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丘城,毛仲和曹变蛟部合而为一。将一应后勤杂务,都转交给了新入伍的女兵,还配置了甲衣,其余男兵,总数在六千人,城里的百姓中,也陆续有三百余男丁参加部队。
还真甭说,这两千女兵的加入,给毛仲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新气象,让那些男兵们的训练更加刻苦了,情绪更高了。
曹变蛟部是明朝末年关宁军的悍将之一,战力强大,所以,受到了毛仲的格外器重,有此军加入,他的本钱大了许多。
“将军,我们今天夜里是否袭击济南?”曹变蛟也是个急性子。在章丘一直呆了五天不见动静,急不可待:“朱总兵有大功在身,可以轻松,可是,曹某人连连丧师失地,却不能不图谋了。”
毛仲告诉他,自己其实在等待着辽东旅顺城调集来的军火,如果军火到来,则可以轻易击败满清军,那时,区区十万满清军,不过如猪羊群耳。这让曹变蛟大吃一惊:“莫非,传言里的辽东步枪与炸弹,都是真的?”
“是真的!”
曹变蛟一直在中原追随洪承畴等镇压农民起义军,对辽东的事情,虽有耳闻,却知之极少,不过,皇太极等大批将领被辽东军数千轻骑横扫的事情,妇孺皆知,他也听了,只是,对于步枪和炸弹,他实在无法想象。
毛仲就让士兵拿出了几杆步枪,给他讲解使用的原理。让曹变蛟惊叹不已:“这步枪子弹的功效,是现用铜铳的十倍!怪不得朱总兵手下,如狼似虎了!”
“那好,我们就坐等援军到来,估计五千发子弹或者三两千的手榴弹,就可以了,十万满清军也架不住这些东西折腾。”毛仲觉得,章丘之战,实在是冒险,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都不能完美无缺地歼灭敌人。现在想想,他都感到后怕,如果在城门楼上,他一时不小心中了敌人的暗算,那一切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所以,他很想等武器到时,再做打算。曹变蛟想想也是道理,就同意了:“不知道需要几时,如果现在到就好了!我真想见识见识这天下利器。”
正在议论时,有骑兵飞报,说远远潜伏到济南城近郊的士兵回来了。
毛仲和曹变蛟两人连同许多军官,都出来欢迎,能够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深入虎穴探听情报的,值得如此这般敬重。
不料,两名士兵一见毛仲,就跪下来大哭不止。
“哭什么?快起来!”毛仲有些生气。
那边,曹变蛟已经变了脸色,“哼,还男人呢!”
士兵哭着讲述了一路上的见闻,特别是那济南城外一层层一片片的尸山血海,震撼了所有的人。
曹变蛟盯着士兵的眼睛:“到底死了多少人?”
士兵摇摇头,“数不清楚,太多了,城南城北,从东到西,都是死人,男女老少都有,最高处堆了一丈高!”
“有五万?”王海生忍不住插嘴。
“恐怕十万也不止吧?”侦察士兵犹豫着猜测。
“清兵有多少?都在哪一带扎着,附近还有多少百姓?”这些,是毛仲最关心的。
两名士兵轮流讲述,基本完成了任务。好多次,他们遭遇危险,都是顺势往地上死人堆一躺,蒙混过关的。
毛仲联想到自己的历史知识,虽然很一般,可是,济南城下被清军攻击,尸体堆积十三万的典故还是知道的,没想到,现在真的应验了。
此时的清军,基本是疯子军,法西斯军,一群野兽豺狼,暴徒。
毛仲拍案而起,那边,曹变蛟已经气得哇哇大叫了。所有的官兵都被这惨绝人寰的消息震惊了,基本上,在济南城内外,除了一两万年轻女子被捕捉进城,供满清军消遣娱乐外,其余的明朝百姓,基本被杀绝。
这是空前的悲剧,也是空前的耻辱,章丘城中,立刻弥漫着冷酷的气氛,刚刚遭受清军费扬古蹂躏的百姓们,感同身受。
不能再等待了,如果再等待下去,满清军也不知道在这山东地面造下多少孽债!
毛仲和曹变蛟简单地商量了下,决定立即进攻,在惨案的刺激下,所有的官兵群情激愤,都要求与敌人绝死战斗。
下午一时许,部队出发,留下女兵守城,其余六千人一起出发,前进三十里,遭遇了清军的一些游骑,明军立刻派遣大队骑兵追捕,清军骑兵逃得极快,明军骑兵拼死追逐,终于追出十余里,将之捕获。二十余骑非死即伤。
审讯的结果与侦察结果一致,清军官兵得到了将领们的指示,有组织地屠杀明民,这当然是代善和杜度等人做的孽,虽然代善已经被捉,其流毒所及,还在祸害。
清军游骑都被杀掉了。
明军携带了大量的清军衣甲等物,使曹变蛟等人非常不解,“这么多东西,乱七八糟的,拖累啊。”他善意地劝告毛仲。
毛仲一笑:“关键时刻才用得着!而且,屡试不爽!”
老曹翻了翻白眼儿:“难道满清靼子的衣甲更厚实?”
毛仲笑而不答。以毛仲的观察,这位大老曹人虽勇敢顽强,奈何一根筋骨,脑袋思考的不行。所以做偏将冲锋陷阵还可以,做统帅明显不行。
再前进十五里,清军的前锋骑兵已经感知了明军所在,逐渐增多,在明军的前面游移,稍一接近就飞快地撤退了,同时以密集的箭雨阻挡追捕。
明军官兵知道,他们即将遭遇敌人的主力军,所以,人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毛仲以曹变蛟为统帅,带领全军五千余人,就在附近地面扎营,自己率领一千人徐徐撤退,两人商量好了一切接应联系的准备。
“朱总兵,何必这样罗嗦?我军群情振奋,官兵同心,只等清军来时冲杀,必定胜利!”曹变蛟感到这个方案太麻烦。
殊不知,毛仲的特种兵,精的正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战果的门道,善于思维,揣测,他坚信,只有这个方案,才是最可行的。
“济南城周围的满清军人数,当不在十万之下,而且多骑兵,以我军官兵两部,不过六千,完全正面交锋,必然失败。只有多动脑筋,出奇制胜,放心吧,听我的绝对没有错误!”毛仲向他解释了作战的要领,并说,本来是想让他来偷袭敌人的,只是考虑到关宁军为主的联合部队只有他才能指挥得动,只有劳累他了。
“只有这办法,才能以少胜多!”
“也好!反正老子就是死了,也死在战场上,值得!”曹变蛟绝对是个勇将,之前没有遭遇一个强有力的统帅,晕头转向的追捕李自成和张献忠等起义军,也在抗清战场上混得很熟,可惜战功就免了。
两人做别,毛仲率领的千人部队,全是挑选出来的骑兵,青一色快刀长矛,眼看着他们离去,曹变蛟的部队中,有军官开始疑问:“将军,朱总兵不会是自己逃跑了吧?”
“扯蛋,你胡说什么?逃走?他朱国栋的名字是逃得起的?他要是逃一步,这一辈子就别想再翻过身来!”这一点儿,曹变蛟还是很清楚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观察,在章丘城内外的做派,老曹坚信,这个朱国栋总兵,绝对不简单。可以依赖。
“可是,为什么他自己不来挡着?”军官们出于对憨厚将领的好意,提醒道。
“嘿嘿,兔崽子们,人家老朱早已经说过了!是老子抢到了手。咱关宁军,是天下最强的部队,岂能让辽东军正面抵敌,留下咱关宁军的不是?”
“那现在朱总兵干啥去?”
“爱莫能助!”曹变蛟得意洋洋地说。
“什么?”
“哦,无可奉告!”曹变蛟现在对于毛仲。是极为敬佩的,以至于将他的话当成了语录,反复铭记。
“将军,劝告您一句,我们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不明不白!万一事情有变,我们关宁军可遭殃了!”这军官绝对是个老油子。“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我们和人家刚刚合兵,人心隔肚皮的……”
曹变蛟将脸一黑,咒骂道:“你哪那么多闲话?告诉你们,本总兵刚和朱国栋副将在城里祈祷了天地,八拜为金兰之好了!”
“啊?好!这朱总兵是我们的哥儿们了!行!”
为了贯彻整体计划,毛仲将许多事情都做到了家,特别是和曹变蛟结拜的事情,更给整个战役砸下来了铁砣。
明军的整体构思是非常严密的,。让毛仲自己都很得意,曹变蛟以主力五千人前出济南城西,并且飞快地扎下营来,士兵们将附近的树木砍伐削尖,制作成栅栏,吃力地打进冰冻的雪地里,同时热火朝天地开挖雪地上的沟壑,虽然天寒地冻的,明军官兵还是挖掘不止,一面喊着口号,一面脱了膀子大干的场面,惊心动魄。
两千骑兵,就在周围布成圆阵,在完全扎下阵势之前,一切都是变数,清军的铁骑时刻都能来偷袭,一场激战立刻就能爆发。曹变蛟带着亲兵马队,反复地侦察着对面。这儿,距离济南城下约有三十五里左右,清军想要进攻的话,非常快。
让曹变蛟有些疑惑的是,这五天多来,济南城的满清军为什么不去章丘城报复呢?逃遁的二百满清军骑兵一定能够带去消息,这不符合清军的一贯做法。
不过,让老曹很满意的是,官兵们很努力地工作,终于在两刻钟以后,扎好了营寨,许多士兵还用木桶打了河里的水,给堆积的泥土上泼洒了,在严寒的天气里,它们很快就能封冻起来,加固沟壑。
毛仲军回城的做法,是给侦察的清军游骑兵一个错觉,以为明军有了分歧,在进攻时忽然胆怯,撤退回去守城了。“哼,等你们进攻时候,老子再给你们颜色瞧!”
毛仲的计划本来是,诱惑敌人来攻,等敌人攻的筋疲力尽之余,实施精兵偷袭战略,那时,这一千人的背后袭击之战,就将成为致命的一击。如果老曹的部队前后夹击,不管清军有一万还是八千,甚至三万两万,都能被打得大败。在冷兵器潮流的时代,阵势和攻防的状态决定了许多问题。
也许是毛仲的不幸,他的部队还没有回到章丘,就发现,西北面烟尘大起,千万骑兵的云朵,踏碎了皑皑的雪原,波涛澎湃地奔涌向前,包裹了城池!
敌人来了,把城市包围了!
这是毛仲所没有料到的。
五天以来满清的松懈和冷静,章丘城的安全轻松,在毛仲看来,都是满清军遭受巨创以后的恐惧感,他们摸不清明军有多少人马,能够一举全歼四千清军精锐的明军有多少,肯定让清军大伤脑筋,毛仲判断,在曹变蛟军前出济南之前,满清军一定不敢扰乱章丘。
他的构思错误了。
无奈之下,他只有吩咐官兵:“撤退!撤退,向着南面迅速撤退!”
这一千人虽然不多,也是他的起家老本儿,里面有辽东军数百,有借来的祖大寿关宁军,经过多次战役的考验,对他非常信服,他知道,以区区千人和前来进攻的满清军主力决战,那不是找死就是找不痛快。
“将军,满清军来了,我们为什么不打呀?”
“有的是机会!”毛仲不敢打击官兵的积极性。只能勉强欺骗:“我们就等着满清军来进攻呢!北面,京城军三万已经到了!”
“啊?太好了!”
信口开河是毛仲的强项,只有有利于安定团结,有利于国家,有利战斗,在他的信念里,才没有那么多杂碎呢。
毛仲部队,悄悄地向南面隐蔽,同时,他吩咐官兵,立刻让全军更换成清军的衣甲:“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结果,毛仲部队都更换成了清军的盔甲,打着缴获的清军旗帜,大摇大摆,成了满清军。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毛仲向着章丘城头遥望,叹息。
“怎么了将军?”士兵问。
当然可惜,好不容易招进来两千新兵,还是娇媚媚的女兵,还没有任何训练,怎么能够抵抗如狼似虎的清军精锐,可惜了,这些女孩子。
侦察骑兵赶来汇报,说清军的马队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边沿儿,“起码有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