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国皇帝意外地死了,但大顺军仍然有数十万之众,不过这支由饥民组成的流民军,怎么能够抵挡得住东虏如同疯狗般的追杀?
很自然地,大顺军接受了南明朝廷的招抚,转战于湖广抵抗清军,但他们仍然不受南明小朝廷那些官员待见,亡命的厮杀,换来的却是歧视和猜忌,更可恨的是,南明小朝廷竟然不给他们拔付粮草!
人没饭吃,马没草嚼,这怎么办?只得继续抢!打破地主土豪的庄子,总能够吃上几天饱饭,但南明官员又骂他们“匪性难移”,只是因为忠贞营(大顺军主力被招抚后改名忠贞营)兵力还比较强大,才对他们无可奈何。
忠贞营在永历朝廷控制范围内已经很难立足,被迫先后转移。义父李过病死后,忠贞营的主力开始由南宁北上。
李来亨和舅爷高一功为了把将士们的家属、辎重安全地护送到夔东,不得不取道小路,跋山涉水,没想到在途经湖南西部保靖时,又遭到已经投降满清的土司彭朝柱袭击,舅爷中毒箭身死。
忠贞营将士突破了重重险阻,总算到达了夔东。这时寒冬已经来临,风雪漫天,道路也被大雪覆盖,李来亨的战马一脚踏空,把他摔到了下面的山沟里。
风雪中的画面戛然而止,可他在南苏丹北部琼莱州的小山谷中遇到导弹袭击的画面却忽然闪了出来!再一次看着制导炮弹在瞳孔中放大,李元利带着惊恐不由自主地嘶声呐喊:“趴下!都趴下啊!”
…………
火堆上的柴先前在旁边烤了一夜,此时正“嚓嚓嚓”地燃得欢快,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将士们的声音,高夫人看了眼旁边昏昏欲睡的润梅对她说道:“去铺上睡吧,别在这不小心烧了头发。”
“都天亮了……”润梅抬起头,眯缝着眼看了看四周,“肚子有点饿,等会吃点东西再来睡。”
“都没听到风声了,去看看雪停了没有。”高夫人象是在吩咐润梅,自己却先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润梅抢先一步,走到前面搬开了堵在门口的树枝,白蒙蒙的雪光扑面而来,略微有点刺眼。
雪果然停了,也没有风,天色很好,看这明亮的样子,或许等会还会有太阳,高夫人心情稍微开朗了些,对身后的老神仙说道:“这地方真是不错,易守难攻,下面九莲坪要是开垦出来,起码也有万亩良田。”
“尚大哥,咱们就留在这地方屯田吧?”
“确实是不错,山上也有溪流,水不成问题,不过要是叫将士们放下刀枪种地,以后要是再打仗,可就难喽!”
“奔波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只要有一处容身之所,能让弟兄们有碗饭吃,我就心满意足了!”高夫人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惆怅和无奈。
先帝征战一二十年方才立国,如今却被东虏鞑子撵得无处藏身,当年跟随先帝起事的老兄弟,如今大多都已死去,她也没有了多少争雄之心。
老神仙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屋里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声嘶喊:“趴下……都趴下啊!”
“是元利!元利醒了!”高夫人一下反应过来,转身就往李来亨躺的角落奔去,身形快得根本不象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黄氏也从火堆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跟了过去。
“床”上的李元利眼睛依然紧闭,眼角却有泪珠滚落,呼吸也是短而急促!
老神仙抢上一步,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高夫人和黄氏本来想要叫喊,这时也只得住声,怕打扰了老神仙摸脉。
“果然是心神受创!”老神仙收回了右手,却探身对李元利轻声说道:“小侯爷,人死不能复生,切不可悲伤过度,若是因此伤了身体,那可是大不孝!太后和夫人还等着你给她们养老送终呢。”
李过和高一功生前对李来亨都极好,老神仙还以为李元利是因为接连失去亲人而悲伤过度,因此才出言安慰,他早就看出来这孩子已经醒了。
李元利心中五味杂陈,却是还没有适应现在的新身份,他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目前就是这么一个事实:原来的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却跨越了三百多年来到了李来亨身上!
现在,李元利就是李来亨,李来亨也是李元利!他们是同一个人。
“元利,别这样!你爹和舅爷如果有灵,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高夫人轻轻地揩去李元利眼角的泪痕。
“乖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娘真是担心死了!你快点醒来看看娘吧!”黄氏也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低声呢喃。
感受着脸上那两只粗糙的手,听着她们动情的倾诉,李元利心里一下就充满了温情,他想起了前世的母亲和奶奶,她们也喜欢这样抚摸自己的脸庞,只是现在相隔的不是距离,而是三百多年的时间!
从此相见无期!
泪水止不住又涌了出来,李元利只觉得喉头发哽,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模糊的人影,张口想要说话,却哽咽得让人难受:“奶……奶……娘……”
“我的乖儿啊!”黄氏一把抱住李元利,放声大哭。高夫人也拿出手帕,不住地擦拭脸上的泪水。
老神仙看着也是动情,这孩子命苦,自幼就父母双亡,十岁时被补之(李过的字)收为义子,才算是逃得一条性命,三年前李来亨妻子去世,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接着又是义父病故,前几日高舅爷也离世,这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真是让人无法承受。
这十多年来李来亨都没和他们几人分开过,人又孝顺,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却真真说得上是一家人。
“太后,夫人,小侯爷此时不宜大喜大悲,咱们先让他自己再歇一会吧。既然已经醒了,日后时日还长着呢,也不争这点时候!”
“嗯……嗯。”黄氏腾出一只手来,轻柔地擦去李元利脸上的泪水,才不舍地放开了他,“乖儿,你好好地再睡一觉,娘现在去给你做饭,等你醒了就能吃!”
李元利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