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众将听闻张寅竟然是弥勒教首李福达,无不大吃一惊,因为这位在山西可谓是相当出名,也相当之命大,前后三次聚众造反竟然都能全身而退。
正当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时,张寅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张狂之中带着一丝悲愤,笑完后还愤然地道:“徐大人年纪轻轻便身经百战,以一介书生之身率军对抗宁王,其后又于山东平定矿贼,前年更是在东南沿海大杀四方,平倭灭寇,为我大明开疆土,那是何等之威风。
末将早就对徐大人仰慕久矣,可惜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过如此罢了。徐大人心胸狭獈,末将只不过在比试中胜了神机营而已。徐大人便耿耿于怀,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污蔑末将,实在令人齿冷。末将不服,末将不服啊!”
张寅生得红面长须,本来就卖相不俗,再加上此时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语,顿时搏得了在座一众边将的同情,甚至有人愤愤不平地向徐晋望去。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如果张寅确是李福达,那这货的演技也是没谁了,拿奥斯卡小金人是妥妥的,自己要不是得到冰妞儿的提醒,此刻怕也被他骗过了。
王林儿淡淡地道:“张指挥好一张伶伢利嘴,曲的也能说成直的。先不说这次比试的真正目的是掩护我们神机营的弟兄袭击板升城,就算不是,试问当晚若不是本人率神机营救援,你们玉卫林怕已经全军覆没了,还拿什么胜我们神机营?
所以别说大帅了,就连我们神机营的上下也不把这次比试当回事,大帅会因为这件事整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张寅,你想混淆视听也该找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吧?”
王林儿此番话有理有据,一众边将不由露出了深思之色。总兵王博古小心翼翼地道:“徐大人,属下斗胆问一句,举报张指挥的人何在?可有确凿证据?”
“正是!正所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张指挥家世清白,屡立战功,乃有骁勇善战之将,钦差大人只凭一面之辞就抓捕张指挥,难以让人信服,请把证据拿出来。”平虏卫指挥使张武大声道。
见到有人挑头,其他沉默的将领都纷纷出言表示支持,毕竟都是同一个边将系统的,自然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
张寅本来已经蓄力准备拼命一搏了,见到形势对自己有利,立即便慨然地大声道:“徐大人,末将不知是被哪个宵小诬告了,不过末将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愿徐大人彻查,还末将一个清白。”
徐晋闻言倒是越发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了,正如馨儿所讲,张寅会使毒沙掌,即使不是李福达,也跟李福达脱不开关系,偏偏这种时候,张寅还能如此淡定地抓住时机反将自己一军,如此危险的人物,自己若是不先下手,一着不慎,估计真的连死都不知怎么死!
徐晋从容自若地淡道:“张指挥放心,本官向来公正严明,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张指挥确是被诬告的,本官定然还你一个清白。至于举报者是谁,本官暂时保密,免得其遭到打击报复。”
一众将领闻言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张寅心中稍定,敢情徐晋手中还没有确凿证据,甚至连举报者是谁都不敢透露。
“既然徐大人如此表态,那末将也没什么好讲的,定然全力配合调查,不过,若是最后证实末将是被污蔑的,末将定向徐大人讨还一个公道!”张寅故作愤然地道,只要不是当场挨枪子,想办法脱逃还是相对容易的,当年他两次被官兵抓住,不是都脱掉了吗?
“理当如此!”徐晋淡定地一挥手,喝道:“把张寅暂时收押,等候调查结果!”
当下,神机营军卒便把张寅给锁了起来,后者也极为配合,而玉林卫其他将领也统统遭到关押,事情查清之前不得释放。
另一边,赵大头和郭金雕也带人把玉林儿的军营包围了,百户以上全部锁拿,普通军卒则被勒令待在营中,禁止随意出入。
兵不血刃拿下了张寅后,接下来便是着手调查了,韩大捷已经派了锦衣卫赶去张寅的老家太原阳曲县,估计十天八天总也会有结果了。
深夜,一条灵活的黑影从玉林卫的营地中摸了出来,悄然躲过了神机营的岗哨,遁入黑暗中消失了。当晚,便有一骑快马便连夜火速赶往了京城。
……
八月初十是圣寿节,亦即是嘉靖帝朱厚熜的生辰,不过由于还在国丧期间,禁至一节庆典活动,所以今年的圣寿节大朝会取消了,只是例行的常朝。
常朝之后,嘉靖帝在宫中设斋宴款待了几位老臣,共计有费宏、杨一清、贾咏、席书、杨旦、成国公朱辅,另外新贵中的张璁、桂萼也受邀了,不过最让人侧目的却是夏言。
话说夏言现任翰林侍讲学士,只要是他主讲经筳,嘉靖帝都会跑去听,而且听得津津有味,这让张璁都有点妒忌了。
且说八月十一日下午,陆炳从皇宫中出来,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上班。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陆炳之前虽然由于“左顺门事件”被革职,但是仅仅半年便官复原职,这会更是高升了,出任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
锦衣卫北镇抚司专门负责诏狱,直接听命于皇帝,有独立的施法和执法权,可以无视三法司,权力非常大,所以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位虽然不及锦衣卫指挥使,但实权却在指挥使之上。
陆炳刚回到北镇抚司衙门,一名锦衣校尉便将一一大堆密函,还有几枚蜡丸呈到他面前去。
话说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大明各地,每天都有大量的书信密函等,通过锦衣卫的情报系统送回北镇抚司。大部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某某藩王新纳一门小妾,生了个儿子女儿什么的,也有一些是某地官员不法之事。
陆炳这小子似乎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每一封密函他都会过目,而且还很享受这个过程,每每浏览完毕还意犹未尽,真是有点变态!
这时,陆炳便命人沏了一杯茶,然后惬意地打开一封密函浏览起来。
“嘿嘿,温州知府万渁这个老~色~鬼,竟在在国丧期间偷偷纳妾洞房,看来是当官当腻了!”陆炳提笔把万渁的名字记下来。
“哎哟,这个贺州知州程文更过份,竟然在国丧期间给才母办七十大寿,皇上连圣寿节都取消了,区区一个知州竟敢顶风作案,找死!”陆炳又提笔记下了程文的名字,神色颇为兴奋!
就这样陆炳看一封密函就记一个名字,本子上很快便记下了十几人的名字,而本子的前面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不下百人的名字。
与其说陆炳并喜欢窥视别人的稳私,还不如说他喜欢这种手握权力,说动谁就动谁的快~感!
这时,陆炳捏碎了一枚蜡丸,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来,徐徐展开一看,顿时激得动腾的站了起来,仿佛打了鸡血似的。
陆炳又细细地阅读一遍纸条上的内容,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继而嘿嘿一笑,狞声道:“徐晋啊徐晋,这次不死也得让你脱层皮了吧,哈哈!”
与此同时,小时坊武定侯府,武定侯郭勋正在接待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
这名信使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微微鼓起,相貌与张寅倒是有几份相似,此人正是张寅的长子李大仁。
话说张寅一共有三个儿子,分别取名叫李大仁、李大义和李大礼,除了三子李大礼留在张寅身边当千户,长子李大仁和次子李大义都独当一面了。
此时李大仁化名张仁,他焦急地对着武定侯郭勋道:“侯爷,徐晋如今抓了我爹,还诬陷他是白莲反贼李福达,显然是剑指侯爷你啊。”
武定侯郭勋这时面色阴沉无比,寒声道:“张仁,你老实说,你爹可是李福达!”
“绝对不是,本人敢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全家死绝,死无全尸!!”李大仁举起三指对天发了一个极为恶毒的誓言,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郭勋闻言心中稍定,要知道张寅指挥使的职位就是他帮忙搞来的,若张寅被查出确是白莲反贼李福达,那他必然也会受到牵连,甚至是人头落地!
“侯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爹,倘若我爹的罪名坐实,侯爷也落不了好!”李大仁乞求道。
郭勋目光一厉,冷道:“你先回客栈候着,本候自会料理!”
李大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玛的,敢威胁老子!”郭勋愤怒地一拳砸在茶几上,不过愤怒归愤怒,一旦张寅的罪名坐实,他确实也跑不了,现在只能拼命保张寅了。
然而对手可是徐晋啊,提到这个名字郭勋便有些绝望,左思右想,最后只能跑去找张璁帮忙了,如今满朝文武大臣,除了徐晋就数张璁最得嘉靖帝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