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骄阳似火,慈宁花园中的荷花盛开了,白的如雪,粉的像霞,争芳斗妍,亭亭立于田田荷叶之间,偶尔的湖风把荷香捎进了湖心亭中,稍稍消减了夏日的炙热。
此刻,湖心亭正中的石台上摆满了各色时令瓜果,有鲜红多汁的西瓜、芳香四溢的凤梨、晶莹如宝石般的石榴,还有个大皮薄的桂圆。蒋太后、吴皇后、淑妃,以及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围坐在石台四周,一边闲聊家常,一边品尝时新鲜的时令瓜果,气氛融洽而和谐。
不过,嘉靖的另一名妃子——德妃,并不在场,自从上次差点流产后,德妃便寸步不离寝宫,如今已经怀胎六个多月了,预产期在十月初。
有道是:吃一亏长一堑,之前淑妃怀孕后流产了,然后德妃也差点流产,这自然引起了嘉靖和蒋太后的警觉,尽管事后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发现有禁忌的东西,但为了以防万一,嘉靖还是加强了德妃住处的守卫,平时饮食也格外留神。
估计德妃本人也是怕了,打那以后便寸步不离寝宫,而蒋太后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早晚请安),正因如此,眼下德妃并不在此。
且说吴皇后和淑妃两人殷勤地陪着蒋太后聊家常,而永淳公主则津津有味地对付着那盘桂圆,这妮子最爱吃桂圆了,此刻她面前的果盆上已经装满了果壳和果核,令人侧目。
永福公主无奈地睇了一眼吃得不亦乐乎的妹妹永淳,低下臻首继承阅读一本佛经,湖风拂动她的刘海,有种娴静如画的唯美之感,让人不知不觉间忘却夏日的喧嚣和炎热。
“永福姐姐,给!”永淳剥了一粒桂圆,献宝般递到永福的唇边,后者摇头笑了笑。
“这些桂圆是昨天才从岭南送入京的,用冰块冷藏着,新鲜着呢,可好吃了,你不吃就没有啦。”永淳小声地道。
看着妹妹期待的双眼,永福只好张开小嘴,把那粒桂圆吃了进去,不由眼前一亮,果然十分清甜可口。
永淳得意地道:“没骗你吧,要是有机会到岭南,本公主能一天吃到晚,嗝——!”
永淳说着便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连忙不好意思地把小嘴掩住,旁边的宫女们纷纷扭转头偷笑,永福亦是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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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不由打趣道:“永淳那么喜欢吃桂圆,不如让皇上给你找个岭南的婆家,等嫁过去后,别说桂圆了,荔枝也能从早吃到晚。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哎!”
永淳笑嘻嘻地道:“我无所谓呀,只要母后舍得永淳远嫁的话。”
蒋太后好笑道:“就你这小猴儿啊,嫁得越远越好,省得哀家一天天的见着心烦。”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不听不听,和尚念经!”永淳双手掩着耳朵,小嘴一边嘟哝,逗得众人大笑起来。
蒋太后笑着笑着,目光便落在永福公主身上,情不自禁地暗叹了口气,现在她最操心的还是永福的婚事啊,这死心眼的妮子都二十有三了,还得耗着,而姐姐一日不出嫁,妹妹也不好安排呀。
话说自从“望门三寡”后,永福公主便执意要出家,甚至狠心把自己的头发给剃光了。其实无论嘉靖,还是蒋太后,都明白永福的心思,之所以把她修行的道观安排在徐府的对面,成全永福的意图已不言自喻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而这次徐晋北伐凯旋,无疑就是一个好契机,只是不知徐晋几时才能凯旋回京!
永福公主的目光与蒋太后一触,估计是母女心意相通吧,不由俏脸一阵发热,飞快地低下头去。吴皇后和淑妃见状都收敛起笑意,当然,她们只以为蒋太后在为永福执意出家而伤感。
“胡公公,永福修行的道观现在修建得怎样了?什么时候能完工?”蒋太后转头问道。
话说去年八月份,嘉靖把改造武定侯府的任务交给了徐晋,而今年年初,徐晋率兵北伐去了,督造“永福观”的任务便交给了老太监胡大海。
只见胡公公笑眯眯地答道:“回太后,修得七七八八了,就差从太液池引的活水还没灌通,估计八月份吧,应该就能完成了。”
蒋太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吩咐道:“回头带你永福去走走,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改善的。”
“好哩!”胡公公笑呵呵地道:“保准永福殿下会满意。”
蒋太后笑嗔道:“你这老货可别自吹自擂了,要是永福不满意,哀家定饶不了你。”
胡公公呵呵一笑,退回蒋太后的身后。
“不知晋哥儿几时才能凯旋呢?”蒋太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般道。
吴皇后和淑妃不由愕了一下,有点跟不上蒋太后的思维了,刚还聊着永福道观的事,咋突然间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淑妃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霞生双颊的永福公主,微笑道:“太后说的可是靖国公?”
蒋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对,就是靖国公,想当年哀家初见晋哥儿时,他才十五六岁,一转眼就差不十多年了,如今的晋哥儿已经是我大明的栋梁啦。”
蒋太后说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伤感,记得王爷走的那年,正好是徐晋和小婉来到兴王府的那年,当初要不是徐晋用那什么急救法救了永福,自己那一年恐怕就要痛失两位亲人了,或许……这就是永福与徐晋的缘分吧。
吴皇后皱了皱眉,蒋太后对徐晋所表露出来的亲近,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还有深深的妒忌,关键是徐晋的义妹贺芝儿还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
淑妃笑着搭腔道:“太后,臣妾听说靖国公有个外号叫徐常胜,还真是名副其实,短短半年不到便扫平了鞑靼,前不久甚至还大败瓦剌,在燕然山上勒石刻功,为我大明再开疆千里。”
蒋太后一听,立即便高兴起来,笑呵呵地道:“你还别说,晋哥儿打仗确实很有一手,当年还是个少年书生就敢带兵跟宁王对抗,这些年来为我大明江山南征北战,荡倭寇,驱鞑虏,至今未尝一败!”
“对对对,徐晋这家伙是真能打,事无不成,民间都说他是福星降世呢!”永淳插嘴道。
永福公主抿嘴微微一笑,美眸亮亮的,听着别人赞扬徐晋,心里自然生出一股欣喜和自豪。
吴皇后却是越发的不爽了,似笑非笑地道:“靖国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假,可惜却屡次被俺答逃了,听说现在俺答已经逃到了吐鲁番,要拿着他恐怕不容易了,除非对吐鲁番用兵。”
永福公主蹙了蹙黛眉,淡道:“吐鲁番未必就敢轻掠我大明兵锋,毕竟瓦剌就是前车之鉴。”
永淳公主一扬下巴,骄傲地道:“可不是,敢惹徐晋,保准吐鲁番没有好下场,徐晋那家伙可不是吃白饭的,谁惹谁倒霉!”
淑妃掩嘴咯咯地笑道:“看来永淳对靖国公很有信心啊!”
“当然了,那家伙打仗就没输过,淑妃嫂子,要不咱们打个赌。”永淳剥了一粒桂圆扔进嘴里,笑嘻嘻地道:“就赌徐晋会把吐鲁番收拾得七荤八素的,最后乖乖把俺答交出来。”
淑妃好笑道:“还是算了吧,这个赌输了亏,赢了更不好。”
吴皇后抬头看了看亭外,岔开话题道:“这个时辰,皇上也该下朝了吧?”
蒋太后闻言奇道:“对了,皇上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下朝都不来慈宁宫了?”
一直站在吴皇后身边的太监毕春眼珠一转,尖声细气地道:“皇上这几天都是一下朝就出宫,估计是去了小时坊徐府。”
蒋太后不由皱眉道:“皇上天天去徐府作甚?”
“据说是靖国公的义妹芝儿小姐病了。”毕春连忙道。
怎么又是这个贺芝儿,蒋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淡道:“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皇上找了李太医替芝儿小姐看病,太后可以召李太医来问一问的。”毕春小心翼翼地答道。
吴皇后笑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皇上太过紧张那贺芝儿了,太后,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永福公主心中一动,把手中的佛经放下了,目光疑惑地望向吴皇后。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讲的!”蒋太后沉声道。
吴皇后叹了口气道:“皇上对靖国公义妹之宠爱,满朝皆知,即使是民间百姓亦有风闻,所以臣妾以为,应该尽早将贺芝儿纳入宫中,一来避免民间非议,二来也好让皇上开枝散叶,三来嘛……贺芝儿平日喜欢捣弄匠活,实在有失皇家体面,将其接入宫中,亦可避免其继续在宫外胡闹。”
吴皇后此言一出,永福和永淳都愕住了,淑妃更是傻了眼,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吴皇后竟然让皇上纳贺芝儿为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