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连人带马撞入阵中,人马俱被白蜡杆扎成蜂窝。后续的八旗军却不依不饶发起冲锋,白杆兵虽然骁勇,但面对如此前赴后继的进攻,他们也有些无奈了。战阵被冲乱,后面的八旗军果断下马出战。
“胡儿莫嚣张!”何举通一声大吼,不知道什么时候推了四门火炮出来。却是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挖了四座小土台。土台上的佛郎机火炮,那狰狞的炮口对着下方。
八旗军登时一阵骚乱,不过旋即八旗军反应过来了。现在他们退也晚了,八旗军玩命般冲击炮台。
“开炮!”何举通并没有给八旗军机会,一声喝令。
炮手迅速点燃火绳,火绳非常短,一下子就燃烧殆尽。
火炮发出震天般的怒吼,似乎整个大地都抖动了一下。炮台前四门上了霰弹的佛郎机铜炮集体喷出大股凌厉的硝烟与火光。
这些火炮子炮内装的都是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圆圆的小石,满天疾飞。黑压压的钢铁风暴笼罩了整个炮台的前面。
前方的八旗军登时吓的魂飞魄散,一个个鬼叫着。
咦!?
猛然间八旗军发现,自己怎么好像没有事情的?
真是没有事情吗?自然不是了,不过是前面的建奴没有事情罢了。
皆因唯恐伤到了前方的白杆兵,火炮擦着前方八旗军约莫十五六步。便落入八旗军阵中了。登时一片凄厉的人马嘶叫,如倒扫把掠过一般,那些冲锋的八旗军顿时一大波倒在地上。人人衣甲千疮百孔,鲜血从伤口中。汨汨流淌而出。
虽然绝度不算太好,但唐继光估计,这次发起冲锋的镶红旗的披甲骑兵最少折损一百人!伤者绝对不会比这个数字少!
皆因太近了!十五六步而已!一步的长度,其实就是朱元璋左脚走一下,右脚走一下,两下加起来就是一步。这十五六步的距离有多长,可想而知了!
如此短距离的情况下,霰弹的射击。如同狂风扫过树叶。八旗军士兵少数没有死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着。这佛朗机炮,每一炮都内装超过五百颗铅弹、铁砂、碎石,这威力都可以和上千杆火铳近距离射击相媲美了!
唐继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个清军骑士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一声不吭就尸身滚落马下,那些中弹的马匹,或血肉模糊地在地上翻滚,或是凄厉地嘶叫着,带着巨大的伤口。四处狂奔乱跳,造成身旁身后更大的混乱。
没有人去同情他们,回应他们的是秦邦屏中气充足的怒吼:“冲!”
一声令下,全军万马相随。
骑兵冲锋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但步兵冲锋也不差!因为断层的缘故,在前方的八旗军都底气不足。这让白杆兵立刻将他们杀的连续退后十二三步远。白杆兵再齐齐后退五六步,因为之前后退的缘故。八旗军惊疑不定,没有趁机反击。而白杆兵有了施展的空间则不同了,长长的白蜡杆迅速平放下来,齐齐向前突刺。
惨叫声不断,八旗军虽然勇敢的进攻着,但他们的武器没有白蜡杆长。而且白蜡杆韧性十足,武器斩在其上,少说要同时三四下斩在同一处地方上,才有可能将之斩断。
八旗军只能够一个个口吐鲜血,不甘心的倒在白蜡杆下。
白杆兵如同一头滚动的刺猬那般,八旗军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一步步的后退。鲜血洒满这片泥泞的土地上,鲜血、肉、骨头混合着泥土,慢慢化为一体。
“放炮!”何举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准备好了,发出一声怒吼。
“轰!”炮声永远是那般震撼人心的。
霰弹已经用完了,这次用的是铁球,虽然如此,但威力一点而已不少。因为八旗军太过密集了,炮弹没有一发落空了。
滚烫的铁球,一往无前的洞穿了一名身披厚厚盔甲的八旗军白甲兵,粗大的洞口边缘处,都发黑。那白甲兵不敢置信的点下头,瞪大眼睛看了那恐怖的伤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他后面的八旗军,一名被砸断胳膊,一名被砸断大腿,还有一匹战马,被砸中小腿,轰然倒地,压着两名八旗军。
有一名铁球射的有些低,落在地上,微微一跳,却一连串的撞断七八条腿。密集的八旗军害怕了!自己那么密集,怎么躲啊?看着那些断了腿,倒在地上,发出痛苦哀嚎的同袍,有的八旗军都禁不住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虽然不过半步,但畏惧的种子已经种下,破土而出,发芽,成长,一切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害怕的,代善的三子萨哈璘却气的瓜瓜大叫。因为他身份的缘故,前线的指挥官并没有让他担任进攻骑兵,而是等前方骑兵攻破外面的步兵阵后,再让萨哈璘带兵进攻。这样危险性毕竟低,功劳也容易得。
不过现在萨哈璘可熬不住了,大吼一声:“建州的勇士!跟我冲!”
那负责指挥的甲喇额真想拉都拉不住,无奈了!坐蜡了!
萨哈璘虽然不是指挥官,但他带兵冲锋,还是引出上百骑跟上去。其他骑兵不明所以,也跟着冲出去。本来作为接应的五千骑兵,此刻却糊里糊涂的跟着冲了出去。
只是现在战场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激战的地方。甭提是人了,就算是水也难泼进去。
不过这萨哈璘虽然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而且也不傻。稍微一琢磨,立刻带兵朝浑河上游而去。“我们从河里走!”
“贝勒爷!这样不好吧!现在可是三月天,河水冰凉。大雪都融化了,河水激涨,很容易被水流冲的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的!”一名拨什库慌忙一手拉住萨哈璘的马缰,劝说道。
“哼!懦夫!”萨哈璘狠狠的一鞭子落在那拨什库捉住他马缰的手上。“我大金何惧战死啊?是勇士的跟我上!”
那拨什库无奈收回手。
萨哈璘脱了部分衣甲,只是穿着一件棉甲,带着一支长枪一把鸳鸯刀,弓箭都没有带着。因为渡河的时候,弓弦很可能沾水了。沾水的弓弦自然就变得松软,甭提还保持多少战斗力,能不能用都成问题。因此萨哈璘索性都不带,减轻身体负重。
萨哈璘身先士卒,策马冲到浑河中,双手抱住马脖子。战马会游水,不过不太稳。战马缓缓朝下游游去。
被派来保护萨哈璘的十多名亲兵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决定。十多名亲兵当下迅速减轻负重,跟着下去。
“我建州没有懦夫!我齐齐哈尔连百万明军都不怕了,还怕这一条浑河?”一名叫齐齐哈尔的八旗军策马出来,骂骂咧咧的迅速将重重的盔甲丢下,策马下河。
有一自然有二了,特别是有人带头的情况下,足足三千名八旗军下河。
不过因为萨哈璘下河的位置选择的不错,对面有一片树林,挡住了陈策等在南岸的明军视线。而在北岸的唐继光等人,都在激战中,一个人恨不得变为两个人用,那里有时间注意其他的情况呢?
萨哈璘这个看似冒险的计划,却朝着成功的方向而去,这是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
不过隐蔽前进,再隐蔽,也不可能等到萨哈璘登陆的时候才被人发现。毕竟那可是三千人啊!而且还带上马!多么耀眼的体积啊?
率先发现的是南岸的明军,陈策慌忙下令敲动警钟。
唐继光此刻已经回到后方,准备带铁林义从出战。当听到警钟声,唐继光愣了愣,看向南岸。南岸的明军大呼小叫的指着上游,其动作非常夸张。
唐继光立刻看向上游,只见浩浩荡荡的三千多名骑兵从靠岸的一侧游过来。而且速度并不算慢,借着水流,战马的速度非常快。
到了这个地步,唐继光已经顾不上其他了,让亲兵副队长朱信龙去把这一情况禀报董仲揆、秦邦屏、戚金等人。
“集合!”唐继光来到铁林义从面前。
铁林义从迅速集结五哨士兵派为五排,人人抬头挺胸。
“现在一支三千人以上的建奴从上游渡河,忽然出现在我们背后!大军都被牵制在前方,我们没有办法,本将甚至来不及通知其他将军。现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牵制住他们!一万万大明百姓在背后看着我们!三百万辽东父老乡亲依靠我们保护!我们没有退路了!”
唐继光说到这里,顿了顿,扫视了一众一脸色有些不安铁林义从。“也许我们很多人都会死在这一战当中,我不能够保证伱们谁不会死,甚至我连自己都保证不了!我只能够这样保证,我会伴随着诸位一同战斗到最后一刻,知道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死的人,家人都可以得到五十两抚恤金!不会被朝廷克扣,这些都是我唐继光出的!”
“吾等愿追随军门死战!纵死仍不悔!”铁林义从齐齐单膝下跪,昂然道。
“好!出发!”唐继光当下就将铁林义从以哨为单位散布开。因为水流的缘故,八旗军登陆的地点并不集中。这算是对明军稍微有利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