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礼过后,晚宴开始。
有曼妙舞女无数,在中央翩翩起舞,鼓瑟吹笙。
皇上举杯敬群臣第一杯酒,几千人呼啦啦地都起身,一同仰头喝酒。
丝竹声,交谈声,欢笑声,太后的晚宴没有皇上举办晚宴那般庄严,闲适了一些,前后左右轻声交谈敬酒,觥筹交错,一派和乐融融。
一支舞蹈完毕,皇上示意,有随身大太监安禄唱喝。众舞女们为高台上的上位者行了伏地大礼,而后如同花瓣一般,随风轻轻飘了出去。
整个长生殿几千人,顿时安静,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前方,哪怕是在末尾处之人,根本听不见遥遥前方说了什么、根本看不见瑶瑶前方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着。
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满面慈爱的笑容,看了一眼皇上,而后低头又对着夏初萤和苏涟漪笑了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说——答应你们的事,哀家办了。
“苏涟漪。”未用安禄,皇上亲自开口,那声音不大,却透露着无比威严,低沉磁性的声音,坚定,与其身份一般。
苏涟漪看了一眼初萤,在其鼓励的眼神下,赶忙起身,到了大厅中央,跪地,低头,等着宣布那令人震惊的消息。
饶是再淡定的苏涟漪,此时都有一些紧张与兴奋。
夏胤修头未低,还是那般仰头,冷艳逼人的五官在灯烛光下显得更为细腻,金灿灿的龙袍在其修长得身子上更显尊贵霸气。“涟漪,你先在金玉公主不幸落难之时照顾她,后,救治公主母子二人有功,太后得知,甚为欣赏你的善心孝义,发了慈悲之心欲收你为义女,你愿意?!”
大厅前方能听到皇上说话之人,都狠狠倒吸一口气。
这苏涟漪到底是拜了什么神仙,走了什么好运,这好运接二连三,太后都要认其为义女,真是太过惊人了!
长生殿后半部分坐在末尾处的人听不清皇上的话,都纷纷交头接耳,向前面之人打听,消息如同潮水一般从头传到尾,其结果都是齐齐震惊。
涟漪磕头,“民女愚钝,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皆应怀有善心,帮助公主是民女的荣幸,岂敢邀功封号?太后娘娘慈悲为怀,皇上恩宠万民,福泽百姓,已经是给民女最好的赏赐。”
皇后崔澜馨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苏涟漪要入宫所以坐在后宫席上,原来是太后要收为义女。
初萤对太后拼命努嘴,大眼睛使劲地眨,那哀求的模样足以令见者疼惜。太后接到了她的信号,想到初萤与那苏涟漪的感情确实是好,而初萤除了有胤修一个哥哥,就没有任何同母姐妹,也确实孤单了些。
加之……
太后慈爱的眸子中隐含了深思,看向那紧紧盯着苏涟漪身影的云飞峋。
她知,皇上要云飞峋完成一项任务,而云家那孩子却不肯接受,飞峋身份特殊,皇上不好深逼。能不能从苏涟漪的身上为切入口,加以说服?
想着,便偏过头,轻轻打断了皇上。
夏胤修俯身,“母后,怎么?”
太后微微一笑,慈爱如在世菩萨一般,“萤儿那孩子与涟漪交好,加之涟漪确实救了萤儿的性命,就破例,封了公主罢。”
公主与郡主,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其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公主之位,皇室正统,而郡主则是等同于皇室旁支,苏涟漪为郡主,则是单单有了个名号;若是成为公主,便可入皇籍,其夫君也成为驸马。
鸾国历史,并非没有直接封为公主者,却是凤毛麟角。太后说着,便向云飞峋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太后对皇上说的话,其他人听不见,但同样坐在高台上的崔澜馨却能听清,她心中更是开心不已,只要封了苏涟漪为公主,便不会入皇室了。
虽没有血缘,但鸾国的规矩,只要封了公主入了皇籍,便不能再以妃嫔身份入宫。她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苏涟漪,后宫嫔妃不乏貌美多才,更不乏权贵之女,但崔澜馨却在苏涟漪身上感受到一股
夏胤修当即明了,但那眸子却沉了下去,好像压抑了什么,又好像在沉思什么。
片刻,皇上开口,封苏涟漪为涟漪郡主。
众人哗然,本以为最多封个县主,却一下子封了郡主,一下子不知连升多少级,怎能不惊讶?
同样惊讶的却还有太后,她虽还在微笑,外人看不出差别,但眸中却一沉,想了很多。
皇后毕竟还年轻,虽努力撑着笑,但那笑容却很是僵硬勉强。
夏初萤不知高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的“抗争”失效,收回了那苦苦哀求的小脸儿,叹了口气,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一种懊恼。
所有人都在惊叹,只有两人在笑。
第一人自是不说,是云飞峋,只要苏涟漪快乐他就快乐,他为苏涟漪而高兴。
第二人是云飞扬,他第一次注意到金玉公主夏初萤,过去的几年婚姻中,他从未察觉过她与其他姬妾有何不同,再美丽的女子在他眼中,只能归纳为两个字——女人。
但今日,他先是看到她十分顽皮地哀求太后,而后如今又是垂头丧气,无比可爱。就算是从来心性凉薄的他,也忍不住想去问问,她求了何事,如今又叹着何事。
可惜,夏初萤从头至尾,惜,夏初萤从头至尾,根本不去看云飞扬半眼。
涟漪领旨谢恩,正欲起身退回席上,皇上却又说话了。
“苏涟漪。”
涟漪赶忙跪好,“涟漪在。”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潜意识知晓,皇上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夏胤修的眼突然微微眯了下,“刚刚那些,是太后对你的赏赐,明日早朝你也前来,朕也要对你赏赐。”声音一反刚刚的威严,无比温柔。
没错,就是在这大庭广众,当着文武百官,温柔道。
苏涟漪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多想,更不敢自作多情,一时间,便自欺欺人,权当皇上感激她罢。“是,皇上。”
整个大殿,更是死一般的沉寂,皇后崔澜馨笑着,但面孔确实白的。太后也是笑着,但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夏初萤收起了天真无邪的面孔,嘴角虽挂着淡淡的笑,但面沉似水。
在席间的云忠孝看向对面女眷席上的云夫人,两人也是摸不清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涟漪退回了席上,舞女们重新上前,丝竹声起,曼妙舞姿飞扬,那水袖如同注了生命一般,舞得无比好看。只是,没多少人再去观赏。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很是离奇,对于朝中这些习惯捕风捉影的人来说,今日发生之事足够他们三三两两聚集,探讨许久。
这朝中风向,真是怪。
“涟漪,皇兄明日让你上早朝,会有什么事?”初萤也因为皇兄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很是心惊,压低了声音道。
苏涟漪凝神想了一下,而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情绪,“应该是皇商之事吧,明日应该是封我为皇商。”
“那刚刚皇兄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初萤又道,皇兄不算特冷的人,但也绝非温柔之辈,刚刚那语调,让她也十分陌生。
“……”涟漪无语。
按理说,女子被男子如此温柔对待,想来会面红羞涩,但苏涟漪的脸,却是越来越白。
她深深叹了口气,但愿是她多想,看向对面的云飞峋,果然,对方也是担忧地看着她。她对其投注了安慰的眼神——没事,不会有事。
云夫人疑惑地看了苏涟漪一眼,一旁的女眷们有的和云夫人攀谈,都说苏涟漪的好、惊叹苏涟漪的身份。因人人都知云家老二请旨赐婚,而云夫人面色虽僵硬,但心里的抵触却少了许多。
无论如何,宴席继续,刚刚的插曲逐渐平息在歌舞升平之中。
太后的宴席,自然是有一个节目的,耳熟能详——才艺表演。
宫廷的歌舞之后,便是女眷们表现的时间。这些官家女子、大家闺秀们,其才艺丝毫不输宫廷艺人,有一些人在京城都是出类拔萃。
闺秀们有人唱歌、有的弹琴,有的则是诵诗作画,都使出浑身解术,在宫廷中表演,以博得众彩,出人头地、谋得好郎君。
有些唱的真不错,有些跳得很精彩,但在苏涟漪眼中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惊艳的神情。
初萤见到,笑道,“你认为她们表演得如何。”
“很好,真不错,很精彩。”涟漪微微笑道。
初萤撅嘴,“装,在我面前你还装。从你眼中,我丝毫看不出什么赞赏好吗?”
涟漪回过头,用正脸面对初萤,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怎么会?你看我这诚恳的眼神,她们演得真心好,我看得很开心!”
初萤才不信,“你确实觉得他们演得好,不过也不过尔尔。”而后看了一眼正在弹着琵琶不知哪位大臣家的闺秀,道,“其实倒也不是让你表现得多惊艳,但毕竟你第一次参加皇家宴席,这些,都是在民间根本见不到的,我知晓你淡定,却从未想过如此淡定。”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很努力地装出惊艳的样子,但她天生就没什么表演才能,挤了半天,还是没挤出来。“其实我是面瘫。”只能用这个来糊弄。
为何苏涟漪不惊艳?答:为何要惊艳!?
在现代,苏涟漪曾有幸得到央视春晚的门票,亲临晚会现场。舞台、灯光、舞美、音响、演唱、舞蹈,每一个都比这大殿上的表演精致数倍。
零八年北京奥运,她曾去鸟巢体育场看过比赛,其能容纳八万人,也比这大殿壮观许多。
所以此时的苏涟漪真的没什么可惊艳的。惊艳与否无所谓,问题出在她实在不会表演,或者说,不喜欢“扮蠢”。
琵琶女子演奏完,博得掌声一片,涟漪也赶紧硬挤出了一些“欣赏的笑容”,鼓掌。
这时,有一女子上前,那女子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头上戴着同色系桂花绿锦头面,容貌标志灵巧,是美人一位。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女子上来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后宫席议论纷纷,初萤也看着那女子微微皱眉。
“怎么?”涟漪小声问。
初萤侧过头,压低了声音,“这人是柔妃的妹妹,户部刘尚书的次嫡女刘穆灵,户部刘尚书前一阵子要与元帅府接亲,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正是这人和……飞峋。”
涟漪闻此,眉头微微一皱,本来还觉得这女子娇俏灵动,但现在却觉得其丑陋了几分——没办法,加入了个人情感。
她确实是公私分明是公私分明之人,但得分事儿。在感情婚姻上,是人都小气,如果不小气就直接接受一夫多妻了。所以,现在苏涟漪眼中那貌美的绿衣女子,是丑的!
刘穆灵照例先是为高台上三位大礼,而后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刚刚各位小姐表演得不少,想来大家也有些乏味,臣女如今有个提议,略微改变一下方式,添个乐趣,希望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允许。”
皇上点了点头,“说吧,是何提议。”
苏涟漪微微皱眉,想起刚刚刘穆灵看的她那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皇上,单单表演实在乏味,若是两人比赛,那岂不是有趣?”刘穆灵道。
果然……苏涟漪就看这人没安好心。
皇后一下子明白过来,一勾唇,“那你想与谁比试?”
刘穆灵也落落大方,微微回首,看向苏涟漪的方向,“回皇后娘娘,刚刚皇上封了涟漪郡主,想来郡主能被太后喜爱,定然才华出众。臣女不才,斗胆想与涟漪郡主比试,比试是次要,主要还是为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博得一乐。”
大殿上人闻此,都来了兴致,确实,这苏涟漪被云家次子亲睐,与公主交好,被太后收为义女,又与皇上暧昧不明,想来定是技艺过人,众人期待。
皇后深深一笑,这刘家“柔灵”两姐妹在京中以才艺闻名,看来那苏涟漪今日注定是要落败了,有趣。“皇上,穆灵一片孝心,您看?”
“准。”夏胤修道。
安禄唱喝,“皇上恩准,涟漪郡主上前,与刘穆灵比试才艺。”
夏初萤眨了眨眼,“加油!”
苏涟漪叹了口气,“加什么油,你我认识那么久,你见我是唱过歌还是跳过舞?即便是女红也是你教我的,我上去就是出丑去了。”人生何处不狗血!?
“那怎么办?”在初萤眼中,苏涟漪是完美的,无敌的,永远深藏不露留一手的,她刚刚也是幻想一会涟漪展露歌喉,绕梁三日。不过话说回来,认识快两年,真的没听过她唱过一句。
“凉拌。”涟漪无声叹气,起身,款款走向台前,脑子疯狂运转。对这绿衣女子更是厌恶了,真丑!真难看!
刘穆灵挑衅一笑,但再转向前台时,又恢复了其甜美的笑容。
云飞峋有些紧张,看着苏涟漪的身影,一动不动。
夏胤修很是有兴趣,只要沾了这苏涟漪的事儿,他都有兴趣。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说吧,你们想比试什么?”
那刘穆灵眼中泛过不屑,笑盈盈道,“比试什么,由涟漪郡主来定吧,以示臣女的诚意。”说是这么说,但那真实意思却是——我样样在行,随你比,若是技不如人,就赶紧知难而退。
涟漪抬头看向上位的三人,太后娘娘还是眼中慈爱,带着一丝兴趣。而皇后,笑着,却是一种幸灾乐祸,她哪里得罪过皇后?至于皇上,就十分了然,其无论脸上还是眼中,慢慢的兴致。
涟漪才不会和刘穆灵客套呢,讲究那些客套的结果多半是被挑了自己弱点中的弱点,其结果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但她要选什么呢?唱歌?在现代,隐约记得小学隐约课上唱过歌,但自从入了重点初中、高中,音乐课、体育课都被其他主科侵占,就从未唱过。先不说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几年没唱歌,先说就算回到小学时代,她也是五音不全。
跳舞?这个……真不会!她会一些传统武术,大学期间选修课学了跆拳道,都是以力量与爆发见长,与跳舞真真是南辕北辙。
乐器?耍手术刀,她在行,但乐器什么都不会。
这些古代名门闺秀生来就是为了嫁一户好人家,十几年待字闺中无所事事,除了内宅掐架就是学才艺,岂是她这种为了理想和事业学习专业本领之人能比得过。
“怎么,涟漪郡主才艺高超,样样在行,不知选什么了?”刘穆灵的声音轻快,带了一些调皮,好像在开玩笑一般。但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有她自己知晓。
夏初萤很是担心,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柔妃一眼,而云飞峋的双眼则是黏在苏涟漪的身上,双眉皱得甚紧。
夏胤修精致的眉头微微一挑,无所不能的苏涟漪啊,今日朕就要看你出丑。
许久,苏涟漪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刘穆灵刘姑娘,你实在太看得起在下了,岂是我真的不会什么才艺。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我的生活领域不同,所关注之事也不同。”
众人哗然,难道这涟漪郡主拿不出才艺,在找理由?
刘穆灵心中冷哼了下,但面上娇俏,“臣女不才,不知郡主是何意思,你我都是女子,难道不是吗?”其意很明白,是女子就要多才多艺,没才艺就别找理由。
涟漪道,“敢问刘姑娘,你从小到大,有何目标。”
众人哗然,目标?
夏胤修一挑眉,目标?
刘穆灵不解,目标?
“就是每日清早醒来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白日里忙碌所要完成之事,以及心中心心念念所要达成之事。难道,刘姑娘就没有目标,每日睁开眼脑海空白,白日里也是碌碌无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过饭后入睡,等着衰老死去?”苏涟漪的话不算客气,但也不算失礼。
对待朋友,即便不用虚伪的客套对方也知晓自己的好;对待非朋友,即便是将好话说尽对方也以为自己口腹蜜剑,所以,她自从选择了尽量委婉地实话实说。
刘穆灵大惊失色,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谁说我没有目标?”
而后发觉自己失态,赶忙垂头,暗暗自责,瞬间调整了语气,“涟漪郡主,臣女虽没什么品衔没什么作为,但也是有目标的。”
涟漪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众人兴致勃勃,继续观望,平日里唇枪舌战见多了,却没看过这么直白白的,果然是商女出身。
柔妃眼中带着戾气,也懒得听丽妃的咒骂,盯着苏涟漪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将其射出几个窟窿。
坐在角落的珍妃淡淡地笑了,涟漪郡主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的盟友果然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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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亲戚又来了一堆,回老家真忧愁,先发这么多,一会补二更,只能如此了,怕妹子们等急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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