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听见了嫁衣要被烧毁,还是感受到流云遮住阳光。
萧娘子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凛白的牙来。蒋令严见状,也顾不得什么身外之物了,忙跑到旁边的书房去翻找那件被他当做宝贝一般藏起来的嫁衣。
那衣服本是贺家二姑娘的羽衣,云珊嫁给他时将其幻化成了一件精美绝伦的嫁衣,只是后来便一直被蒋令严扣在手里,这才导致她即使受了委屈也回不到娘家去。
而萧婧对这件衣服执念更深,哪怕死了也不愿舍弃。
见蒋令严走了,萧娘子和孩子便迈步朝书房的方向走去,母子二人被脐带连着,行动倒也不快,只是两人一路走过的地方全都留下了腥臭的血水。
崔钰将挂在身上的玉珏往下一拉,一直藏在腰间的软毫笔便握在了手里。男人迅速挡在两人面前,沾了朱砂的笔在空中一扬,一道血刃便横空出现了。
萧婧的胳膊被划了一下,疼得她哀嚎一声,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青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黑印子,仿佛被烧灼过一般,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
与此同时,蒋令严一边抱着嫁衣从书房跑了出来,一边对外面的人喊道,“准备火盆,快!”
留在院里的下人连忙从最近的房间拿出一个铜盆,掏出火折子将嫁衣点燃扔了进去。
萧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双目渗出血来,将眼白都染红了。枉顾崔钰手中的朱砂笔,她的指甲迅速长长,朝着男人狠狠抓去。
崔钰用软毫笔抵住了她的右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拧住了她左手手腕,只是他虽然控制住了萧婧,却无暇顾及那个刚出生就夭亡了婴孩。
眼看着那小鬼一点点逼近,且萧娘子的指甲几乎就要扎进他的肉里,男人手上的力道加重,生生就将她那只左手拧断了。转而朝着女子小腹踹了一脚,随着她踉跄后退了几步,身边的小鬼儿也被拖着与崔钰拉开了距离。
蘸了朱砂的笔狠狠划在那根脐带上,一阵青烟过后,连接着母子二人的东西也被截断了。
“快烧,快烧!”火光映红了蒋令严的眼睛,那件华美的嫁衣并非凡品,烧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他的声音传到萧婧耳朵里,女子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朝他扑了过去。
崔钰立刻追了过去,却让对方反手抓了一把,胸前的衣服被撕开,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露出几道血印子,伤口周围的皮肤随即泛出隐隐的黑色。
没有片刻停顿,崔钰一手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臂则抵住女人的下颚,漆黑的眸子里杀意毕现。萧婧的左手没了攻击力,可却露出凛凛的白牙,发力地将他抵在了庑廊的柱子上。
双方僵持不下,而远处的婴孩则一点点往这边爬了过来。
崔钰将周身的内力汇聚在握着笔的右手上,玉珏发出隐隐的光芒,照得萧娘子偏过头躲了一下。看准时机,男人狠狠将笔插进了对方肩膀。
随着萧娘子的哀嚎声响起,崔钰毫不犹豫地拔出软毫笔,双手顺势将女子的头颅一拧,只听见咔嚓一声,萧婧的脖子便断了。
一脚踹开她,男人捂着胸口,一步一步走近那个婴孩,那小鬼儿本想将萧娘子的尸身吃掉,可辅一见到崔钰手中的笔便退缩了。
鲜艳的朱砂滴在了他的眉心上,随即,一道魂魄顺着笔尖灌入了那枚玉珏,萧婧母子的尸体恢复如常,冰冷冷地躺在了地上。
力竭的男人跪在地上,伤口不断滴出血来,崔钰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李淳风和云兮在平康坊流连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只是他刚回到府中,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嘉志。
少年见了他,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他在这儿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心急如焚,眼看着天都黑了,生怕自家少爷已经葬身蒋府了。一边哭一边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李淳风道了一声糟了,慌慌忙忙跑到了蒋家。
屋里的女眷哭成一片,下人们正拿着丧幡挂在府中各处,男人看见一旁面如死灰的蒋令严,走过去厉声问到,“崔大人呢?他人呢?”
萧瑀闻言赶忙走过来道,“李大人,崔大人受了伤,现下正在诊治,只不过.......”
“不过什么?你就别兜圈子了。”李淳风急得不行,话也不免有些难听。
好在萧瑀倒没同他计较,继续说到,“只不过他是被死人抓伤的,不知是不是中了尸毒.......”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内室,李淳风一把推开正在给崔钰诊脉的郎中,双指并拢地迅速在男人身上点了几下,将崔钰周身的几个重要穴脉全都封住了。
“受伤多久了?”他看着那道伤口,周围的皮肤隐隐露出青色,连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眉心不由得皱在了一起。
“大概有一刻钟了。”一旁的小厮连忙答到。
闻言,李淳风这才松了口气,拿出随身带着的符篆,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道符纸便烧了起来,他将燃起的火焰控制在掌心,缓缓移到崔钰受伤的地方,一道道黑色的毒气便慢慢被吸吸了出来。
火焰渐渐熄灭,李淳风手心里徒留一枚通体乌黑的小球,反射出淡淡的幽光。
“嘉志,快找人来,咱们把你家少爷抬回府里去。”
见几个人将崔钰带了出来,萧瑀忙上前一步道,“李大人,崔尚书怎么样了?”
“好在我及时赶来,要不堂堂的礼部尚书就要被你们蒋家害死了。”愤愤地骂了一句,萧瑀和夫人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可蒋家夫人却急着把自己摘清,“李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是萧大人请来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就算是死,也是被萧婧拖累的,算不到我们蒋家头上。”
李淳风气得八字胡都歪了,正要出言反驳,却见蒋令严走过来对他道,“李大人,那件嫁衣只烧掉了一角,大人可有什么方法能修补么?”
“我知这东西并非凡品,还请大人赐教。”
看着那人贪婪的嘴脸,李淳风恨不得一刀砍死他,可是随即,男人微笑着凑近蒋令严耳边道,“想要修补那东西其实也不难,只要蒋公子穿着它睡一宿,明日衣服便可焕然如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