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撒开大步往事发地点飞跑,身后跟着孙遂的五十名亲兵,落后几十米的地方正是快步走来的孙遂和费宏,后面还跟着大批看热闹的官员士绅。
费宏和费采均面色冷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事发地点,宁王小儿欺人太甚了,士可忍孰不可忍啊!
这时费如意已经被王府的士卫强行拉开,宁王世子神色狰狞地举起了长剑,就在此时,啪啪的脚步声传来,二牛带着孙遂的五十名亲兵率先赶到了。
“十叔,十叔!”二牛一边跑一边大叫,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正是小奴儿朱厚熜,两人都跑得满头大汗。
徐晋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要是再迟一点自己要恐怕要成独臂神雕大侠了。
宁王世子眼中闪过一抹狞意,长剑竟向着徐晋的脖子挥落。
“啊!”
“住手!”
惊呼声和喝止声同时响起,费如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地。
然而只听得扑通一声,宁王世子竟然又摔了一个四脚朝天,而且这次估计是颠着尾骨了,痛得脸容扭曲,半天也爬不起来。
原来二牛带着孙遂的众亲兵冲来,强按住徐晋的几名王府士卫均下意识地松了手。徐晋的四肢得了自由,正好这时宁王世子挥剑斩来,事关小命啊,一个人在危急时候反应最是敏捷,徐晋左脚一勾,竟然再次把宁王世子给勾得跌倒。
这时二牛已经率先冲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飞扑把宁王世子压在身下,后者当场被压得直翻白眼,二牛这货怕是有近两百斤。
孙遂那五十名亲兵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地地把宁王世子的十名侍卫给控制住。
“徐晋,你没事吧!”
小奴儿喘着大气跑到徐晋身边,额前和鼻尖上均是汗水,眼中的恐惧还没散去。刚才看到朱大哥挥剑斩向徐晋的脖子,他还以为徐晋死定了,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
徐晋此刻感觉浑身都在痛,咬牙坐起起勉强笑了笑:“没事,不过你小婉姐姐让我带过来的衣服全脏了。”
朱厚熜这才发现周围散满了自己在徐家平日穿的衣物,那顶虎头帽上还有一个大脚印,不禁眼圈一红。
“王八蛋!”朱厚熜忽然破口大骂,冲上去对着宁王世子头脸踢了几脚。
宁王世子脸上本来就有伤,顿时伤上加伤,愤怒地大吼:“朱厚熜,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你竟然敢踢本世子!”
“踢你又如何,小爷还要禀明皇兄砍你的脑袋。”朱厚熜白净的小脸由于激动胀得通红,对着朱大哥的头脸猛踢几脚,一边骂道:“草你大爷的,我让你欺负如意姐姐,让你想杀我姐夫,让你嚣张,踹死你丫的。”
朱厚熜在羊杂店打杂大半年,市井骂人粗话学了个全,这时骂起人来真是酣畅淋漓,不过却让随后赶到的孙巡抚大皱其眉。
费宏和费采见到徐晋和侄女均没事,不由松了口气,冷眼看着小奴儿打骂宁王世子,虽然骂得实在有辱斯文,但却很解气。
孙遂故意顿了顿,这才让人把朱厚熜拉开,宁王世子虽然可恶,但好歹是藩王世子,这样被按着踢打实在有点过了,得适可而止。
这时太监刘吉显然也收到了消息,带着十几名王府士卫赶来,见到宁王世子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急急上前把朱大哥扶起来。
朱大哥只是脸上受了些皮外伤,并没大碍,只是那张脸已肿成了猪头,估计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刘吉愤然道:“巡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命人把世子殿下殴打成这样,莫不成一省巡抚便可藐视宗室?”
孙遂淡道:“刘公公休得信口雌黄,本官可未曾命人殴打宁王世子。”
朱厚熜冷笑道:“是我打的,有本事你过来打回去。”
“朱厚熜,信不信本世子让你走不出江西地界。”朱大哥愤怒得有点失去理智。
孙遂目光一冷,淡道:“赖公公,郭大人,俩位可曾听清楚了?希望你们回京后能如实禀明皇上。”
太监赖义呵呵笑了笑,郭子瑞皱着眉无语,宁王世子看来也是个难成大器的,这水准如何争储君之位?
刘吉面色微变道:“世子殿下只是一时气愤之言罢了。倒是兴王世子年纪轻轻下手如此狠绝。终归都是我大明宗室,彼此血脉相连,论到辈份,世子殿下更是兴王世子的大哥,兴王世子却无故殴打世子殿下,没有半点长幼尊卑。”
刘太监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还指责朱厚熜性格凶横,不懂礼节,是个没有长幼尊卑的忤逆之人。
论到耍嘴皮子,朱厚熜一个十岁小童如何是腹黑刘太监的对手,小脸蛋涨得通红。
徐晋本来还跌坐在地上的,此时忍痛站了起来道:“宁王世子飞扬跋扈,当街调戏强抢民女,被在下拦阻,竟然悍然拔剑逞凶,实在是无法无天,无耻无德,与禽兽无异,让我朝宗室蒙羞。兴王世子愤而出手,到了刘公公嘴里竟成了无故殴打?”
朱厚熜猛点头附和道:“对,本世子只是大义灭亲,惩治他这个宗室败类。”
刘吉的心不由一沉,暗骂朱大哥鬼迷心窍,王府里什么美女没有,竟然在大街上干出这种事,而且对方还是费宏的侄女。
“放屁,血口喷人!”宁王世子大声狡辩道:“本世子只不过是想请如意表妹到府里闲坐片刻而已。”
徐晋一指还倒地不起的丫环入画,还有鼻肿面青的家丁和护院,冷笑道:“这就是世子殿下所谓的请?”
朱大哥顿时无言以对!
孙遂神色冷沉,一字一顿地道:“我大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各藩宗室,未奉诏不得擅离封地,不准结交地方官员。
宁王世子擅离封地,肆意结交地方官员,本已违反了我朝宗规定。如今竟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干出失德违法之事。
本官身为江西巡抚,若不加以惩戒,上失职于吾皇,下失信于黎民。来人,把宁王世子拘回府中,明日一早逐出上饶县,遣返南昌。”
朱大哥脸色胀红,破口大骂:“孙遂老匹夫敢尔,我乃宁王世子,谁敢撵我?”
“拿下,押回府中!”孙遂冷喝一声,马上有两名亲兵扑了上去,把宁王世子擒住。
宁王府的侍卫见状纷纷抽出兵器,孙遂一挥手,三百亲兵刀枪齐出,杀气腾腾地把一众王府侍卫给包围了,
孙遂冷冷地道:“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一众侍卫顿时不敢动了,宁王世子又惊又怒,这次就连太监刘吉都气得双手微抖,在江西境内,宁王府几时受过这等折辱?
“孙遂,这笔账咱家记下了,回去后便禀明王爷。”刘吉阴恻恻地道。
现场的官员均吓得噤若寒蝉,特别陆康等与宁王世子结交的官员。
明朝的宗室条例确实规定了地方藩王宗室不得擅离封地,不得结交地方官,只是国朝定鼎一百五十年,这宗室条例执行起来已经大打折扣,各地藩王相对自由了许多,宗人府对藩王擅离封地,结交官员的现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孙遂现在用这个来拿捏宁王世子,谁敢说不对?
孙遂对刘吉的威胁仿佛没听到,冷喝道:“押走!”
一众亲兵正要把宁王世子和刘吉押走,县衙的一名典狱慌慌张张地跑来,凑到县丞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者顿时面色大变,急急行到县令刘清源旁边耳语。
“什么!”刘清源勃然变色。
孙遂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有节,发生什么事?”
刘清源难看地道:“巡抚大人,县衙牢里的铅山贼匪均中毒而死。”
孙遂蓦然变得凌厉无比,附近一众官员均骚动起来,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如释重负,譬如知府陆康,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
宁王世子哈哈大笑,把身后两名军士推开,骂道:“滚开,本世子自己会走……哈哈哈!”
宁王世子大笑而行,经过徐晋面前时故意站定,冷道:“徐晋,别忘了院试会在南昌举行,本世子倒要看那时谁救得了你,除非你放弃考院试……哈哈哈!”
宁王世子说完得意地大步离开。
朱厚熜轻蔑地道:“呸,嚣张什么,不就是秀才功名,徐晋,你跟我去湖广安陆州定居,别说秀才功名,举人功名我也保证给你弄来。”
徐晋不禁暗暗苦笑,童言无忌啊!
孙遂皱眉责道:“世子殿下休得胡言,科举取士,为国选才又岂是儿戏。”
这天下可以是帝王家的,但科举必须是读书人的科举,是最神圣不可亵渎的,功名岂能私相授受?
朱厚熜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恐怕要得罪天下所有读书人,还给徐晋拉仇恨,连忙低头认错道:“孙伯伯教训得是,厚熜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