧暴跳如雷的咆哮个不停,不过这时候宋青书也从这突发事件中回过了神儿来,也是赶忙按住了他的肩膀:“老哥,现在闹也闹不出什么来!”
趁着间隙,宋青书贴近张献忠耳畔小声嘀咕起来:“二哥不是锦衣卫百户吗?当务之急揪出来谁坑我!还有,去找阚公公求援要紧!”
猛地一个激灵,张献忠醒过神来,他不是笨人,笨人也做不到大西皇帝,虽然还是余怒未发,可张献忠可算克制的拖着白文选退到了一旁。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俩炮仗,宋青书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对着周围惊愕的宾客抱拳做了一圈揖说道:“今日宋某不幸,遇匪类诬陷,官司缠身,招待不周,他日定当补上,宋某先告退了!”
“宋掌柜尽管放心去,掌柜的为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谁能诬陷得了宋掌柜,各位同仁,你们说是不是!”
左边上敢来道贺的施天福亦是怒声声援起来,老胖子还真有煽动力,他一挥胳膊,前来参加典礼好几十县里学生,附近的工商业主都是跟着同仇敌忾的举起衣袖迎合着,倒是把几个抓人的捕快弄得挺尴尬的,满是恼怒,拖着宋青书就要走。
“等等!”
可就这时候,两声清脆的声音猛地在后头响起,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宋青书亦是惊愕的会转过身,却见满身红装的邢红娘与采薇把盖头全都掀了下来,扯着手追上,心都猛地哽咽了下,宋青书伸出手刚要安慰几句什么,却冷不防两个姑娘猛地在堂中一起对他跪拜而下。
“拜望夫君!此拜之后,邢氏/熊氏皆为宋家之妇,妾身恭候官人归来!”
三拜堂缩减为夫妻一拜,邢红娘与采薇这是在明志了,看的宋青书更是心头发颤,亦是跟着跪拜下,行一拜之礼后,方才叹息着站起来,跟着几个捕快出了门。
眼看着宋青书出了门,采薇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拉着她起来,邢红娘却是拍着她的秀发安慰道:“放心好了,相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并且谁若动我相公,我邢红娘也定然不让他好活!”
说着,她秀丽的杏仁双眸中,居然流露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宋某胸有才华,娶得妻子也不是凡人!这一幕倒是看的洪承畴赞赏的点了点头,旋即拉着好友傅山到了两个女子面前,鞠躬一行礼道:“两位弟妹放心,我这就与青主先生跟着过去,晾那长安县也不敢为难宋掌柜,去去就来!”
“如此,多谢洪大人!”邢红娘又是拉着采薇一答礼。
原本热热闹闹的婚宴呼啦的一下散了开,张献忠,施天福,还有洪承畴几波人都是怒气冲冲的出了门,转眼间原本还喜庆的婚宴变得空空落落,抱着邢红娘的胳膊,受到惊吓束手无策的采薇哭的梨花带雨,其他那些伙计也是茫然无措,环视一圈,邢红娘又是怒声呵斥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店收拾出来!”
邢老倌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其余的不管原来是邢红娘师兄的还是伏牛山过来的,却都是忍不住一哆嗦,全都被指使着忙碌了开。
可就在这个功夫,门忽然又被猛地推开,却是个留着一脸疤痕,很有男人气概的汉子猛地冲了进来,环顾一圈,惊愕的叫道:“老子来晚了?已经成果了?”
“夏叔!”
真是如同找到主心骨一样,采薇猛地;就扑了过去,环抱着疤脸哭叫道:“夏叔,你一定想办法救救宋哥哥吧!他被抓走了!”
…………
长安县。
和这地方真他娘的有缘,算上刚遇到邢红娘,还又朱存彪捣乱那次,如今宋青书也算三进宫了,此时他亦是气的牙根直痒痒,大堂之上,他被按跪在了地上,另一头阴仄仄笑着的赵员外父子却是站着的。
早知道这俩货头顶流脓,脚底抹疮,是坏透腔了,宋青书也打算好撕破脸之后收拾了他们,没想到这俩货发难的却如此是时候,还真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三通升堂鼓响,还是上次那个灾星不认识的肥嘟嘟县官晃晃悠悠上了堂,这货居然又是打了个酒嗝,这才在太师椅上坐安稳了,敲着惊堂木装腔作势就是一声吆喝。
“下面所跪何人?所为何事?”
说实话,到现在宋青书也是一头雾水呢,他上哪儿知道自己为啥被抓来?只见对面的赵能,阴的一逼的赵公子瞅着他冷笑了几声,阴仄仄的抱拳说道:“大人,我等今日要告这个叛奴宋青书,卖身于我酒楼,却背主向外,透露我机密不说,还把我酒楼的秘方香皂给盗卖出去,请大老爷做主!”
“这是那宋青书的卖身契!”
看着赵能把一张契约抵了上去,宋青书差不点没气乐了,还是盯着自己香皂来的!这几个伪君子还真敢扯!
迷糊的看了两眼所谓卖身契,那长安县又是慌着脑袋一拍惊堂木:“大胆叛奴宋青书,背主求荣事实却着,你还有何话要说?”
哼的一声冷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银手镯”,宋青书不屑的说道:“一派胡言!”
“宋某自己也经营起了偌大的酒楼,又岂会卖身给他们这两个虚伪小人,当初签订的契约也仅仅是教授他们西番菜的做法,何来卖身一说,某家还有契约为证!还有,他赵家说香皂的秘方是他的,那就让他说说,秘方是什么?”
这话问的赵家两父子都是噎住了,要早知道秘方是什么,他们还用诬告?可这时候,什么叫明末官场黑暗,宋青书算是彻底见识到了,打了个酒嗝,那糊涂县官居然根本没听自己的辩驳,连取证据都没让,直接是一排惊堂木:“胡说八道!”
“秘方启是能轻易说出来的?并且赵家世代良民,赵公子又在三边总督大人麾下为官,岂会说谎,来人,把这个刁奴重打四十大板!”
宋青书真是气的差点没跳起来打人,他算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讲理的地方,拼的就是个银子,拼的就是个后台!看明白了他就也没客气,张口就要把最硬的后台秦王世子还有阚公公给搬出来,可这时候,门外又是传来一声大吼。
“住手!”
看着从大堂门口冲进来的两人,宋青书的话倒是咽了回去,眼看着一个黑矮子还有个娘气书生闯自己的公堂,长安县也是气的一逼,本来就喝酒喝红的酒糟鼻更是红的滴血,猛地一拍惊堂木就吼道:“大胆那蛮子,竟敢闯本县公堂!要造反吗?”
一句蛮子出口,宋青书是差不点没笑出声来,北方人嘲笑南方人黑小,就叩外号蛮子,袁崇焕都被崇祯皇帝叫成袁蛮子过,不过那也得分谁叫,皇帝叫,袁督师是乐呵呵听着,你一小小七品芝麻官叫,那特么就叫大不敬。
洪承畴那张本来就黑的脸顿时变得更是黑的跟墨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