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着羊毛的马,匹匹都是好马,有几匹更是神骏非凡,马队中不时有几个蒙人大声吆喝着在赶马。
“好家伙!”一个长随赞道,“这架势,也就只比咱们这几家差一些而已了。”
“去!”范轩眼珠转动了一下,“打听打听,这帮人是什么来路?”
当下圈儿也不溜了,掉头回府去也。
等范轩吃完早食,喝着茶水的时候,被他打发去的那个长随回来了。
“问过了,老爷,这帮人是什么涿鹿商社的,从一个哨长那儿买路引进的关,至于靠山是谁,一时还不清楚。”
范轩闭着眼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那长随胆子大了起来,“老爷,是不是派几个人跟上去,探探他们的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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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轩双眼猛地睁开,寒光一闪,逼得那长随低下头去,“糊涂!这帮人做的骏马和羊毛的生意,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背后有大明军中大佬!”
“那些蒙人,还有几个鱼皮鞑子(生女真的另一种称呼)你没有看见么?一看就知道技艺不凡,咱们的这些护院保镖,谁敢说自己能瞒得过他们?要是被人发现,平白与对方交恶,这责任你担得起么?”别看范轩走在路上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眼力却一点不差,凭着刚才在街上那几眼,他不但看到了大批的蒙古骑兵,还看到了几个身着兽皮的彪悍之士。
那几人虽然光着头,与女真人的发式不一样,但衣饰举止,还是让久走辽东的范轩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们定是出自大金北边的生女真,能收蒙人和生女真做家丁,这商队的背景不是一般得硬啊。
长随被这番话说得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范轩又闭上眼睛,一只手搭在椅子把手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这只商队到底是与之结交一番呢,还是视而不见,任其离去?
“老爷,老爷!”门外忽然冲进一个小厮,“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范轩大怒睁眼,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经通禀就擅自闯了进来,等看清那小厮的相貌,还有他手中的飞奴后,恼怒的神情飞快地变成了惊喜。
“快快快!”范轩连声催促,这小厮是他特意交待过的,若有大公子的消息,可以不经通报,第一时间让他知晓。
小厮飞快地从飞奴脚上拆下一卷密信呈上,范轩展开后默默看完,就着烛火点燃。
“老爷!”小厮轻声唤道。
“何事?”范轩从沉思中回过神。
“快烧完了!”
“哦!”范轩一抖手,将灰烬扔在地上。
密信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范永斗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踪迹全无,但可以确认的是,范永斗的确在蒲解二州出现过,似乎还有人见他去过闫家村,不过闫家村随后一场大火,全村上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免。
不知道范永斗会不会身陷其中?
不会的,不会的,尸体都没见到,斗儿一定不会有事的!范轩一边自己安慰自己,一边却又不得不正面现实,他需要更多的讯息,才能判断范永斗到底在哪里,又出了什么事。
“你...替我写封密信。”范轩懒得动手,直接吩咐小厮,此人也是心腹,不用担心。
“就说...让他们查一下,闫家村走水的前后十天,周承允,还有张家、王家那两个老家伙在哪里,做什么?越详细越好!”
“是,老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小厮问道。
“嗯,查查永斗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这个很重要,关系到范永斗是否还活着,密信里大致说了下闫家村那场大火的情况,除了几个跳城墙摔死的,其他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要是范永斗当时真在闫家村,那么十有八九已经遭了不幸,尸首那是肯定找不到的了。
“是,老爷。”小厮转身离去。
范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真是头痛,晋南那边自己鞭长莫及,看来斗儿的下落,一时难以查清。
“老爷,老爷。”跟着他的长随喊道。
“嗯?”
“那...那只商队咱们怎生对待?”长随知道此时的范轩心情很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范轩这才想起还有此事,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
“这样吧,”范轩吩咐道,“咱们还是结交一番,但也不能掉自己的价,我就不去了,你找几个人,到库房中挑几样过得去的礼物,去拜访一下他们的管事,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就够了,告诉他们,放机灵点儿,多看少说,尽量探探对方的底,明白么?”
“老爷高见,我这就去办。”长随拍完马屁,也出去了。
......
“公子,逮到了几个盯咱们梢的细作。”薛平来到志文身边,低声禀报。
他们花了大半天的工夫,一千人,两千匹马的队伍才全部进了关,饷午都是边走边啃的干粮。
入了关之后,志文没有让大伙儿在张家口停留,而是径直穿过上下两堡,稍稍整了下队之后,打马东奔。
近乡情更怯,志文已经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思乡之情了,只想尽快回到涿鹿山。
况且张家口形势错综复杂,蒙人和海东青的族人中,桀骜不驯的有不少,一不留神就惹出些事儿来,既然不找蒲解会馆,那就速速离开为上。
此时已是傍晚,志文他们终于找了个平坦之处打尖休息,关内不像塞外,没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纵情驱驰,得规规矩矩地沿着官道而行,路上另有行人,还得安排蒙人约束一下那些野马,行进速度与草原上相比,大为下降。
是以此刻打尖休息的地方,离张家口并不远。
“盯梢?”志文坐在地上,闻言愕然抬起头,还是被人给盯上了?会是谁呢?
以张家口的势力分布,很大可能会是八大粮商之一罢。
“谁发现了逮到的?”志文问道。
薛平旁边的海东青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要想...瞒过,我...和我的那些族...人,没那么...容易。”
志文释然,海东青及其族人们追踪以及反追踪的功夫,他在大兴安岭就领教过,确实不凡。
“干得好。”志文赞道,“等会儿一人奖你们一块茶。”
海东青脸上乐开了花,跟了志文后,吃饱喝足早不是问题,就是他们塞外之人离不开的茶水也没断过,只是大家一起喝的茶,和志文奖励的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现在大伙儿都心心念念地想着志文奖的茶。
“在哪儿?”志文简单明了地问道。
“在钱管事那儿呢,”薛平哼道,“眼珠乱转,还不肯承认自己是细作,说是来拜访咱们的,我有那么好骗么?”
说话间,钱管事也来了,“东主,薛平他们擒到的那几人如何处置?”
“到底是什么人,问清楚了么?”
“据他们自己说,是张家口范家的人,受他们家主之命,特意拜访,还带了礼物给咱们。”钱管事答道,“我现下已经给他们松了绑,陪了不是,正招待他们喝茶呢。”
“礼物?什么礼物?”志文有些好奇。
“呃...”钱管事笑道,“他们或许是见我们驮的都是羊毛,特地送了几匹丝绸。”
就这啊,志文撇撇嘴,他系统仓库里多的是,“薛平说他们是细作,你以为呢?”
“细作?没这么严重。”钱管事说道,“不过他们找上咱们,既是交好,也是想探咱们的底,刚才几人不住套我的话,就是想知道咱们的靠山。”
志文点点头,见到规模这么大的一只商队,派人来拉拉关系,盘盘道,倒也正常,只是自己这靠山...不说吧,或许就此被人小瞧,以后可是要经常跑这条线的,说吧,志文可不认识什么高官,就连周承允给他提过的晋西巡抚和总兵,他也忘了姓名。
“东主,你看...”钱管事见志文不说话,不由提醒道。
志文暗自咬牙,“孙,你告诉他们姓孙就是了,其他的不必多说。”
管他的,他突然想起,不知谁跟他提过,袁崇焕被崇祯下狱后,孙承宗继任蓟辽督师,还兼太子太傅还是少傅什么的,总之很牛就是了,阿敏就是被他击败的,所以志文对此人印象很深。
就是他了,孙承宗,拉他的虎皮做大旗,能做多久做多久,志文不信了,范家人还能亲自找孙承宗印证么?
“姓孙?”范轩听着手下人的回报,咂摸着嘴里的茶叶,新近冒起的孙姓军方大佬他数来数去,似乎就只有在辽东的那位了,啧啧,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清如水嘛,不过,既然是督师的背景,这面子还是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