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陆船

“一、二、三!嘿哟!”东丽河畔,无数的士兵拉着密密麻麻的绳索,绳索的尽头是一艘艘大大小小的帆船,寒风呼啸,不少人却是光着膀子,身上晶亮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闪亮的汗珠滚滚而下。木船下都垫着圆木,有更多的士兵抱着长长的木杆,随着号子声用力起撬。一支奇特的陆行船队朝着数里外的小波河缓缓“驶”去。

“这真是疯狂!”鲍雅大笑着对狄稷道。

“也只有大莫将军敢行这非常之事。”狄稷满面兴奋之色。

“以前觉得莫湘将军是个谨慎之人,怎么能如此?唉,万一迷齐人杀过来……”刘衮和苏平站在一起,摇着头道。

“我喜欢这种富有想象力的冒险!”苏平不以为然地微笑道,“有史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冒险!这样的创举!刘将军,你我应该为伟大的想象力击节赞叹!就算最后失败了,至少我们想象过,亲自去做过。能参与这样史无前例的创举,我们还有什么遗憾呢?”说这话的时候,苏平临风而立,长衫随风飘飘,翩然若仙。

忽然河上传来“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间杂着几十个士兵的惊叫惨呼声,原来是一艘帆船的绳索崩断,刚刚拉上岸的帆船沿着斜坡滑下河去,一路压倒了来不及躲避的十几名士兵。士兵们有逃跑躲避的,也有试图冲上去将船拉住的,现场一片混乱,猛然听一声暴喝道:“大伙儿闪开了!让俺老鲍来。”“还有俺老狄。”随着喊声,鲍雅和狄稷像两只灰雕一左一右扑向那只沉重的帆船两侧。两人分别伸手拽住士兵们抛下的十几根绳子,双足发力踏入地里,臂膊筋肉暴突,被船拖后七八步之后,竟是生生将船拽停住,地上留下两人深深的足痕。

众兵将目睹如此神力,不禁都呆住了,随即就爆发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声。两人挽住帆船,士兵们七手八脚重新勾搭绳索。将军席雱见状喝道:“儿郎们闪开了,看我的。”说罢飞身到那帆船之后,双掌贴上船尾帮,提气开声道:“去!”帆船在三人的力量下猛然往前进了一尺。

三人合力将帆船推拉了十几丈,一直推拉过了河堰斜坡,到达平地上,这才由士兵们接手继续拉。鲍雅和狄稷两人出了一身大汗,席雱脸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气息还相当均匀。

“行啊!老席,真有你的!”鲍雅和狄稷两人一人给了席雱一拳,把席雱疼的龇牙咧嘴。

席雱笑道:“两位的功夫在下可是佩服得很哪。”

“哈哈哈哈!过奖过奖!”两人也不客套。

“照这么个拉法,怕不得两个月!”刘衮皱眉看着河里挤成一团等着上岸的船道。

“你有什么好法子么?”苏平不紧不慢地道。

“我看可以先让工兵营建造塔楼,不用多好,结实就行,上面安装吊杆滑轮组。这样乱纷纷地拉也不是办法。应将大小船分开来,大船专走大船道,用大滚木,小船走小船道。按照船的大小配给人手,安设滑道。士兵们组织也有点问题,应该排好班次,轮流休息,日夜不停,这样不会浪费人力,又可以留出部分机动部队,效率至少可以提高一半。要短期内完成此工程,工兵营人手不足。我看还可以抽调士兵中会木匠、石匠、篾匠、泥瓦匠手艺的补充进工兵营,工兵营兵力可以扩张一倍。这些步兵多数出身仆隶,会这些手艺的应该不在少数。还有我觉得,将所有骑兵都调走担任警戒是不恰当的,完全依靠人力拉这些船太费工。如果多几百匹马的话,效率会有很大的提高。”刘衮分析道。

“但是这需要大量的木材,这问题怎么解决?”苏平道。

“这个容易,拆几艘大船就够了。木头、绳索、铁钉、工具都是现成的。所有船上都准备有木匠工具箱,把它们集中到一起使用。我已经问过工兵营,滑轮、塔楼都不难造,我已从他们那里借了两个人,先绘图样,定点规测。”刘衮道。

“刘将军有这么多想法怎么不早提出来呢?”苏平奇怪地道。

“我……我们身为客将,服从命令便好吧。”刘衮道。

“客将?服从命令?”苏平笑道:“我的刘大将军,这次出征,军中除了莫湘将军,就是你和莫言愁的职位最高,在其位谋其政不用在下说吧?现在二位莫将军都不在,你就是这里的总指挥,现在这里所有人都得服从你的命令。莫将军既然放心留下咱们,就是相信咱们能把事情办好,你这么端着可不象话。知道的明白你有隐情,不知道的可是要以为你无能了。再说你看看这里不是我大周的领土?你难道不是大周的将领?周国的将领在周国的土地上,算什么客将了?”

这话倒是将刘衮给问住了,他没有正面反驳,笑了笑道:“您真的认为这些军官们会听我指挥调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平同样报以微笑。

刘衮原本年轻气盛,此刻被苏平言语所激,起了好胜之心,道:“那便瞧瞧吧。”大声道:“卜以怜!”一名赤睛黄发的高大传令官大声应到。“向各部尉、将宣示我的命令,午时正,大帐聚齐,过期不到,军法处置!”卜以怜召集手下传令兵,飞奔去了。

刘衮回头对苏平道:“如何?你瞧有几个人能来?”

苏平道:“放心,一个也不会缺。吴忧军中最重纪律,尤其战场上。一会儿你瞧着吧,就是走不动的他们也得让人给抬过来。不过说实话,要是换了我,大概不会这样办事。”

刘衮脸色微红,没再说什么,赶忙回帐准备去了。要命令这些带兵的将军们容易,但真正折服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就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如苏平所料,留守诸将全都准时到达,没有一个抗命的。而且全都披挂重甲,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让刘衮有点儿哭笑不得。

掌令军官宣明纪律,众将校肃立两边。刘衮也不废话,对着图纸,简要介绍了自己的计划,征询众将意见。这些将校们大部分都没念过什么书,大部分听得迷迷糊糊,十成懂了一成不到。

狄稷问道:“苏先生以为如何?”

苏平微笑道:“我以为刘将军此策可行。”

鲍雅道:“莫将军出征前就交代过,营中大事,苏先生和刘将军可以决定。苏先生既然觉得可行,我想我没什么问题。这图纸滑轮什么的我是不懂,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别的将校大多附和鲍雅意见。倒是席雱问了不少内行问题,显得并不外行,连刘衮和苏平都对他高看一眼。见众将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刘衮开始发牌分配任务。他心中早有定计,口中发落,手上发牌,丝毫不错,只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分配完毕,井然有序,各有职责。就是原本对他不大服气的狄稷等将领也都心悦诚服。

圣武二*年的冬天,吴忧的云西军船队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赶在东丽水结冰之前完成了跨河运输,进入小波河。这时候小波河已经完全冰封,云西军制作了大量的雪橇滑板,从冰上越过小波河,然后再次登陆,进入常年不结冰的大河波河,正式进入呼伦河水系。最后船只虽然毁损了大概四分之一,但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创举了。在这前后长达两个月的艰巨工程中,刘衮发挥了其出色的才华。在苏平的帮助协调下,竟然完成了这史无前例的大创举。提出这个创举的人是莫湘,完成它却是刘衮、苏平和上万将士们的辛勤血汗了。通过这么长时间的工程施行,云西军的工兵营已经从一哨人马五百人扩大到四哨两千人。这些新转行的工兵,对工程技术掌握虽然不如老工兵们那么熟练,但也像模像样了。

这期间,莫言愁率领一支骑兵分队北上,联络哈迷失。莫湘率金肃、范竺二将率骑军主力驻屈延县,和驻扎在这里的秦古剑部下杨静会合,为缓慢移动的船队做警戒。莫湘打定了主意不和迷齐人硬碰。每日除了派人出去射猎采牧,大部队就在屈延县城里待着,修缮城壕,操练兵马,没有任何进取的意思。

迷齐人的统帅老早就得知云西出兵的消息。迷齐人在周境内安插了不少探子眼线,对云州高层的动向还是比较清楚的。而且这次云西出兵,大张旗鼓,本没有遮掩的意思。这一次迷齐人的探子甚至打听到,莫湘、苏平都对这次出兵持保留态度,而吴忧偏偏就以莫湘为主帅出征,以苏平参赞军机,反而将一力主战的主要谋士陆舒留在了沃城。这其中的玄机很耐人寻味。

迷齐人这次两路南下,主力十五万人在戈尔河呼伦河流域和宁家作战,另一路约五万人则扫荡盘踞在小月氏城的哈迷失部。对于周围出现了一支和哈迷失部人数相当的武装力量自然不敢小视。莫湘身为名将早就闻名当时,何况还是一直以凶悍闻名的金赤乌,这可是一支屡次让库狐人灰头土脸的军队。迷齐军队当即从对宁家和哈迷失的战场上抽调精锐人马,组成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专门对付云西军。

要打击云西军,最有震慑力也最容易的当然是攻击那些正在拖船的步兵,不过要攻击那些步兵,就要经过莫湘驻扎的屈延县。屈延虽是小县,不过因为地处边疆,还是有比较坚固的城防的。迷齐人还没有强攻的打算。人数虽然倍于云西军,但这迷齐统帅还算老成稳重,并非一律嗜杀好战。迷齐人挑起了几场规模不大的战斗,想借此先探探莫湘的底。战斗的结果是各有胜负。因为双方都有试探之意,莫湘没有投入全力,迷齐军同样有所保留。

迷齐人得到这样的结论——云西骑兵素质不错,战斗力也可圈可点,战阵配合可能还稍嫌生疏,莫湘日日操练便是为此。但是云西军可能因为是客军的缘故,主动求战的yu望并不强。小败不乱,胜了也不远追,并不像宁氏、哈迷失部下军队一般,一投入战斗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如果迷齐军不主动挑衅,云西军也不会主动启衅。这样双方一直磨蹭了个多月,迷齐人逐渐放松下来,云西军的行动表明,他们只不过做做样子,牵制一下迷齐兵力,并非真心打算拼命。迷齐人的游骑哨频频截获来往于云西军与宁氏之间往来的信使。宁家来信大言威吓有之,软语求肯有之,总之就是要求云西军尽快东进,和宁家配合作战。莫湘的回信则是一概不允。

这时候寒冬已至,人马在野颇受酷寒之苦,战事胶着,进展不大,迷齐国内已有退兵之议。屈延附近的迷齐兵虽然仍不时骚扰,却也没有什么打大仗的心思。虽然敌军有了懈怠之意,莫湘却不去趁这个便宜,严令部下不准挑衅出战。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屈延有大队周军驻扎,所以周围不少郡县的百姓有不少人携家带口跑了来,期待得到庇护,也有不少青壮年男子来投效参军,但后来见云西军每日只是操练,缩头不出,不少人又都散去。失望之余,对莫湘冠以“缩头将军”之类的名号也就毫不奇怪了。

圣武历二六八年十二月下旬,几天内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十二月二十一,云西军开始在波河沿岸寻找合适的地点建造船坞,修建过冬营地。十二月二十二,哈迷失与莫言愁接洽,秘密率其骑军大部南下与莫湘会合。十二月二十三,宁氏北方重镇库比伦城被迷齐军攻陷,宁氏四雄中的宁雄、宁豪皆阵亡,宁军精锐五千人力战殉城。迷齐人放手大掠,阖城高价大索宁氏宗族首级。宁氏处境窘困,兵力更加捉襟见肘,不得不全面收缩防线。告急的文书越过莫湘,直接送到吴忧手里。同时云州张静斋军也接到了宁氏的告急信,万一形势不谐,要求南下内附。

攻克库比伦城大大鼓舞了迷齐人的士气,迷齐国内要求撤兵的呼声被压了下去,迷齐国内增调生力军五万,大有不扫平云东誓不罢休的意思。

此时吴忧正在沃城拆阅莫湘最近送来的“平胡策”。

“……前辱将军数度赐书见责,湘惶恐益甚……盖势易时移,窃以为目下实非进兵之良期……迷齐举国而来,胜兵二十五万众,是我十倍,诚不可与之正面相抗……然云东北诸城皆被屠戮残破,贼众远来,补给不易,因是其锋虽锐却易挫……迷齐入境日久,虽未逢重挫,但骄兵悍将死于坚城下者甚众,新兵骁锐不复从前……其将益骄而兵益惰,反击之日可期……然宁氏新败,收残部于兴城,元气大伤,兵止万余;哈迷失部林中百姓衣衫褴褛,训练不足,装备简陋破旧,虽奋不顾身,但每接敌,伤亡惨重,其勇可嘉,其状可怜……收三方徒众总计不过五万余,不足以决战……窃以为,决战则应争必胜,必胜之余尚有余力追击,务求一战而獗敌酋首,使其再不敢正窥我大周……现有二策上禀将军定夺。其一曰以进为退,暗遣间谍厚赂迷齐贵酋,散布谣言。内则坚壁清野,使敌无掠食处,取消边境互易,保守城池,我当积极出击,寻机歼灭小股敌人,打击敌士气,多不过明年夏季,迷齐兵必退。其二曰以退为进,我将在云东以消极退守拖住迷齐主力,云西云东即日起征兵,编练新军,二丁抽一,庶几可得新军十万,苦捱一年,明冬可与迷齐主力决战。此战若胜,将军大业可期。但此策必苦民极深,须谨防变生肘腋,得不偿失……一切全在将军定夺”

“将军定夺,将军定夺!隔着十万八千里,她让我定夺什么!”吴忧烦躁地将信扔下,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走来走去。

“主公息怒!莫将军这样说,必定有她的苦衷。”陆舒道。

“苦衷!”吴忧一拍桌子,桌子上各种东西都跳了起来,吴忧疾言厉色道:“你见过这样的将军么?率领大军在外作战,却不停地派信使回来问我平胡之策?加上这一本,平胡策已经有六条,战争继续打下去,她是不是要给我送回六十条来!”

“将军,”胡沛道:“末将理解莫将军的苦衷。现在决战时机不成熟,而手下诸将却全都积极求战。莫将军不想打压众将的求战心情,又不想因众将压力而冒然进兵,所以就采取这种折衷的办法。屈延离这里不近,信使来回一趟至少耗费半月时间,这还不考虑路上会遭受的各种意外。莫将军之所以一再请示,就是为了消耗时间。即便建议被将军驳回,也可以以实际情况发生了变化为由,继续进行申辩。这样,众将被她封上了嘴巴。最多怪她迂腐,却不敢违背将军的命令。而一旦战机出现,莫将军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这么说来,莫将军还是一片好意为我着想喽。”吴忧讥讽地扬起嘴角,怒火却渐渐平复了。他吩咐侍卫将先前莫湘的书信全都拿来,随手浏览一遍,一股脑都交给陆舒道:“整理一下,装订成册,题目么叫平胡策对好啦,再有信来,陆续补入吧。以后做兵法教科书也好。”

“将军明鉴。”陆舒和胡沛道。

“就相烦陆先生,给莫湘写回信便了。口气严厉些。唉,害我白白生气上火这么些天。”吴忧摇摇头,脸色转霁。

看到吴忧心情转好,陆舒又提起另一件事:“主公,淄州有人送信来。”

“淄州?”吴忧有点儿困惑地道,“我和阮香没什么交往吧。”

“是——一封家信。”陆舒看了一眼胡沛。

“小人还有点军务要办,就先告退了。”胡沛说着躬身告辞。

吴忧也不留他,等他出去后才问陆舒道:“怎么不早说?信呢?”

“送信的人坚持要见主公才肯将信呈上。主公一直忙着处理政务,所以信使一直在驿馆候着。”陆舒道。

“嗤——好大架子!叫他来吧。”吴忧道。

“主公。”陆舒似乎有点为难。“我觉得您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诶,先生这是怎么了?”吴忧很奇怪,陆舒一向洒脱自然,不知为什么今天说话总有点儿吞吞吐吐。

“没什么。主公您最好还是一个人去。”陆舒道。

“多新鲜哪!”吴忧不屑地道。随后大声吩咐道:“拉乌赤,备马!驿馆!”

“先生同去么?”吴忧笑问陆舒道。

“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陆舒脸上表情一丝不苟,淡淡施礼之后告退。

吴忧不以为意,出门上马,身后跟了十几名侍卫,往驿馆方向而去。

快走到驿馆的时候,吴忧忽然停了下来,他瞧了瞧驿馆周围,本能地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拉乌赤,”吴忧交给拉乌赤一块令牌,小声吩咐道,“马上回营调一百金赤乌来驿馆,要全副武装。快!”

拉乌赤不知道什么事,愣愣地看了吴忧一下,吴忧一瞪眼,他才接了令牌,调转马头,如飞去了。

“去瞧瞧。”吴忧马鞭一指驿馆。

一名扈从带马上前,大喝道:“里面能话事的出来个!云西都护吴将军到了!”

这一声喊,驿馆里面的驿卒慌里慌张就跑出来了两个,匍匐在路边道:“不知道大人驾到。小人该死!”

就听驿馆中传来一声极轻却极清楚的嗤笑声,一个女子声音轻诮地道:“云西都护,好大的架子!”

吴忧众侍卫勃然变色,纷纷拔刀出鞘喝道:“大胆!”

吴忧一听这声音觉得十分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他挥挥手,下了马,众侍卫将刀还鞘,也纷纷跳下马来。

“军师就是这样欢迎客人的么?”随着说话声,一个男装打扮的俏丽女子婷婷地走了出来。

“你是……”吴忧有点儿疑惑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的,但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了。军师,是说我么?无数模糊的影子纷至沓来,吴忧的头如针扎般尖锐地作痛。

“我是吕晓玉呀!你……真的忘了?”女子满脸写满了惊奇和不信。

“我……当然记得了。”吴忧痛苦的神色只在眼中闪了一下,随即就换上了一副笑容。“清河公主的左膀右臂,久闻大名了。”

吕晓玉眉尖一蹙,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回答,深深地探询了一下吴忧的眼睛,随后目光在吴忧腰间的长剑上一溜,略一躬身,让在一边道:“军师请。”

吴忧犹疑了一下,对身边侍卫低声吩咐两句,然后撇下众侍卫,径自大步进了大门。

这是个不大的驿站。正房三间,一间作为办公地方,另外两间一间是驿丞的房间,另一间是两名驿卒休息的地方。西边是四间厢房,两间用来堆放饲料杂物,两间住人,东边是马厩,栓了十几匹骏马,槽头上还搁着清水和饲料,显然刚才那两个驿卒正在喂马。整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靠院墙长了两棵大松树,枝繁叶茂。

吴忧留意到,马厩里的骏马都是泸州产的优良战马,不是云州马。和高大雄壮的泸州马比起来,云州马个头略小,腿短毛长,爆发力差,不过胜在长力耐苦,能负重走远道。

一名白衣女子背门而立,五名带刀侍卫闲闲散在四周警戒,一个长衫儒雅谋士低声和女子交谈着什么。吴忧一进院子,几名侍卫立刻警惕地注视着他。吕晓玉却在吴忧背后轻轻摇手,众侍卫依次退出院子,身上甲叶发出细碎的铿锵声,显然便装之下身披重甲。那谋士却笑吟吟地站在白衣女子身边,对吕晓玉不理不睬。

吴忧当然认得这无数次相拥激情狂欢熟悉得如同自己身体一部分的身影——除了阮君,还会有谁?从背影上看,阮君显然清瘦了许多,也不再穿她喜欢的红色,但这样看去,反而更显得楚楚动人,丰姿绰约。

“小君,你吓了我一跳!你回来就回来吧,非要搞得这么紧张,害得我还以为是个圈套。”有个外人在场,吴忧自然不好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说话也只是稍微抱怨一下,甚至有点儿撒娇的意味。上次在圣京为了迎娶张颖,阮君一气离去,回淄州投奔自己的妹妹阮香去了。虽说不太担心妻子的安全问题,但吴忧深知阮君的脾气暴躁刚烈,真怕她哪天会一去不返,一旦身为法师的阮君要走的话,自己一个凡人是无法留住她的。因为这事是吴忧理亏在先,所以对这位结发妻子的愧疚一直萦绕不去,现在她自己回来了,吴忧当然高兴极了。就是阮君身边那个谋士十分讨厌,明明看出吴忧急得不行,偏偏赖着不肯走。好像是存心看吴忧的笑话似的。

不理会吴忧着急的语调,女子低着头转过身来,用温和有致的柔和语调款款道:“大哥一向可好?”

“我?我挺好呀。”吴忧被“妻子”难得的温柔吓了一大跳,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年轻的谋士道:“老兄,你要是再不滚蛋的话,我就要踢你的屁股了!”

“哈哈,好久不见,吴兄脾气见长呀。哦,你一定也记不住我是谁了,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宁雁,就是那个……啊呀!”自称宁雁的男子带着屁股上一个清晰的大脚印,在空中滑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院子外边,发出扑通一声闷响和另一声惨叫。

“嘻——”眼前的女子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就恢复了原来的优雅神态。

“咦?”吴忧心里诧异,这可是阮君从来没有过的动作,难道果真是回一趟娘家,修养见长?不过老婆大人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得罪了她的话,恐怕不会那么轻松就蒙混过去。所以“阮君”越是一副“我什么都不计较”的轻松样子,吴忧心里反而越发毛,他宁可看到妻子大发雷霆,至少可以哄哄就过去了,这个样子可叫人无从下手。

“我的……你的剑,青霜剑呢?为什么不带着?那把剑不好用么?”女子一眼就瞥见了吴忧腰间只是一柄普通的佩剑。

“怎么今天这么邪乎?外边那个女人也盯着我的剑看,倒好像是我偷了谁的剑似的。小君以前也没留意过我的服饰呀。难道她知道我把剑给了湘儿,怀疑我们之间有私情?这倒是一个借题发挥的好借口。”吴忧心中嘀咕,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哦,你问这个做什么呀,不过是一把剑么,能防身就行,和别的剑也没什么区别。”

“原来只是这样啊。”

看着“妻子”难掩其失望的神色,吴忧暗自侥幸自己没有说漏了嘴。

“大哥还记得小香么?”

“我当然……”吴忧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我记得”,不过理智再一次战胜了冲动,他打住话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妻子”的神色,发现她似乎非常专注的样子,他狡猾地笑了一下道:“时间久了不记得了,不过你们是双胞胎嘛,看见你就像看见她一样不是么?”

“这样啊。”更明显的失望神情出现在“阮君”脸上。

自以为得计的吴忧以为奉承得体,应对无误,殷勤地伸手去扶“妻子”,道:“小君,你远道回来,应该累了吧,咱们回家去吧,别住在这里了,现在我好歹是这里一方之主……”

女子一下子抽开了手,淡淡道:“大哥,姐姐在屋里,我是阮香。”

一听这句话,吴忧的脸腾的一下红得快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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