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40年的美国大选过程,就能看出美国正在一步步走出孤立主义。
刚开始,有三个主要的竞选者,分别是共和党的托马斯·杜威和罗伯特·塔夫脱,以及民主党的温德尔·威尔基。等到罗斯福宣布参加竞选,自知无力对抗的威尔基立即叛出民主党,投奔到共和党阵营。
威尔基的民众支持率少得可怜,等到英法联军大败,他立即干掉杜威和塔夫脱,成为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和罗斯福一起杀入总统大选决赛。
威尔基能够在共和党党内选举中胜出,是因为他属于共和党仅有的国际外交主义者,而他的对手都是孤立主义分子。
也即是说,1940年的美国大选,是在两位“干涉主义者”之间落下帷幕的。
这足够说明美国财团和民众的选择,他们绝大多数都支持美国走出美洲,积极参与亚洲和欧洲的国际事务,孤立主义之风在美国是越吹越弱。
罗斯福和威尔基这两位总统竞选人,在军事外交政策上,观点是基本一致的。只不过威尔基代表着华尔街的利益,而罗斯福着眼于美国的总体发展,两人在内政问题上分歧很大。
搞清楚了美国外交舆论风向的变化,剩下的就很好理解了,包括罗斯福答应给中国1亿美元信用借款,也包括美国政府媒体支持胡适和华美协进社的抗日宣传活动。
周末的抗日宣传演出规模很大,不仅会有一些明星参加,刚刚当上陆军部长的史汀生也会出席。这位老兄在两年前就开始做援华工作,一直主张美国参战,现在更是以美国高官身份各种挑衅日本。
罗斯福不但没有制止史汀生的行为,反而把他当成了急先锋,用以试探和引导美国的积极外交政策。
演出还未正式开始,于珮琛就带着两个男人回家与周赫煊见面。
于珮琛介绍道:“煊哥,这位是美国黑人歌王保罗·罗伯逊先生。他是坚定的国际主义援华分子,前不久还在自己的演唱会上演唱了《义勇军进行曲》。”
周赫煊热情握手道:“你好,罗伯逊先生!”
保罗·罗伯逊与周赫煊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使用的是中文,他咧笑问道:“周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我的中文说得还流利吗?”
“非常棒,虽然音调有些瑕疵,但咬字非常清晰。”周赫煊赞赏道。
“这多亏了刘的帮助。”保罗笑道。
旁边那个中国青年叫刘良模,他是保罗的私人中文老师,并教会保罗唱《义勇军进行曲》。
刘良模笑着说:“罗伯逊先生是个语言天才,他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已经能够使用中文进行日常交流。除了中文,罗伯逊先生还精通英、法、俄、西等十多种语言和方言。”
保罗·罗伯逊摆手道:“只是略懂,谈不上精通。”
黑人所代表的一贯形象,就是粗鲁、愚笨、能歌善舞和长跑厉害,但还是会出现那么几个智商超群的。比如眼前这位黑人歌王,就把自己的语言天赋给点满了,他这个哥伦比亚法学硕士,到晚年时共学会了20多种语言。
搞笑的是,保罗最初是一位职业演员,在电影和戏剧中的表演都获得了广泛认可——这在1920年代是非常困难的。结果这位法律系毕业的职业演员,凭借超强种族天赋成为响当当的黑人歌王,反而让人把他的演员身份给忽视了。
对了,前几年的西班牙内战,这位美国黑人歌王也有去参加,并在三年前公开声援中国抗战。
新中国成立后,保罗·罗伯逊在第一时间致电太祖,表示衷心祝贺,并接受中国代表的邀请,答应到中国做访问演出。于是,他的出国护照被美国政府吊销了……
在新中国的外交形势最困难的时候,保罗又在《致中国人民的一封信》中写道:“你们伟大的国家是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一,也是当今和未来的伟大国家之一。我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来到你们的国土,向你们表示我的敬意,但愿这一天快点到来,这是我所向往的一个快乐的日子。”
可惜,当新中国和美国正式建交时,这位令人尊敬的黑人兄弟已经去世了,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踏上中国国土。
至于他的中文老师刘良模,后来参加了第一届人民政协会议,是新中国国歌的提议者之一,唱了大半辈子的《义勇军进行曲》。
刘良模热情握手道:“周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周赫煊有些想不起来了,问道:“我们以前见过?”
刘良模说:“三年前,我在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的一次活动上见过您,当时我是救国会执委之一。活动结束后我们还合影留念了,您坐在第一排中央位置,我在第一排的最左边。”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周赫煊笑道。
刘良模在抗战时期的身份很有意思,他被誉为“救亡图存的拉拉队长”,1935年就组建起成员多达千人的歌咏会,专唱爱国抗战歌曲。等到全面抗战爆发,他又带人奔赴各个战线,用歌声进行抗日宣传和劳军活动。去年周公视察新四军的时候,还专门观看了刘良模的歌咏演出,对他的爱国行为做了高度评价。
可惜,刘良模不仅唱抗日歌曲,还唱了不少革命爱国歌曲。国民政府对此非常不满,去年夏天居然把刘良模扣押,在基督教青年会的帮助下才重获自由,并被派遣到美国来避难求学。
于珮琛介绍说:“刘先生现在是我们华美协进会的歌咏组组长,负责组织抗日宣传活动的歌唱表演。多亏他把中文抗日歌曲改编成英文歌曲,才能让美国观众更加深刻的理解中国人民的抗战热情。”
刘良模谦虚道:“我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前线的抗日战士才是真正的英雄。”
周赫煊说:“如果人人都能做一点微末贡献,那四万万国民将凝聚出巨大力量,何愁不能打败日寇?”
“周先生说得真好,”刘良模道,“我准备与罗伯逊先生合作,在美国发行一张中国抗战歌曲唱片。您创作的《松花江上》、《我的祖国》也会收入其中。唱片所得利润全部作为抗战捐款,恐怕不能支付给你版权费,希望你能够谅解。”
周赫煊说:“这没问题。如果没有唱片公司愿意帮忙制作和发行,那我可以出钱承担制作费用,也会让我手下的出版公司帮忙发行。”
保罗·罗伯逊赞叹道:“您真是一位慷慨的爱国绅士。”
周赫煊说:“您的国际主义理念更令人尊敬。”
保罗·罗伯逊说:“周先生,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松花江上》和《我的祖国》这两首歌太美了,特别是《我的祖国》,我前段时间刚刚学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演唱会上表演。”
“那是我的荣幸。”周赫煊笑道。
保罗·罗伯逊又说:“我反复拜读过您的大作《枪炮、细菌和钢铁》,我非常赞同您在书中的观点。您是第一位公开在著作中阐述种族平等,并认为黑人与其他人种一样优秀的国际知名学者。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您以后能写一本研究黑人历史的专著。”
周赫煊道:“等中国抗战胜利,我想我会写的。”
“那就拜托了,”保罗·罗伯逊感慨道,“不敢是在欧洲还是美洲,黑人的地位都非常低下。我在读中学的时候,包括我在内,全校仅有两个黑人学生。就因为肤色不一样,我在学校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连打架也不能还手。我在杰斯特大学读书时,也无法参加学校合唱团,因为我是个黑人。直到进入哥伦比亚大学,我才有机会演唱,那真是一段让人不愉快的经历。”
周赫煊说:“美国是一个多种族国家,黑人、华人和犹太人都遭受严重歧视。犹太人凭借经济地位和白人优势,已经渐渐得到主流社会认可,但他们还需要获得更多的权利。黑人想要争取种族权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选择跟犹太人合作,并加强与华人群体的交流。弱势种族,需要联合起来才能拥有力量。”
保罗·罗伯逊求教道:“您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周赫煊说:“美国参加世界大战是必然趋势,到时你可以高调一些,站出来号召黑人保卫国家,并组建黑人爱国团体。这是非常关键的第一步,因为只有付出才有回报,而爱国行为必将赢得美国主流社会的肯定。当战争胜利以后,黑人为国家付出了鲜血和生命,那么你们就有理由寻求种族权益。都是为国流血牺牲,为什么某些餐厅就不允许黑人进入呢?”
保罗·罗伯逊点头道:“是这样的道理,非常感谢周先生的指点。”
周赫煊笑道:“到时我可以配合你们进行宣传,比如投资把《为奴十二年》改编成电影。”
“我期待那一天。”保罗·罗伯逊欣喜道。
战后的美国黑人是肯定要闹种族运动的,最终被犹太人暗中操纵为平权运动。历史上,犹太人和黑人都在这场运动中得利,偏偏美国华人毫无收获。到时候周赫煊也可以掺一脚进去,不仅要拍摄《为奴十二年》,更应该把华人劳工的故事拍成电影,并联合洪门带领华人一起参加平权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