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衣衫的李定国显得高大而帅气。
浓浓的两道眉毛下有一双很大的眼睛顾盼自威。
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想了片刻就道:“云昭已经知道我来了是吧?”
云昭点头道:“不错,我被派来跟你接触。”
“捉拿我?”
“不是,如果要捉拿你,你早就被捉住了。”
李定国点头道:“这一点我信,为什么不这么做呢?难道就因为价值四万三千两银子?”
云昭摇头道:“这段时间好好地看看蓝田县,不用去给人家当麦客,也不用去给人家当苦力,就这样走走蓝田县,四处看看,等你想走的时候告诉我,我为你送行!”
“我能走得掉?”
“张秉忠,艾能奇,孙可望,刘文秀这些人来了都只有一死,你不一样,县尊说过,你如果来了,就好好的看看,最好去玉山书院瞧瞧,如果时间有富裕,就去听几堂课,县尊说,你现在需要学习,需要从学问中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
人不学,不如猪,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谁说的?”
“我家县尊,在一次考试考砸了之后说的,他希望全天下的人在学问一道上都超过他。
到时候,他宁愿仰望这些人,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匡正他的得失,如此,未来的大明世界才能万世永昌。”
“大明世界?他准备做朱明的忠臣吗?”
云昭摇摇头道:“他准备做这天下百姓的忠臣。”
“以万民为皇?”
“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既然如此,你蓝田县为何还会招募军队,从艾能奇在武关铩羽而归的态势看来,你蓝田县的军力不弱。”
云昭笑了,朝李定国拱手道:“你知道我家县尊百骑出关带回大批财货的事迹吗?”
李定国呆滞了一下,还礼道:“略有耳闻!”
云昭大笑道:“某家不才,也曾为副贰!”
李定国再次施礼道:“好汉子!”
云昭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以极为怀念的语气道:“定国兄,我真的很希望战死在草原上!”
李定国眯缝着眼睛道:“百骑劫掠草原烧杀劫掠且所向无敌,真真是令人神往……”
云昭嘿嘿笑道:“从草原回来之后,某家就对汉人杀汉人的事情嗤之以鼻,李洪基,张秉忠,高迎祥,罗汝才之辈不过是土鸡瓦狗,算不得真英雄。
若是有一天有跨马北征的汉子凯旋归来,某家定制备酒菜,当街拦马跪迎这等英雄好汉,为他牵马坠蹬某家于荣有焉。”
李定国终究年轻,看的出来,他真真的被这一番话打动了,但凡是真正的英雄好汉,那个没有踏平草原的梦想呢?
云昭见忽悠的差不多,就站起身道:“定国兄且放心安歇,你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莫要辜负良宵,小弟这就要回去了。
如果有事告知我留下来的仆役就好。”
李定国怔怔的道:“你不留下来吗?”
云昭抖抖轻飘飘的袖子笑道:“寒星姑娘一夜缠头太过靡费,我负担不起,定国兄自便就好。”
李定国丢过来两块金子道:“这不是有钱了吗?”
云昭随手丢给那个寒星姑娘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志在天下,区区声色娱乐不足挂齿。”
说罢,就在寒星姑娘欲言又止的留恋目光中大踏步离去,毫无留恋的意思。
李定国目送云昭离开,见张国凤凑过来了,就道:“人家对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们却如荣睁眼瞎一般,这般下去,迟早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张国凤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速速离开险地!”
李定国笑道:“既然人家在招揽我们,我们自然要好好看看这里值不值得我们为他卖命。”
张国凤惊讶的道:“将军,您真的……”
李定国叹口气道:“黄玉没有说错,在义父命我攻打襄阳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义父可能有别的心思。
没想到在这里得到了义父最确实的心思。
我们是流寇,既然是流寇那就要流动起来且永不停歇,现如今,义父在南阳停留了五个月,又要在襄阳停留,明显是不愿意继续流动作战了。
朱明王朝虽然破败,可就是再破败的船上也有三斤钉子,你看看,孙传庭,洪承畴,杨嗣昌,王国贞这些人打不过建奴,在跟我们作战的时候却屡屡取胜,这是何道理?
完全是因为我们是流寇,只知道一路奔逃,一旦停下来,就是黄玉说的荼毒天下的局面。
我曾经想过该怎么解开这个死结,却总是找不到。
明日,我们就去真正的蓝田县看看……”
“那还杀不杀云昭了?”
李定国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们杀不了这种人,只有被他杀的份。”
说完就揽着明月姑娘的腰肢去了隔壁的院子。
云昭刚刚进门,洪承畴就用力的吸吸鼻子道:“好重的胭脂味道。”
云昭笑道:“被一个美丽的姑娘重重的拥抱了一下,也算是温香软玉满怀。”
洪承畴笑道:“少年人戒之在色,等你到我这个年岁,就该知道少年轻狂是有代价的。”
不等老仆招待,云昭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里道:“还认为明月楼的案子是我做的?”
洪承畴道:“看来是错怪你了,谁能想到张秉忠被困襄阳,却还能派出悍将来劫掠明月楼。
小看他们了。”
“弄清楚了吗?真的是李定国来西安了?”
“弄得很清楚,有一个刀客没死,认出来了跟他交战的人正是李定国,真不会错的。
人家拿我们西安城当存钱的罐子呢,你这个蓝田县令就能容忍他这般嚣张跋扈?
告诉你,朝廷的脸皮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你这个新鲜出炉的蓝田县的脸面可不能丢。
不把他捉住,你丢人丢大了。”
对于洪承畴这种指东打东的话术,云昭早就免疫了,喝了一口茶水道:“你该官复原职了吧?”
洪承畴捂着腰在地上走了两步道:“再等等,没有发生大事情之前,没人能想起我这条还能咬人的狗。
高起潜的火药库听说被你搬空了?”
云昭道:“给你留了一半,另一半送给卢象升了,耽误了人家的事情,多赔偿一点。”
“你这是要卢象升多欠你一点吧?我劝你别费心机了,卢象升这种人不会跟大明做对的,被皇帝杀头都不会坏大明的事情,更不要说造反了。”
云昭摇头道:“你为什么总认为我会跟大明作对呢?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天开始,我那一件事情不是为了大明着想?”
洪承畴停下脚步,瞅着云昭道:“你能利用南京御史弹劾掉西安府的宦官,就这一条,我真是太吃惊了。”
云昭笑到:“恰逢其会而已,曹化淳到了南京,先是在扬州抄了扬州知府潘达的家,获利不少,瞅着大笔金银入库皇帝心中喜欢,这时候又有人以贪渎为借口弹劾张云汉,且证据确凿,皇帝只要看到张云汉大笔的家财,这就足够让张云汉死无葬身之地了。
用不着动用太大的势力。
官,你现在家财也不少,小心点,别被皇帝给看上了,不然,你的下场也一样不妙。”
洪承畴哈哈大笑道:“如果陛下真的能把天下贪官的家都抄没一遍,我一定第一个亲自去抄我家,如果能把这些银子全部用在该用的地方上,某家其实是不怕五马分尸的。”
云昭瞅着洪承畴道:“这一次我派人去南方,发现你在东林党里被边缘化了?”
洪承畴叹口气道:“建奴还没有打过来呢,贼寇眼看着就要被灭了,就已经有人鼓吹撤离江北,全心全意经营江南。
我多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就成了这个样子。”
云昭大笑道:“撤啊,干嘛不撤?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的脖子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