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灵绥

怀州。

四月末,随着清河攻击纵队深入怀州境,怀州抵抗愈趋激烈,清河前锋攻势略缓,刘向心中略安,竟不用谋士之言,并不肯从柴州抽调部队,只是继续征调白江以南部队过江充实三河防线。五月初,清河征泸军主力十万人通过明云关进入怀州,他们还带来了大量攻城和架桥器械。得到增援的阮香攻势再次凌厉起来。清河集中重兵,采用中央突破的战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一举突破怀州军苦心经营的怀水防线,占领怀水南岸重镇西番口,仓促反扑的怀州军队遭到了清河军的包围歼灭,至此怀州军队所依托的三河防线已经被拦腰斩断,江北各城愈发孤立,局势岌岌可危。

阮香复遣孟武、章平贵、吕孝纥等将各率部循河西进,击田矫,袭辛口,彻底切断公主城与怀西的联系,以纳兰庆围攻灵绥,遣黄猛师东进监视怀州,以萧智所率骑师策应纳兰庆的攻城行动,又分遣众将分头略地筹粮,阮香自率中军围公主城。清河兵锋一度南进威胁到白江沿岸各渡口。

刘向复召文武问对策。

林清泉乃道:“主公,三河防线已破,东西陆上交通断绝,事急矣!请即遣使往柴州修好,另请调井麟将军回师。否则悔之晚矣!”

因为事态紧急,刘向将刘梦苇也请了来,听了林清泉急促的话语,刘梦苇皱眉道:“清泉何必如此失态?不调西征军是我的主意,清河攻势虽猛,还不足以灭亡我怀州。清河出兵的确出其不意,但三河虽被攻破,阮香接下来的决断却不见得高明。若我是阮香,攻克西番口之后,必趁势扩张战果,以重兵加诸辛口,夺取辛口存粮,以图远计。但阮香却收缩军力增益围困公主城的军队,只是以偏师西征,据闻其主要目标也放在解决田矫的援军身上,对辛口的重要性认识明显不足。而公主城守军有三万人,守将井奕也非无能之辈,清河军在公主城碰壁是必然的了。只要公主城能拖住清河主力,待其师老兵疲之际,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西征军是我军精锐所系,若是此时调动,必然引起阮香警惕,我们就是要将其作为一支决定性的兵力投入未来的反击作战中。”

“那么灵绥怎么办?灵绥小县,兵不过千,却是怀州与公主城联系枢纽所在,阮香以两个整师的兵马围攻灵绥,可见其重视,万一灵绥陷落,那么公主城陆上交通将完全断绝了。得不到公主城的消息的话,我们如何确定反攻的时机?”林清泉自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公主城孤悬在清河军全面的攻势之前,他并不像刘梦苇一样乐观地认为凭着一座公主城就能将清河军拖垮。而万一公主城陷于完全的孤立,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庆德城难道不是一个恶劣的先例么?虽然井奕不比来晗,但谁也不能保证在绝望的心情下,公主城的军民还会为怀州卖命。林清泉可是清楚地知道,一直以来清河军是怎样将挡在他们路上的敌人一个个砸碎的。碍着刘梦苇是刘向的老师,林清泉尽量将自己质疑的语气放得缓和。

刘梦苇道:“灵绥有许德民在彼,德民善守,必能坚持,我又派了胡猛焱率军增援,当不致有失。至于陆上交通线固然重要,被截断也未见得多么可怕,只要白江水流畅通,清河就无法真正完成对我江北各城的封锁。”

“先生料事如神,清泉不如。”林清泉不禁冷笑道,讥讽的语气十分明显了。白江水流畅通?说得简单,西番口已失,在清河威力强劲的投石机和弩砲的威胁下,怀州水师只怕已经不敢贴近北岸行驶了吧。林清泉见刘梦苇自信满满的样子,知道他主意已定,再争辩下去毫无意义,连提醒他注意加强沿海防卫的话都懒得讲了,这位自信料事如神的刘先生一定也有了妥善的对策。

“清泉最近偶感风寒,请主公允许我闭门休养。”林清泉语气颓丧地道,自己的主张一再受到驳斥,他有点心灰意懒了。

“林先生病了么?我府中供奉有怀州最好的大夫,为先生诊治一下吧。”刘向露出殷勤关切的神情,却并无挽留之意。

“不必了,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的。”林清泉原本以为刘向至少挽留一下他,没想到刘向却是表现得如此绝情,心中大感无趣,只得怏怏施礼退下。

阮香一方,关于清河下一步的战略同样有不小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就在于主攻的方向。阮香主张以重兵围困公主城,偏师攻略辛口,寻机歼灭田矫部。与阮香的主张相同的只是少数军官,以萧智、孟武等人为代表的新晋高级军官们力主以主力围攻辛口,只以少量游兵监视公主城。因为现在形势非常清楚,攻克西番口、包围灵绥之后,清河切断怀北东西方联系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公主城现在孤城一座,已然无所作为,与其顿兵于坚城之下,不如暂时放弃公主城这块鸡肋,集中力量夺取辛口,逼迫怀州军进行主力决战,在雨季之前,分出胜负。

尽管有诸多争议,但阮香最终还是坚持让参谋部按照自己的意愿编发了行军指令。然后她一个个单独召见那些想不通的将领们。

阮香问萧智道:“我们现在有能力一口吞下怀州么?”

萧智道:“不能。但我们可以借此对怀州予以沉重的打击!如今我军士气正高,应该趁此机会与怀州军决战,我还是认为,攻击辛口可以达成这一战略目标。”

阮香道:“辛口之重,举世皆知,怀州怎可能没有提备?辛口城虽小而制险要,非旦夕能克,我以主力攻击辛口的话,军虽多而无用。而且南方水网密布,大大削减了我们的机动力,若是大军劳师远征,跋山涉水,成效不彰,士卒辛苦,反为不美。公主城通衢东西,是怀北防线的核心,若能攻拔,怀州北部防线将彻底崩溃,公主城若失,刘向必然南逃过江,我趁势许和,就可割据怀州江北之地。如今公主城外围据点都已被我拔除,成为孤城一座,此城虽然依山傍水,易于守备,却也是我大军用武之地,攻取它并不比攻取辛口更难。所以弃公主城而击辛口,我以为并非上策。再者我们进入怀州属于客军作战,水土不服、地形不熟,受限于山水阻碍,通讯手段有限,对于敌情往往不能及时得到最新的消息,盲目寻找敌人主力决战,只恐不能保证必胜。如今我以主力围公主城,东西可以策应两翼,南连西番口,北控庆德城,可进可退,是未算胜而先算败者。还有,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次出兵的目的,是略地练兵,为彻底收服怀州打基础,而并非要过分地追求消灭多少敌军——要知道,怀州士兵也是大周的士兵,怀州百姓,首先是大周的百姓。”

萧智道:“公主所言固然有理,但如今并非盛世年华,不彻底击败怀州,只怕人心、军心难附。怀州若是留有重兵,公主只怕也难以安心经营怀北。现在我们能够zhan有优势,但若给怀州喘息的机会,迁延日久,只怕后患无穷。”

“萧将军,这一点我考虑过了,我们先把这个放一放。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说句真心话,你认为我是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发动了这场战争么?你认为这次征战的意义何在?”阮香现在除非在大众士兵面前,她基本不会穿戴沉重的盔甲,更多的时候她是穿一身轻软括体的裘袍。接见下属的时候,她经常歪靠在软榻上,不拘常礼。而阮香的身子越来越差,这已经是精心的妆扮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王者一怒,流血千里。怀州应该为他的行为负责。清河尽撤征泸军之时,大伙儿已经知道下次征战我们会转换战略方向,至于是南征还是西进大家都曾经有过猜想。末将私下以为,南征的可能性大。公主虽然挟怒起兵,却并不滥杀怀州军民泄愤,可见心中自有度。怀州物产丰富,粮食产量比灵淄加起来还多。若能收服怀州,则我清河将有运河、海外、怀州三大粮仓,这是足以匡扶天下的资本。”

“萧将军,你有如此见识着实难得,将来前程不是一个师长所能限量的。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点,只要能削平割据,我什么事情都能做,什么痛苦都能忍受。为大周效命的心思,我比谁都急切,但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尤其是战争大事。我一定不能输,因为我没有时间来弥补……我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也许是自私的想法吧,我想在有生之年完成统一大业……”

“公主不过偶染微疾,切不可说此等不吉之语。公主宏志,天高地远,大周复兴大业必能在公主身上实现。末将愿追随公主,为公主效死命!”萧智跪地重重叩首道。

阮香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你去罢。萧将军,让我在战场上看到你对我的忠诚。”

“遵令!”萧智虎虎生风地走了出去。

待得萧智出帐,阮香露出十分疲惫的神情。趁着这点间隙,侍女奉参汤,阮香啜了小半碗,猛然间咳嗽起来,剩下的怎么也喝不下了,侍女忙为阮香捶背顺气,待咳嗽稍微止歇,阮香挥挥手表示够了,又有侍女奉上茶水、铜盆、清水、毛巾、镜奁等,阮香漱口净面,对镜略补了一下妆,道:“传孟武将军罢。”

五月灵绥。

灵绥县城墙卑小,只有东西两个城门,将一条小河引入变成护城河,城周长四里,垣高不过四米,其可以依托的防御工事仅有一道城墙。为着防备清河军到,在护城河外又匆忙加挖了一道壕沟,只是还没有引水。清河军至之时,城内居民四千人,青壮八百,怀州驻军五百人。这里一直是怀州与公主城军粮物资转运枢纽,由许德民在此主持军政事务,清河兵到之时,许德民便组织军民据城防守。

纳兰庆立寨于城北。派出使者进城告灵绥官长道:“怀州刺史刘向,横暴狂悖,割据州县,多行不义,违命抗上,刺杀公主,罪该万死。天赋清河公主领征东将军使持节,起义兵五十万,诛暴虐,伐怀州。名将如云,猛士如雨,甲仗连绵五百里,旌麾所指,无不克服。公主仁义,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所过郡县皆闻风而降,乃命原怀州官员各安其位,官秩俸禄一如怀州时,并免征战区百姓一年之赋,士民皆欢悦拥戴。惟尔灵绥小县,兵不过千,众不满万,竟敢凭依草城,抗拒天兵。公主本不忍见百姓遭受兵灾战乱之苦,特告尔等,若能早降,官员留任、人民免赋如其他郡县事,若一意孤行,负隅顽抗,公主振奋雷霆之怒,大军所至,尔侪皆化为齑粉矣!”

许德民对这番恐吓的言语只是付诸一笑,命将使者割去耳鼻,乱棒打出。清河军开始组装抛石机和弩砲,做攻城的准备。

纳兰庆本以为这样低矮的小城,清河军一个冲锋就可以拿下,但事实证明许德民虽然是一个文官,但勇气和智慧却远胜一般武将。

许德民忖度清河连胜之军,早已不将怀州军队放在眼里,灵绥兵微将寡,更不会成为清河军的阻碍。他料定清河军必然从东西两门逼城下寨,因此事先勘探了清河军可能的扎营地点,预伏火雷,打通竹竿贯穿药线,由地底引至城内。不出许德民所料,清河军果然逼城下寨,气势逼人,也是天公作美,从开始埋火雷一直到启用,多雨的灵绥地区居然一滴雨没下。于是待清河军扎营已毕,许德民命点燃药线,顷刻间火雷炸响,震耳欲聋,浓烟弥漫,四处起火,清河军三个营的营地同时被剧烈的爆炸掀上了天,军士恐惧逃窜,自相践踏,冲动中军大营,乱军之中,纳兰庆几乎仅以身免,清河军狼狈后退三十里才勉强立住阵脚,将士相顾骇然。若非灵绥火雷储量有限,这一下就能叫清河军这一师精锐全军覆没。

清河和怀州的灵绥攻防战并非多么重要的战役,无论伤亡人数还是对战局的影响,在数十万人的大军团作战中都并不显得突出,但将火器第一次大规模应用于战场作为杀伤敌人的主要手段,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这个冷兵器称王的时代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这次死伤不过几千人的攻城战很快就湮没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之中,在数百年后到来的火器时代里,兵器学家们津津乐道的却是这场规模很小的攻城战。正式将此战奉为火器时代的开端,以许德民为火器战的鼻祖。这都是后话了。

胡猛焱率五千精兵从怀州出发增援灵绥,行军至涉县滑溪,遭遇清河黄猛师一部,怀州军在当地民团配合下,击溃清河阻击部队,损失千余人,稍作修整之后,改乘舟船,继续向灵绥县城进发,此时怀北几乎遍布清河侦骑,胡猛焱乃经滑溪入三岔河,溯河北上,昼伏夜行,历经半月,在虺口登陆。击破清河小股部队阻截扰袭之后,向灵绥轻装急进,但在离灵绥还有三天路程时忽然潜匿踪迹,分出多支疑兵,主力部队却从清河侦骑的视线中消失了。

纳兰庆患之,找来萧智商议,萧智笑道:“此公用兵深得兵法之妙,虽如是却不必担心,他的目的是救援灵绥,只要我们盯紧灵绥,他迟早都会露头的。”

纳兰庆道:“我只怕他孤注一掷,舍灵绥不救,却向北袭扰我们的补给线,间接迫使我们撤兵,这便大大不妙了。”

萧智道:“纳兰将军所虑不无道理,不过怀州兵没有长翅膀,我相信他们不可能完全瞒过我们斥候的眼睛。只要他的部队行踪一暴露,我立即率骑师将其围歼。我倒要看看,两条腿能不能快得过四条腿!”

纳兰庆道:“我本想不战而降灵绥,免致双方伤亡。现在只好加强对灵绥的攻势,不信逼不出他来。”

清河军骤然间加紧了对灵绥的进攻。许德民百般设计守御,灵绥军民全体上城,誓死抵抗,短短两天时间,灵绥城墙就已满目疮痍。城内军民死伤超过四成。灵绥人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清河军的勇武并非浪得虚名。而清河军的信条就是只要进攻一开始,就不会停止,因此纳兰庆将攻城将士分成三支,轮换攻城,昼夜不息,因灵绥城墙狭隘,每次以数百人为一轮发动冲击。灵绥渐渐不支。

离灵绥三十里的鸳鸯荡。一个衣衫破烂的军官被带到胡猛焱面前,哭拜于地道:“小人乃灵绥兵曹,奉许先生军令杀出重围求救,灵绥危在旦夕,请将军速速救援!”

胡猛焱厉声喝道:“清河包围灵绥如铁桶一般纹风不透,谅尔一小小兵曹能有多大勇略,竟能孤身突围!必是清河奸细,推出去砍了!”须臾左右将那军官斩迄报来。

裨将茴印谏道:“将军!若是清河奸细,应当讯问,如果果然是灵绥求救的人,没有擅杀的道理!”

胡猛焱作色道:“主公授我专征杀伐之权,将在外君令尚且不受,何容你一裨将来教训我!如今我以孤旅深入敌后,敌军十倍于我,情势至险,岂容丝毫疏漏!既然此人能找到我们,那么这里已经不再安全,我们立即转移。”

众将校唯唯称诺。

不过胡猛焱虽然处置果断,却也有些晚了,只听四外杀声震天,顺着风势浓烟滚滚,却是清河军大军杀到了。怀州将校来不及佩服胡猛焱的先知果断,便分头匆匆奔赴自己的岗位迎敌了。

胡猛焱本身出自名门,少好冶游,家乡便在灵绥一带,因此对于灵绥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他选来藏兵的鸳鸯荡是一片约十里方圆的苇荡,多有沼泽泥滩,大船不行,水道异常复杂,非有本地老渔民作向导不能顺畅地通行于苇荡之中。即便果然被清河军发现踪迹,也尽可以凭借苇荡与之周旋,特别是清河轻骑的强悍冲击力在这苇荡之中被削弱到了最低的程度。只是胡猛焱费尽心机还是算漏了两件事,第一清河军中灵州步兵勇悍天下闻名,历经多次征战,精兵悍将不知凡几,精锐程度远远胜过了怀州,第二清河军的组织编制已经与传统军队有了很大不同,新颖的作战方式和灵活地部队编组是信守传统的怀州将领难以理解的。

得到确切的探报之后,萧智将麾下三营骑兵交给纳兰庆指挥。到达鸳鸯荡后,清河军队显然没有和胡猛焱捉迷藏的兴致,面对地形复杂的苇荡干脆放火焚烧。以骑兵在外围组成一个散散的包围圈,步兵在内线踏着火后余烬发动了进攻。这种步骑协同作战在清河军队营以上级别的中高级军官中是必修的科目,也是每一支清河部队演练地异常熟悉的战阵之一。

先前接连挫败清河小股部队,就是胡猛焱心中也不禁生出清河军队不过如此的想法,不然他也不敢在这样靠近清河军队的地方窥伺。但这次与清河正规步兵阵甫一交手,怀州军队立即吃了大亏。清河步兵早已改变了传统的将各兵种分立的装备形式。大约八成以上的士兵都身负一具弩匣或是弓箭这样的远程武器,皮革制成的坚固耐用的盔甲、盾牌都是必备的制式装备,另外根据分工职能不同,分别装配有长枪、大刀、钢斧、铜鞭、铁戟、棍棒、连枷、流星等长短近战兵刃,战场上可以根据需要很快地组合成弓弩阵、长矛阵等单一兵种阵势,威力更大地却是接敌后,灵州士兵们结成的小至二三人多到数百人的锋锐战阵。防守严密,攻击犀利,相互掩护、相互配合,可以极其有效率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即便号称轻装步兵克星的骑兵碰上这样的步兵阵也不敢轻易正面冲突,更何况一向只是在自家地盘上坐大的怀州兵呢。

胡猛焱很快就发现情形不对,当机立断命令分散突围,不过完全占据优势的清河主力部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部署在外围的骑兵纵队如同无数锋锐的利刃,将怀州向外突围的部队切得七零八碎,分割歼灭。胡猛焱最后只率残部数百人乘船逃入苇荡深处。

两日后,清河以数百人伪装败兵逃到灵绥,欲赚开城门,被许德民识破,将计就计,赚入城内,掘陷坑暗伏长枪手,将这数百人尽数坑杀。纳兰庆愤而攻城,历经十日,灵绥军民伤亡殆尽,乃拔灵绥,屠之。左右执许德民至,许德民昂然不跪,纳兰庆森然道:“书生误国,累死一城军民,竟无一丝惭愧在心么?”

许德民傲然笑道:“我灵绥军民效忠主公,保卫家园,诛逆抗暴,浩气荡荡,何错之有?虽不幸败亡,正气长存,必能激励后人,岂是尔等粗莽武夫能理解的!我许德民上对得起皇天后土,下对得起忠义良心,何愧之有!”

纳兰庆脸色铁青,命牵出斩首,许德民至死神色不变。

俄顷阮香军使持节疾驰而来,传阮香将令道:“执获许先生不许相害,送公主行营。”然则为时已晚,使者只能带许德民首级回报阮香。闻听许德民至死不改气节,阮香道:“灵绥之势,众寡悬殊,庸人亦知其不可为,然许德民以孤弱之旅,多方设计,杀伤我数千将士,其智也骄人,为主尽忠,其气可嘉,从容赴刑,其节不辱,当旌表之。”惋惜不已,命取回尸身厚葬之。

随着灵绥的陷落,公主城通往怀州的东大门彻底关上,公主城除了借怀水水道连通白江,陆上交通竟是完全断绝,愈发显得岌岌可危了。攻拔灵绥之后,纳兰庆与黄猛合兵一处,向东进攻庆化、兰圃诸县,清扫怀州外围,萧智进军朝港,意图切断怀州南面通道。与此同时,清河海军进入怀州海域,四万清河军队从三个方向对怀州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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