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生的座船还是沉没了,幸而已经脱离了西洋人的火炮射程,落水者很快就被僚舰救起。浑身湿漉漉的余林生心情沮丧到极点,最终单膝跪倒在俞大猷面前,红着眼大声道:“末将狂傲自大,不听将军号令,致使损失惨重,五百弟兄因此枉送了性命,末将甘愿听候俞参将处置,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俞大猷也不含糊,厉声喝道:“左右,将余林生拖下去砍了。”
左右亲兵毫不犹豫扑上前把余林生擒住,剥去战盔铠甲。众将均是大惊,王林儿急忙上前道:“俞参将,余游击不听军令确实该斩,但是念在他作战勇敢,重创西洋舰队的份上,可否饶他一命。”
王直也站出来求情道:“王参将所言极是,余游击此前便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俞将军便网开一面,让他将众折罪吧。”
“对啊,可让余游击将功折罪。”其他将领也纷纷出面求情,包括谢二剑和岑蓝。
俞大猷冷着脸没有出声,目光扫过神色悲愤的一众江西军。弋阳千户所千户王铎倒是机灵,偷偷地戳了一下铅山千户所千户熊柏,然后单膝脆倒道:“俞参将,末将等狂傲自大,不听号令,还请俞参将一并处置。”
熊柏是老实人,却不是笨蛋,马上也跟着单膝着地请求处罚,一众江西军卒也只得跟着跪地服软。
俞大猷并不是真的要砍了余林生,只是他威望不足,难以号令一众悍将,所以才借此机会立威罢了,现在面子也拿足了,便顺势下坡道:“余林生,既然诸将均为你求情,又念在江西军作战勇猛的份上,本将便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三十军棍,等候大帅发落。”
一众江西兵将均面色一变,三十军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重手足可以打死人,姓俞的分明是要公报仇怨啊。
正当一众江西兵将悲愤难当时,却又听俞大猷续道:“三十军棍暂时先记着,等剿灭了西洋番贼再执行,若有立功可免除。余游击对本将军的处罚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一众江西兵将均是松了口气,余林生目光复杂地看了俞大猷一眼,拱手道:“末将没有异议。”
“那好,现在暂且收兵休息,下午再行攻岛。”俞大猷大声道。
此时,望斗上的的哨兵却忽然发出了示警,众人急望抬首往香港岛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艏悬挂着白旗的西洋船只正往这边驶来。
“我呸,莫非西洋人又想来谈判?”戚景通骂道。
王林儿微笑道:“这是好事,说明西洋人快顶不住了,这次岛上的弹药应该真的不多了,说不准再来一次猛攻就能把香港岛拿下。”
此言一出,众将均是眼前大亮,冯老六摩拳擦掌道:“有理,要不现在就干他一票。”
俞大猷淡定地道:“先看看西洋人的来意再说。”
众将闻言均点头,反正西洋人孤立无援,没有物资补给,确实不用着急。
俞大猷一声令下,数艏快船迅速地迎了上去,把那艏悬挂白旗的西洋船给挟持住,并且切断了其后路。很快,西洋船便驶到近前,这边明军的勾索纷纷飞出,勾住了西洋船的船舷,数十悍卒攀着绳子迅速爬上去,控制住整艏船。
在五百营一众悍卒黑洞洞的枪口下,皮雷斯很自觉地举高了双手,大声道:“不不不,不要开枪,本人乃联军司令官皮雷斯,是来谈判的。”
郭金雕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枪托把皮雷斯给砸趴下,不屑地道:“谈你大爷的判,捆起来!”
两名悍卒立即拥上前把皮雷斯给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船上的十几名水手也全部被缴械捆绑。
“不不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来使,本人是联军司令官皮雷斯,是你们总督徐晋的朋友。”皮雷斯声嘶力竭地大叫。
郭金雕皱了皱眉,冷道:“你认识我们大帅?”
皮雷斯脸上挨了一枪托,痛得鲜血直流,闻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点头道:“认识认识,本人当年在贵国京城与你们的大帅把酒言欢,承蒙徐兄指点,本人才得以面见天子。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相信你们大帅也会很乐意接见我这个远方来的老朋友。”
郭金雕不由乐了,笑骂道:“你他娘的一个洋番还酸上了,得了,也甭往自己脸上贴金,想见咱们大帅,先过俞参将那关吧!”
郭金雕说完便提起皮雷斯返回俞大猷的座船。
……
屯门即是如今香港的屯门区一带,距离香港本岛也就三四十里的样子,直浙总督徐晋便驻扎在屯门,每天都能听到香港岛那边炮战的声响。
徐晋虽然把舰队全权交给了俞大猷指挥,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不闻不问,穿梭往来的快船会把战报及时送到这里给他过目。这时,徐晋手上便拿着刚送来的最新战报,江西军强攻失利,上饶千户所千户余林生被俞大猷处罚……
看完这份战报,徐晋不由谈然一笑,听说俞大猷这小子师从王宣、林福和蔡清,这三者均是有名的《易理》学家,果然名师出高徒啊,领兵打仗和统御下属均有一套。
俞大猷要立威,徐晋自然不能拆台,当即提笔写了一份手令,撤掉余林生的游击将军职位,并且降为副千户戴罪立功。
结果徐晋这封手令刚由信使送出,俞大猷便派人送来了一份报告,说西洋联军的司令官皮雷斯亲自前来求见和谈,请求大帅定夺。
徐晋看完报告不由笑了,看来西洋人是快顶不住了,连皮雷斯这家伙也不惜亲自前来和谈,诚意很足嘛,倒不妨见见,于是便命人传信把皮雷斯送来屯门。
约莫一个时辰后,皮雷斯便被俞大猷派快船送来了,可怜的皮司令还被五花大绑着,徐晋自然也不会到码头迎接他,于是乎,绑成粽子般的皮雷斯就那样被抬进了徐晋的总督衙门大厅。
“咦,你们岂能如此对待尊贵的皮雷斯阁下,还不快快松绑!”徐晋站起来故作讶然地斥道。
两名新兵笑嘿嘿地解开了皮雷斯身上的绳索,后者心理素质倒也强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极为绅士地行了个抚胸礼道:“一别数载,徐大人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徐晋瞥了一眼皮雷斯红肿流血的左脸,揶揄道:“皮雷斯阁下红光满脸,风采犹胜从前,汉语也越快的熟练了,佩服佩服!”
皮雷斯脸皮抽了一下,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徐大人不请老朋友坐下聊吗?”
徐晋哈哈一笑道:“只顾着聚旧,倒是忘了皮雷斯阁下还站着,请坐,看茶!”
皮雷斯在茶几对面坐下,自有下人奉上了茶水。
“徐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本人这次是来和谈的。”皮雷斯喝了口茶便道。
徐晋从容不迫地道:“和谈好啊,还请皮雷斯阁下先给个说法!”
“只要贵军停止攻击,我们会自行把香港岛归还,如果贵国能开放贸易就更好了,我们西洋人绝对不会再骚扰贵国的海疆,从此正正当当地做生意。徐大人觉得如何?”
徐晋淡道:“皮雷斯阁下,你觉得你们还能守得住香港岛吗?拿这个做筹码就没意思了,至于开放海贸,这个倒不是不可以谈。”
皮雷斯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皱眉道:“徐大人的意思还要攻岛?”
徐晋淡笑道:“不攻也可以,尔等全部缴械投降,并且赔偿我大明两百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