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蒙古宗主之争

郝泽仁一说完,豪格那原本还堆着假笑的长条脸,立刻僵住了。

不是吧,这个狗入的李啸,竟然在吞了外满一半土地之后,还要打蒙古诸部的主意?!

他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明朝平辽王,却想着要成为内外喀尔喀蒙古的宗主,并还要接替清朝皇帝,成为蒙古共主的博格达彻辰汗,这个李啸的野心,也忒大了。

“奶奶的,李啸实实欺人太甚了!”

鳌拜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骂道:“想我大清先后征战数十载,牺牲极多军兵,才好不容易征服了整个蒙古地界,成为了蒙古共主。我大清皇帝才众望所归地成了蒙古各部尊奉的博格达彻辰汗。现在倒好,李啸这厮仅凭一纸盟约,就要把我大清辛辛苦苦,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费了无数兵马钱粮,才拿下的整个内外蒙古诸部,就这般全部轻而易举地吞入肚中,这算盘倒是打得真好哇!告诉你们,这个条件,着实过份,我大清绝不接受!”

鳌拜大声说完,双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脸极为愤怒的神情,他说完话后,又狠狠地跺了跺脚,才恨恨地重新坐下。

而这时,他一旁的索尼与豪格,则皆是沉默无语,两个人的脸上,皆是十分严肃而沉重的表情。

二人心下,皆是认为,鳌拜这番粗鲁而直接的话语,倒是十分清楚地表明了自已的态度,传达了自已的心声,接下来,却看郝泽仁与陈举义二人,如何应对。

郝泽仁环视了他们三人一遍,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与陈举义对望一眼,发现对方也在心照不宣地看着他。

二人对望之际,郝泽仁的脸上,却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郝泽仁知道,现在的自已,若不能成功说服豪格等人,那么,这场谈判,极可能会就此中止,再没谈成的可能。

郝泽仁轻轻地叹了口气,对鳌拜沉声道:“护军统领,你这番话语,郝某可以理解。但是恕郝某直言,你所说的,在下皆不能认同。“

“不能认同?凭什么?难道本统领说错了吗?那你倒给本统领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鳌拜气冲冲地说道。

郝泽仁轻轻一笑,便回道:“好,统领既发问,那在下也就直说了。你说,这蒙古之地,是清朝经数十年征战才最终臣服的。那郝某倒想问问下,这蒙古之地,既然会被清朝以铁腕以征服,那么也就是说,蒙古诸部仅仅是畏于清朝的武力,才被迫臣服的。那么,在清朝实力衰退,又要经历这样一场规模宏大的内战后,清朝还有没有实力继续让蒙古诸部臣服?如果蒙古诸部中,有部落见清国内战而心生叛意,清朝还有没有实力去加以镇压,还有没有实力去千里征伐?更极端一点来说,若是一个蒙古部落反叛,而清朝无力镇压,那么其他的蒙古部落见到清朝这么无能衰败,定是绝对会蜂起而叛,那整个蒙古诸部,定会以此为契机,全部脱离清朝管辖,不是自立为主,便是共拥出新的可汗出来,那清朝的宗主国之名,岂非仅剩一个虚词了么?恕在下说得直接,真到了那时,这样的宗主国之名,也许不是什么美誉之词,反而只是个耻辱的称呼了吧。统领大人,对于这一点,郝某没有说错吧?“

鳌拜听到这里,心中又怒又愧,脸色顿是更加涨红,但他本是粗人,不善口舌,此时郝泽仁这番话又说得无懈可击,顿是让他有无话可说之感。他大张着嘴,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郝泽仁却没有停口,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鳌拜的窘状,便继续说道:“统领大人,你以为,你们清朝皇帝的博格达彻辰汗的头衔,真的是蒙古诸部心甘情愿地奉上的么?还不是他们畏于当时强盛的清朝那可惧的武力,所以才不得不由各部落联合上称,尊奉那清朝皇帝为博格达彻辰汗。当时的清朝强盛壮大,故蒙古诸部自是畏服,但现在清朝实力大损,又内战不休,那蒙古诸部又如何还会继续尊奉清朝皇帝为所谓的博格达汗。古话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而这个博格达彻辰汗,一旦不能被蒙古诸部继续尊奉,那么,对于清朝来说,就算再继续占据这样一个无人尊奉的称号,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郝泽仁的话,可谓字字诛心,让豪格、索尼、鳌拜三人皆是无言以对。鳌拜现在,更无方才质问时的嚣张气焰,他木然呆坐着,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郝泽仁见豪格等人皆是无语,又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各位,郝某对你们也直说了罢。那蒙古诸部,原本就实力孱弱,又被征入蒙古八旗跟随多尔衮与贵部作战,故而蒙古诸部的实际兵力只会是更加空虚,根本就不是我兵精将锐战力勇悍的唐军对手。只要我家李大人想要出兵征伐,必能所向披靡,横扫草原,又能有谁能遏我唐军兵锋?而真到那里,清朝空有宗主国的虚名,空有博格达彻辰汗的称号,却不能发一兵一卒前去救援,岂非更让蒙古诸部看轻,更给自已凭添羞辱。”

郝泽仁说到这里,索尼在一旁插话道:“郝掌柜,你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以本学士度之,李啸想让其治下想要成为蒙古诸部的宗主国,想要这博格达彻辰汗的尊号,也是为了更方便征服蒙古诸部吧?他有了这个名号,便可打着宗主国的名义,打得博格达彻辰汗的尊号,名正言顺地讨伐不服从自已的蒙古部落,而且因为有这样名义上的东西,那些蒙古部落也无法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从而任由李啸各个击破一统草原,郝掌柜,我之所说,可是实情?”

郝泽仁微笑起来,他点了点头称赞道:“大学士果是敏锐精明之人,对我家李大人之举,看得甚是透彻。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个宗主国的名义,以及这个博格达汗的头衔,对于内战不休国力大损的清国来说,已是形成鸡肋,除了只会增加无尽的烦恼与羞辱外,不能再带来任何的实际利益。而对于我军来说,却是一件可以立刻发挥用处的上好武器,这也是我们李大人下定决心要拿下的原因。”

郝泽仁顿了下,复道:“肃亲王,大学士,护军统领,古人有话道,为人行事,万万不可慕虚名而招实祸。请恕在下说得直接,若你们定要护住这样不能带来实际利益的虚名,而让谈判无法进行下去的话,那么,对于现状岌岌可危的你们来说,是不是最为不智之举。再说了,我家李大人若拿不到这宗主国的名义与博格达汗的尊号,也可凭实力去征服草原,只不过相对来说,名义没那么正式,征服的时间也会多花费一些罢了,却也谈不上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这两相对比,肃亲王是何其聪明之人,定能一下就知道,接下来自已到底要如何决断了吧?”

郝泽仁把这说得这般直白后,他转过头,双眼平静而坚定地望向豪格。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被自已捕获,虽在挣扎不已,却是最终再难逃脱的猎物一般。

此时的豪格,紧皱着双眉,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心下亦在喟然长叹。

他知道,现在的自已,其实除了答应这一条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加以反对。而且,对于这个徒有虚名的宗主国,和已成耻辱之义的博格达彻辰汗,对于现在的自已来说,确是毫无实际意义的东西,把这些虚名送给李啸,倒也确无不可。

只不过,豪格心下知道,这个李啸,在东边吞了一半的外满之地后,又把西边的蒙古诸部尽数吞入肚中,那对于唐军来说,他们的实力将会得到极大的增强与壮大。而对于清朝来说,则是相当于自已的左右臂膀俱皆丧失,其国家实力更是极大受损。这样一样,清国与李啸治下那个隐形帝国相对比,可谓是差距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再难追赶的地步。那怕到了这场可怕内战结束后,清朝再休养生息,能够恢复的实力,也达不到现在的程度了。

一时间,豪格心下,充满了莫名的悲哀,而整个房间中,又是一片令人压抑的沉寂。

只不过,他很快就从这样毫无意义的感伤中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便叹道:“好吧,这个宗主国的名义,与这个博格达汗的称号,就由我大清正式转给李啸吧。现实比人强,本王心下虽然纠结不堪,却也明白时务。这一条件,本王也同意了。”

郝泽仁立即赞叹道:“好,肃亲王真真英明果决,郝某甚是敬佩。能与肃亲王这个识明务善决断之人谈判,郝某亦不胜快意矣。好了,那这一条件既已通过,那在下就来谈谈,李大人所提出的最后一项要求吧。”

“好吧,请郝掌柜尽快告之。”豪格心下十分无奈,脸上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对郝泽仁轻声说道。

听了豪格的话,郝泽仁那微眯的双眼,忽地闪过一道光芒,他朗声道:“好,那在下就来告诉各位,我们李大人的最后一项条件,便是希望在帮助贵部打败多尔衮之后,可以把锦州、金州、复州三地,割让给我军,作为此次结盟出兵的报酬。”

郝泽仁的这句话,又有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豪格、索尼、与鳌拜心上。

如果说,先前的两个条件,李啸要的仅仅是些虚的东西,豪格心下虽然不不甘,却也不是万难割舍。只不过,现在李啸开的这个第三个条件,那可是真真实实地从清朝身上割肉,是真真切切的割地求存卖国求荣,这个条件,着实太难让人答应了。

鳌拜再度从椅子上腾起站了起来,他粗大的手指,颤颤地直指着郝泽仁的鼻梁,然后厉声大骂道:“郝泽仁,你们这些汉人尼堪,不要这般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了!你们拿了外满,又要吞并蒙古,我大清都可以忍了,现在倒好,连我大清的本土都不肯放过了,你们的心肠,如何这般歹毒,你们的野心,又如何这般贪得无厌。你们提这样的条件,我大清绝不能接受!”

鳌拜说完,索尼也冷冷地插话道:“郝掌柜,得饶人处且饶人,根据协议,你们已经吞了外满一半的土地,又占了蒙古宗主国的名分和博格达汗的称号,已是赚得盆满钵满,为何还要这般狮子大开口,要鲸吞我大清三州之地呢?你们这般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了,使我方不得不怀疑,贵方是否真有诚心来与我等结盟了。”

听了鳌拜与索尼的话,郝泽仁却是微微一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二位,你们也应该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饭,就没有义务的帮忙,我唐军劳师远征,耗费钱粮,牺牲军兵,这一切加起来,怕是一个天大的开销。如果没有半点真正的收获,如何抚恤将士安定军心?况且,说难听点,无利不起早,李大人也不是圣人,你我两军之间,先前亦是敌对关系,现在要捐弃前嫌,结盟合作,清朝不出半点血本,不付出半点代价,就想坐收其利,那又怎么可能呢?”

豪格长叹一声,他长久地凝视着郝泽仁那一直笑微微的脸孔,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郝泽仁,话说到现在,基本已是处于半威胁的状态了,这个家伙清楚地知道,自已现在内外交困,随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自已胆敢不答应,那他一定会就此翻脸,谈判就会彻底完蛋。那么,唐军顶多是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罢了,而接下来岌岌可危以至生死攸关的,就是自已了吧。

豪格正在考虑怎么回答郝泽仁,一旁的鳌拜已是冷笑着对郝泽仁说道:“郝掌柜,你这般咄咄逼人,开出这般狮子大开口的条件,你就不怕,我等一旦发怒翻脸,将会对你们不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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