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大好事!王大人那面事情已经弄好了,这次南京吏部尚书吕大器把柄让咱们捏的死死的,不得不向咱们妥协,这次秋闱授官的名单已经下来了,头名张傅生等五个等着赶着入京参加殿试,剩下入南京都察院担当照磨,司务,经历的十一个,进入南京六部的三十九个,被分配到南直隶当县令县丞的五十二个,剩下些明年京查还有机会!”
满面喜色,孙传庭兴奋的捧着一份红皮名单跑了进来。
这真算是一个大收获了,虽然都是些七品八品甚至有九品的芝麻官,可这年头可不是所有贡士都能当上官的,天下官职就那么多,寻常不可能增设,不少人甚至要等十来年都等不及一个位置,这次吕大器也帮助门生弟子舞弊了,把柄在王瑶之这儿,为此不得不坏了规矩,把历年积累的出缺一次交出来一大半。
别看这些官职小,大明朝的体制,小官也能咬死阁臣,在这官场上,除了以前那些晋商家族的保护伞,宋青书这是在官场中又扶植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而且这还是力量空缺的江南。
尤其是这些还是在泰州学派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士子,诸多儒家理论中,也只有被污蔑为异端的泰州学派学说,最激进,最符合资产阶级利益!
这事儿是件大好事,也不枉宋青书捏着一把汗和崇祯皇帝对着干,可也仅仅高兴了片刻,宋青书又是发愁的招了招手。
“伯雅先生来的正好,来人,再把张煌言那小子叫来,你们帮我一起参谋一下!”
…………
两封信摆在面前,截然不同的内容看的张煌言和孙传庭两个智多星也是忍不住直挠头,没办法,事儿太古怪了。
卢象升的公文相当正式,以命令的格式给宋青书,要求他立马派兵维持漕运的秩序,恢复江南转运使的工作,保证北上粮饷的顺畅,并且尽快整顿军队,北上勤王,卢象升是个直人,这篇公文写的亦是热血沸腾,看的人恨不得现在就效命疆场。
杨嗣昌的信就隐秘的多,信里建议宋青书继续拖着漕运,尽可能延迟南粮北调的时间,并且谨守两淮,不要轻易北上。
按理来说,杨嗣昌算是宋青书的头上靠山,这时候最好依照着杨嗣昌的话做,可杨嗣昌是个啥货色宋青书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会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并不会真正考虑宋青书的利益,如今乞活军闹腾的已经和朝廷的关系有些僵,如果再闹下去,宋青书也不清楚朝廷的底线在哪里。
可卢象升的命令要是听了,等于和杨嗣昌撕破脸皮了,杨嗣昌至少还能受宠两三年,权倾朝野,和他作对乞活军日子就得过的紧了,而且恢复漕运没啥关系,派兵北上同样不符合乞活军的利益,这两个选择,对宋青书来说都不是好选择,如今思量的,就是哪个危害更小一点。
“大帅,这恐怕就代表朝中的两种态度了,前一阵,京师加多宝分号就已经传来消息,杨嗣昌高起潜欲与清廷议和,杨嗣昌这是要营造一个虚弱的状态,迫使朝臣答应他与东虏议和,而卢象升一向是主战派,皇帝调他为兵部尚书,天下勤王军督师,他自然是为了积累力量与东虏决战。”
“依学生所见,杨嗣昌的建议不能听!”
沉吟了好一会,还是张煌言第一个开口分析道,一伸手把地图扯开,指点着上面详细的布置,这个历史上靠着一张嘴维持了南明十多年的鬼才阴仄仄的解释起来。
“最能妨害卢象升决战的,还是兵力,南北两路剿贼大军可还盘亘在湖广,中原呢,尤其是洪承畴部,前些日子还像两淮移动了,取得了政治妥协,再不松开漕运,皇帝肯定比不会再忍,到时候洪承畴,熊文灿挥军东进,正好打了咱们,两处战场以此为主,就可以顺理成章和东虏议和了!”
“他娘的,杨嗣昌这是卖老子了?”
虽然考虑过弊端,可是宋青书还真没往这处想,听的他忍不住骂出声来,忍不住直接拿起杨嗣昌的书信随手扔进火盆里,转眼烧成了一堆灰烬,不过看着飞灰飘荡,孙传庭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难色。
“大帅,要是这次逆了杨嗣昌,恐怕日后他找麻烦的时候就多了,如今杨文弱正值皇帝信任,和他作对,不是良策,不若各听一半吧,把长江放开,让漕运顺利,咱们也不出兵,坐看北方朝廷党争即可。”
“不!不!大帅,学生认为,兵还是要出的!而且还要出的有技巧,这次正是再给朝廷一个假象的时候!恐怕卢象升给大帅下公文的同时,庐凤总督马士英马大人也会接到督军北上的命令,咱们先拒绝,等马大人督军时候,就会给朝廷造成个错觉,庐凤总督总能控制住咱们。”
“朝廷信任督抚,只要可控制,就算打退了东虏,朝廷对咱们秋后算账的力度也会降下来,至少如今房县曹操,古城八大王可是骚动不已,不解决他们,朝廷不会再对咱们动手。”
摇头晃脑中,张煌言那张其貌不扬的小黑脸上很是一种诡谲的表情,不屑的冷笑着:“杨嗣昌就算受宠,也不过是一个阁臣,这次与东虏议和,他的声望必定下降不少,这次北上,只要咱们和诸军一样在外围看热闹即可,这样也不会太过于刺激他。”
“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是杨嗣昌的政治核心,打退东虏,他还是要回头解决民变问题的,今年又是全国大旱,还有练饷,剿饷暴增,恐怕明年又是贼势大炽,卷土重来,大明朝,还是太平不了,只要咱们还有用,杨嗣昌就不敢对咱们下死手!甚至他还需要倚仗大帅。”
这头,张煌言目光炯炯的看着宋青书,沉吟了片刻,宋青书也终于点了点头。
“伯雅先生,回去调动军队吧,这次本帅要把安庆三个师,凤阳两个师,还有乞活军三,五,六师全部带上,这些军队绝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训练的太久了,让他们上上战场见见血也是好的!”
宋青书都这么说了,孙传庭也不得不应下来,不过这次宋青书出兵规模实在有些超乎以往,他那张扑克脸上亦是带上了不少难色,最后方才一点头。
“大帅放心,末将定为大帅看护好后路,督好后勤!”
…………
如同张煌言的决策,卢象升的公文乞活军执行了一半,放开了漕运,长江下游已经被扩张的江南运输公司吞并的漕帮也恢复了工作,从湖广四川浙江运来,挤压在应天府的粮饷终于以一个正常的速度流淌向了京师,支撑起了北方抗虏的战争。
可卢象升传檄乞活军北上勤王的命令,却被宋青书随便找了个肾亏的理由推迟了。
不过乞活军的备战却是如火如荼的展了开,这次打算把江南乞活军将近七成的兵力,多达八个师投向战场,乞活军从成立到如今,见到朝廷的粮饷还不到一千两,宋青书也不指望朝廷那点破烂,为了转运粮饷,两淮出动的后勤兵勇至少也得三万,和在一起差不多六万人马。
要支撑这样一只大军一直保持战斗力,所需要的后勤可是巨大的,一人一天至少要三斤粮食,就算有罐头这等高蛋白的食物,也得两斤左右,加上战马,运输的牲口,以作战三个月时间计算,至少需要粮草二十万担,罐头一千六百二十万个之多,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还好八月份,江南早稻也开始了秋收,正好趁着拒绝出兵命令这段时间,开始,采购积累物资。
这段时间,孙传庭刘宗敏都是待在安庆忙碌起来,可宋青书却是始终待在应天,还有件事令他颇为烦心。
上一次,施琅三个月就从马尼拉返回应天了,可这一次,带着五条大船,上千安庆一师将士以及水手,施琅却已经走了小半年还没个音讯,这年头连个无线电都没有,不容的宋青书不担心。
这天,宋青书还是焦虑的待在龙江船厂办公室,一面等候着施琅的消息,一面批阅着各处人员物资的调动,批着批着,外头,忽然一阵喧哗声,听的宋青书立马箭步穿到窗前,的确有十多条大船缓缓进入港口,不过却是海捕的渔船归来,看着成桶成桶的鲜鱼被码头工人忙碌的搬运下来,宋青书旋即失望的走了回去。
可就在这功夫,门口忽然被人粗暴的推了开,曹三喜,张明性两个公司大股东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他俩这幅表情倒是吓了宋青书一跳,忍不住惊愕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二位,连进门的礼仪都忘了吗?”
宋青书明显有点不高兴,听的张明性却是立马脸色一悲催,急促的抱了抱拳。
“东家,事急从权了!出大事了!”
急促的从城内出来,抵达郊外,应天附近,大批的早稻已经被收割成捆,然而加多宝商号的收购掌柜的却是仅仅能在一旁满头大汗的看着,眼睁睁中,这些粮食全都被打包装车,却是向长江以北运输而去。
“怎么回事?”
这一幕,看的宋青书的脸色亦是阴沉了下来,如今乞活军要养军,还要养工人,粮食生意已经缩小了不知道多少,自己存粮都是紧巴巴的,全指望这次秋收屯粮,可是粮食却收不上来了。
绝不止应天这一方,曹三喜几个已经急成这副模样,说明这个现象恐怕是普遍的,满心焦急,宋青书急促的开口问道。
“回东家!”
收购掌柜的那张脸都快哭出来了,悲催的一个大鞠躬。
“今年不知道为何,所有地主收的租子全都要粮食,不允许佃户私自卖出,而且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所有粮食,只卖给扬州那帮家伙!”
这下事情有些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