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黑台山脚下,山寨的大人们正在收获红薯,小屁孩们则在地里疯玩,欢声笑语不断,一派忙碌喜庆的秋收景象。
谢三枪一路策马飞驰到黑台山脚下,立即就被外围的几名岗哨拦下了,之前那个大板牙马六赫然也在。
马六一眼就认出了谢三枪,不由跳脚道:“哎哟,谢三枪,又是你小子,真当咱们黑台山是你姥姥家啊,隔三差五就来窜门!”
谢三枪此刻正心急如焚,哪有功夫跟马六磨牙,急声问道:“大板牙,你们大当家可在山上,快带我去见她,十万火急!”
马六最讨厌别人喊他大板牙了,不过见谢三枪神色焦灼,浑身大汗淋漓,似乎真有急事,再加上上次大当家对徐晋和谢三枪的态度,此时倒不敢拦阻,指了指山寨哼道:“大当家在山寨呢!”
驾……
谢三枪一夹马腹便朝黑台山上跑去,马蹄蹬起的泥土溅了大板牙满脸,这货连啐了几口,骂道:“草,谢三枪,待会下来让你小子好看。”
谢三枪一直打马上了黑台山,来到了寨门前,负责看守寨门的倒是还认得谢三枪,听他说有急事要见大当家,便打开寨门放了他进去。
谢三枪进了山寨,刚刚下马便见薛冰馨迎面行来,后者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身形窈窕挺拔,长腿玉立,香肩如同刀削一般,打扮得干脆利索,英姿飒爽。跟在薛冰馨身后的三当家赵虎、四当家薛良也是一身黑衣劲装,看样子似乎正准备外出做买卖。
“谢三枪,你小子又来干嘛?”赵虎有点不爽地问道。
谢三枪没理他,对着薛冰馨抱了抱拳道:“大当家请借步说话。”
薛冰馨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待,因为谢三枪十有八九是那家伙派来的,于是便随谢三枪行到一旁去。
谢三枪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压低声音道:“官兵马上就要围剿黑台山了,大当家赶紧带人撤离,越快越好。”
薛冰馨脸色大变,失声道:“官兵要围剿黑台山,是他说的?”
薛冰馨的声音有点大,赵虎和薛良他们显然也听到了,顿时面色骤变,呼啦地围了上来,惊问道:“官兵要围剿黑台山,多少人马,几时来?”
四叔更是右手五指箕张成爪,嗖的扼住了谢三枪的咽喉,厉声道:“说,是不是徐晋要发兵围剿黑台山?”
谢三枪皱了皱眉道:“我姐夫也是身不由己!”
四叔不由大怒,厉声喝道:“放屁,徐晋是奉旨钦差,在大同这块地头上他的官儿最大,谁还能逼迫他不成。啊……气煞老夫也,当日老夫就应该杀了这个薄情寡义,毫无人性的畜牲!”
薛冰馨此刻的俏脸苍白如纸,身子微微发抖,一半是气的,还有一半是痛的,内心像被针扎一般,这混蛋竟然如此绝情,前几天还对自己甜言蜜语,结果一转眼就派兵围剿山寨,对自己和火儿哪有半点的顾念之情?罢了罢了,如此也好,这辈子自此恩断义绝,也不用苦苦地念想!
此时,谢三枪却是怒斥道:“老阴货,你他玛的才是放屁,我姐夫有情有义,何曾像你说的如此不堪。是皇上来了,皇上下令让姐夫发兵剿灭黑台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懂吗?老混蛋!”
“什么,竟是嘉靖那小儿来了?”四叔吃惊地道。
薛冰馨本来苍白的俏脸瞬间恢复了血色,惊道:“皇上……是皇上让他发兵剿灭黑台山的?”
谢三枪一把推开四叔的手,愤然地点了点头道:“皇上突然到了杀胡口,命令姐夫出兵剿灭黑台山,估计已经得知你们之间的事了。我姐夫冒着违抗君命的危险,立即派我上山通知你们撤离,老阴货,你说我姐夫怎么无情无义了?违抗君命可是要杀头的!”
谢三枪说完眼圈都有些泛红了,他虽然觉得以姐夫和朱厚熜的关系,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但也非常之担心。
四叔皱了皱眉嘀咕道:“那倒是老夫误会他了!”
薛冰馨刚才还心碎欲绝,此刻却变成了心急如焚,颤声问:“三枪,徐晋他不会被皇上杀头吧?”
谢三枪道:“我是从锦衣卫的监视下逃走出来报信的,也不知姐夫现在怎么样了,反正不会好过。”
“这混蛋咋这笨呢!”薛冰馨既感动又心焦,忽然咬了咬牙道:“我去把他救出来!”
谢三枪翻了个白眼道:“别犯傻了,就你们这点人怎么救,去了也是送死,更何况我姐夫可能不用死的,被你们这样一闹,不杀头也得杀头了。”
四叔点头道:“大当家,谢三枪这小子说得不无道理,你千万别犯傻啊!”
“那现在如何是好!”薛冰馨六神无主了。
“赶紧带人撤呗,别辜负了我姐夫的一番好意。”谢三枪道。
赵虎和薛良这时才明白过来,敢情前几天上山那名小白脸竟是奉旨钦差,近年来赫赫有名的靖海侯徐晋,天啊,这家伙跟大当家……那岂不是说他就是火儿的生父?这条消息还真是劲爆!
“官兵什么时候攻山,有多少兵力?”四叔沉声问道。
谢三枪神色郑重地道:“什么时攻山说不定,最迟明天怎么也到了,至于有多少兵力就不知了,反正不是你们山寨能抵挡的,皇上亲自坐镇呢,要多少兵力没有,赶紧撤就没错了。”
薛冰馨自然明白谢三枪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别看黑台山寨能在此地盘踞多年,其实只是官兵不肯下死力气围剿而已,一旦官兵决心攻山,黑台山绝对抵挡不住。
“二当家,马上把山下的人叫回山寨。”薛冰馨咬了咬玉牙吩咐道。
当当当当……
急速的梆子声在山顶上响起,正在山下挖红薯的寨众纷纷挑起箩筐往山上跑,全部回到寨中,然后紧闭寨门。
……
议事厅,寨中的骨干都到齐了,人人面色凝重。
“大当家,真要撤啊?咱们全寨五百多口人呢,能撤到哪里?”
“就是,眼看就要入冬了,咱们山寨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如果再丢了山下的红薯,那大家都得喝西北风了,不冻死都得饿死。”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倒是大部份人都不同意撤离黑台山。谢三枪见状不由急了,冷笑道:“再不撤连命都没了,要粮食何用,就你们山下那三瓜两枣,不要也罢。”
谢三枪此言一出,立即有人站起来反驳道:“兀那小子,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老子不是吓大的,官兵也不是第一次来围剿咱们黑台山了,哪次不是灰溜溜地败退的,怕个鸟。”
“就是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走,官兵敢来咱们就跟他们拼命,谁怕谁啊!”
谢三枪不由气乐了,冷笑嘲讽道:“一群井底之蛙,你们会后悔的,等山寨被毁,家破人亡时再哭就来不及了。”
寨众们顿时破口大骂,就连四叔都黑脸了,谢三枪这话实在有点恶毒。
薛良当初试过被官兵追杀得如丧家之犬,倒是理智一些,他提议道:“大当家,要不先把寨中的老少妇孺暂时转移吧,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待过了风头再接回山。”
薛良这条提议倒是没人反对,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好,那便先把寨中的老弱妇孺转移吧,其他人留下来迎敌。”薛冰馨拍板道。
谢三枪不由皱眉道:“大当家,你还真打算坚守山寨?”
薛冰馨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是她舍不得丢弃山寨,实在是眼下的条件不允许,很快就要入冬了,到时大雪一下,天寒地冻北风呼呼,又缺衣少食,山寨中五百多口人怕是要饿死冻死不少,还不如拼一把!
谢三枪耸了耸肩道:“也罢,反正消息已经送达了,你们爱咋样咋样,告辞!”
“三枪兄弟且慢!”薛冰馨连忙叫住谢三枪。
谢三枪停下脚步,薛冰馨俏脸微晕,柔声道:“照顾好你姐夫,若是有消息……”
谢三枪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姐夫和皇上的关系很好,这次虽然违抗君命,估计也无性命之忧,倒是你们,抵挡不住就别死撑着,赶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
薛冰馨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亲自把谢三枪送到了寨门,然而正当谢三枪准备骑马下山时,在箭楼上望风的大板牙突然敲响了梆子,尖锐的哨子也随即响起。
薛冰馨脸色微变,急忙攀上墙头,谢三枪也跟着攀了上去,举目往山下一看,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糟糕,这下走不了了。”
只见山脚不远处尘土飞杨,正有一支官兵杀气气地往黑台山开来,看样子有五六千兵力,队伍的后面的马车上还载着十几门火炮。
话说大同总兵王博古只点了三千人马,为何现在有六千兵力呢?
原来武定侯郭勋那货也想分一杯羹,所以率着三千耀武营来了,一方面可立一份军功,另一方面却是打算活捉薛冰馨,然后好坐实徐晋私通白莲反贼的罪名,置徐晋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