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弃船乘马,进入武昌城中。
武昌城之中,虽然谈不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的。但是人烟也很是稠密。
刘文秀与周辅臣一起行动,周辅臣打出了伏波将军的牙牌,两边行人纷纷回避。
但也仅仅是回避而已。对夏军高官出行,并不是太过畏惧的。
想起成都的人心惶惶的气氛,刘文秀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叹。张献忠在汪兆龄的劝谏之下,对四川士大夫官僚进行了打击。
不过,张献忠或者在行军打仗之上非常擅长。但是在政治手腕之上,就不是那么擅长了。
大西军仅仅占据了成都附近一带,在川东,川南这些敌人,与官军往复厮杀。
本就人心不是多稳的,里面定然有想两头下注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而张献忠偏要下手打压,自然掌握过不好分寸,形成打击面过大。
而士绅读书人在明代社会之中,就是当地有名望的人。杀人虽然不大,影响却非常之大,在整个社会之中形成惶恐的局面。
与武昌这边,根本不能相比。
罗玉龙最大的功绩,就是建立起大夏的文官体系。
当然这也是借助了江南的人才。
毕竟明末几乎独重江南。南直隶,加上浙江所出官员人数,几乎站大明朝廷五成以上。
这就是明朝东林党人的声势浩大的基础,而钱谦益也是东林领袖。
在他的帮助之下,笼络了很多有经验的大明降臣。
重组了文官体制。
南京毕竟是大明旧都,虽然南京这边这边六部都是摆设,但是基本的管理权还是有的,整个南直隶的行政兵权,都在南京六部之中。
钱谦益就是以南京六部基础建立大夏文官体系。
不过,大夏对明朝体制并不是完全承袭的,最少兵制与大明完全不同。
罗玉龙父子对大明体制有一个无疑的变动,那就是将内阁大学士与六部尚书合一。
这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因陋就简的设计,但是其实上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权行为。
甚至罗氏父子连同张轩恐怕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原因无他,他们对大明体制的不了解。
在朱元璋设计的体制之中。
六部尚书是政府元首,但是真正决策权是在皇帝手中的,甚至户部大笔金钱调动,都必须皇帝同意。没有皇帝同意,六部尚书都不可能做任何改变的。
洪武帝是君相一体。
后世皇帝自然继承不了洪武帝这样的行为。内阁就应运而生了,但是内阁先天不足,乃是一个秘书机关发展过来,他最多的是承命办事而已。
皇帝将一部分决策权,也就是所谓披红之权,放到太监之上。
这也造成了明朝大臣不与宦官勾连,是不能掌控大权。
罗玉龙本身对具体行政并不了解,甚至很陌生,他将六部尚书与内阁大学士的职权结合起来,具体关注都是大略,从不关注细节
可以说除却兵权财权之外,所有决策权下放。很多大事。对大明体制的修改增补。都在内阁层面订下来了。
内阁权力大增,除却兵事之外的事情,几乎是内阁与司礼监的合体。
其实清廷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就是在大明制度之上的增补修订。
大明朝之所以落到这个程度,其实也就洪武体制的崩溃。但是现在最方便建立的统治体系,就是继承明朝的体系,并在在体系之上做出更改。
从这上面来说,大夏与大清在体制之上,大同小异,都是在民政上继承大明体制,在军事上另开一道。
不管怎么说,任何体制都强过没有体制。
张献忠这边完全是没有体制,也没有规矩,张献忠打击面过大,引发了民间群体性恐慌。
与大夏治下的情况,根本无法相比。
刘文秀心中感叹没有平息,周辅臣已经将刘文秀安置在驿馆之中了。
罗玉龙与刘文秀也算是旧识了。
毕竟双方位置在献营与曹营的地位相差不大,在崇祯十四年之前,在杨嗣昌的天罗地网之下,曹营与献营的联系相当紧密,双方彼此交情不浅。正如汪兆龄的判断。
对于现在罗玉龙来言,刚刚登上帝位,掌控大夏之后,一方面他要镇之以静,让大夏上下适应他的统治。
习惯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大家习惯了,罗玉龙的统治也就理所当然了。
另一方面,罗玉龙也迫切立下一些功勋,好让大夏上下都看见,他罗玉龙,现在的罗珑。决计不是虎父犬子。而张献忠抛过来的橄榄枝,自然是被罗珑接在手中。
故而刘文秀一到,还没有一日,就得到李国辅亲自来传信,请刘文秀进宫。
第二日一早,刘文秀一大早,就来到皇宫门口。
刘文秀来的很早,大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但是仅仅是耳房等候,听外面静鞭响后,大队文官入内奏事,一连商议了好几个时辰,等天光大亮之后,众臣才散去。
期间刘文秀用了一些点心,垫垫肚子。等朝会散去之后,刘文秀才被请进偏殿。
刘文秀一进偏殿,只觉得光线微微一暗,他眼睛微微一缩,随后才适应了。看见罗玉龙坐在书桌后面,一边摆满了书架,好像是图书馆一样,而且这些书架之上,还贴着不同的标签,如南京,浙江,淮安,福建,江西,湖广,河南,东虏,南明,大西,还有赋税,兵力,土地,海关,等等。
而每个书架上面的奏疏也多少不等,有的装满一个书架,甚至还多出来不少,有的仅仅装了一层书架而已,刘文秀偷眼瞄去,却见大西这书架上面就只有一层,几十本奏疏而已。
也不知道,张献忠如今的势力不足以大夏多关注。还是大夏没有精力多关注大西。
刘文秀收敛心神,行礼道:“外臣拜见大夏皇帝。”
“哈哈----。”罗玉龙朗声笑道:“刘兄何必如此。你我多年故交,客气什么?”
刘文秀听了罗玉龙的笑声,心中也微微放松。或许罗玉龙自己没有感受到,但是刘文秀却清晰的感受到,罗玉龙今非昔比了。
以前的罗玉龙不过是一个冲锋陷阵之将,而今的罗玉龙却有几分人主之风,虽然性格还是能明显,不如罗汝才不动声色,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也几分气度。
毕竟在南京一年之间,罗玉龙对如何处理国事,已经有几分心得了。
罗玉龙出来扶起刘文秀,两人宾主坐定。罗玉龙问道:“张叔可好?”
刘文秀说道:“劳烦陛下过问,父皇安好,新纳皇后。春秋正盛。”
说到这一件事情,刘文秀心中微微一沉,这个皇后对张献忠的四大义子并不是太友好的,无他,四大义子势大,将来皇后嫡子该何以自处?这个问题,就成为四大义子为首,与皇后丞相一派的最大矛盾。
张献忠似乎存了观望之心。
一方面张献忠也有罗汝才一样将事业传之子孙的心思,另一方面,张献忠也知道,他的班底就建立在四大义子手中,继承权之事,不能轻易下手,否则祸起萧墙就大事不妙了。
即便如此,作为四大义子之一的刘文秀已经嗅到了不妙的感觉。派他出使大夏或许是征兆之一。毕竟刘文秀作为一方重将,重要性怎么也要比一个使臣重要,不管多合适,也改变不了刘文秀的实权消弱了不知道多少。与之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回去之后,能不能恢复还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