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是皇上的寿日。
慧宁公主和皇上是双胞胎姐弟,两人的生日自然也会一块庆祝。慧宁公主崇尚俭仆,过生日从不风光大办,也不喜隆重豪奢,只在宫中摆家常宴席,请皇族宗室中走动往来频繁的人,有时候会请一些颇受宠信的臣子。
如今,慧宁公主仙逝,而皇上有初元丹补养,美人滋润,活得意气风发。他就想大摆宴席、普天同乐,以庆祝他这个英明之君万岁万万岁。
离皇上过寿而有半个月,礼部和内务府就抽调出半数官员,为安排筹备庆祝宴诞事宜做准备。皇上下旨诏告天下,他寿日的前后各七天,宫中都有宴席,分开宴请皇族宗室成员和朝中官员,前后共计庆祝半个月之久。
皇上让庞贵妃和白贤妃打理宫中宴请事宜,白贤妃以身体不适为由,让庞贵妃掌握了大权,处于主理的位置,而她则是协助,说白了只是挂了个虚名。
“母后、母后——”端华公主高声叫喊,快步走近庞贵妃的寝殿,见庞贵妃靠坐在凉榻上,赶紧上前扶住,“母后,听说您身体不好,女儿特意进宫探望。”
“没事没事,一点小毛病。”庞贵妃抚着端华公主的手笑了笑,说:“只是偶感暑热,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你父皇过寿,诸事烦琐,我难免心烦焦躁。”
“女儿前几天也睡不好,可一想到沈贱人要惨死,女儿就睡好了。”端华公主脸庞浮现恶毒的笑容,满脸兴奋问:“父皇什么时候才下旨把沈贱人那两个杂种杀死煎心熬汤?那件事都传了半个月了,司天监怎么还没选出吉呀?”
庞贵妃摇头长叹,“太残忍了,毕竟只是几个月的婴孩儿,哪能……”
“有什么残忍?那两个杂种可是厉鬼转世,只有杀了他们,用他们的心煎汤让父皇服下,父皇才能身体康健,大秦皇朝才能富盛繁裕。”端华公主想了想,又说:“现在京城都在传言此事,父皇要是不杀他们,大秦百姓就会人心慌慌。”
“唉!你还没当母亲,好多事……”庞贵妃注视端华公主,欲言又止。
自端华公主出嫁之后,做为母亲,她明显感觉到端华公主的变化,每每想起都令她心惊。端华公主从小被皇上捧在手心上宠爱,确实比其他皇子公主骄横泼蛮,可她对这个女儿却管教极严。别说生在皇族,就是生在大家族的女孩儿也要狠毒一些,还要聪明一些,这样才能在娘家立足,到了婆家,也能治家经营。
端华公主狠毒够格,却不够聪明,母女连心,庞贵妃很了解这个女儿,也想尽办法去弥补,可效果却差强人意。令她没想到的是端华公主嫁人之后越来越蠢笨,可狠毒凶残却是变本加厉,有时候连为人的本性都埋没了。
庞贵妃决不是善人,从太子府到后宫,她斗了二十多年,手中有多少条人命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可那些人都防害了她的利益,她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女,必须除掉那些人。但对跟她没有利益冲突的人,她总会留几分善念,这是人之本性。
沐元澈虽说在四皇子手下做事,连四皇子都很安分,更别说他了,沈妍大门不出,也呆得老老实实。他们没防害到大皇子的利益,凭白无故就对沈妍的两个孩子下毒手,庞贵妃觉得太过残忍。她又何尝不知沈妍那两个孩子是厉鬼转世的传言是有心之人有意散播,至于有心之人是谁,她也心知肚明,想起来就很别扭。
端华公主见庞贵妃沉思叹气,满脸不耐烦,“母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父皇怎么说?我前几天把传言告诉他,他还说要为大秦皇朝考虑此事,为了大秦皇朝的万世基业杀两个厉鬼转世的孩子不算什么,怎么没消息了?”
大秦皇朝是皇上的,这不假,可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下面还有亿万臣民盯着他,他的所作所为不合君王之道,就会被臣子弹劾。
庞贵妃皱了皱眉,说:“御花园的玫瑰开得正好,你去玩玩吧!我想歇歇。”
端华公主见庞贵妃撵她,气呼呼站起来,扭头就走,连礼都没行。她从庞贵妃的寝宫出来,朝御花园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想了想,又转向了御书房。
……
花海中,软床上,一对赤条光腚的男女正做着天人合一的运动。
……
快乐到极致的哼叫喘息声从御书房的偏殿传出来,正在走神的执事太监吓了一跳。皇上正在午睡,根本没有妃嫔侍寝,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执事太监虽说丧失了某种功能,但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对某些事也耳熟能详。
“皇上、皇上——”执事太监赶紧跑进寝殿,隔着轻纱床帐叫了两声。
皇上没应声,兴奋快活的哼叫声却越来越大,很快就演化成了低吼嚎叫。执事太监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掀开几层床帐,踮起脚跟往龙床上看。
龙床上没女人,只有皇上一丝不挂躺着,他睡前穿在身上的中衣中裤都被揉成团压在身下。皇上的双手做成拥抱的姿势伸向空中,五官因过度兴奋都扭曲了。
执事太监明白了,原来皇上在做春梦,皇上每晚都有至少两个美人侍寝,怎么午睡时还会做春梦呢?太监好奇心大发,盯着皇上腰下的部位发呆。
皇上四肢蜷缩在一起,轻轻颤抖,他又大叫一声,身体又一下子挺直了。执事太监也跟着叫了一声,他中彩了,黄白色,喷了他一脸,射程够远的。
“什么时辰了?”皇上长喘了一口气,迷迷糊糊问。
执事太监擦着脸,轻手轻脚退到帐帘外,悄声回答:“回皇上,未时正刻。”
又过了一会儿,皇上歇足了精神,才坐起来,自己穿上中衣中裤,让太监进来侍候他洗漱。可能是因为做春梦的原因,皇上感觉浑身无力,却身心舒畅。
“把初元丹给朕拿来。”
“皇上,许夫人嘱咐说这初元丹一天最多服三粒,多服无益,好多人都是三天才服一粒。您早晨服了两粒,午睡之前又服了两粒,不能再服了。”
这初元丹是慧平公主荐给皇上的,现在慧平公主疯了,皇上和许夫人接上了头。皇上觉得许夫人奉上的初元丹比慧平公主送的效果更好,他越吃越想吃。
“混账,好多人三天服一粒,那好多人都是皇上吗?”
“皇上息怒,奴才只是遵照嘱咐,怕皇上多服会适得其反,奴才……”
“谁又惹父皇生气了?不想要狗命了吗?”端华公主袅袅婷婷走进来。
皇上看到端华公主进来,顿时脸泛潮红,异样火热的目光不由自主在端华公主的胸部和腹部以下扫视。见执事太监脸上流露出惊诧,端华公主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他才赶紧收回目光,让端华公主坐下,又呵令太监去取初元丹。
端华公主兴冲冲来见皇上,是想鼓动皇上快点杀掉沈妍的孩子煎心熬汤。触到皇上看她的目光,又见皇上异样,她的心不由轻颤,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端华,来,坐到父皇身边来。”皇上拉过端华公主,让她坐到龙床旁边的乡墩上,双手揉捏着她的嫩手,柔声问:“端华,你找父皇有什么事?”
“父皇……”端华公主感觉很别扭,她装成整理头饰,抽出手,可马上又被皇上握住了,皇上跟她说话的语气和举止很象对那些宠妃,这令她浑身不自在。
端华公主又何尝知道她已成为皇上春梦的女主角,那个把皇上一次又一次送上云端的女人。她见皇上这般神情举止,心里不禁嫌恶犯怵,但她没忘记自己的来意。趁皇上现在意乱情迷,鼓动皇上早点除掉沈妍那两个孩子才是正理。
“父皇,儿臣听说您现在身体不适,很忧心。”端华公主长叹一声,低头偷眼打量皇上的表情,“难道民间那些传言是真的?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传言?”皇上警觉性很高,最怕百姓说他不英明。
“儿臣前些天不是跟父皇说过吗?父皇忘记了?唉!难怪父皇的精神越来越不好。”端华公主顿了顿,又说:“民间传言胜战侯和沈氏的两个孩子是厉鬼冤魂转世,只要他们活着,就会妨碍父皇身体康健,以致大秦皇朝衰败没落。化解之法就是把那两个孩子杀了,剜心煎汤,才能保住大秦皇朝的万世基业。”
皇上叹了口气,手不由自主就放到了端华公主的大腿上,“这是关系到朕的龙体康健和大秦皇朝万世基业的事,朕怎么会忘记呢?可朕在朝堂上一提,都没说是哪家的孩子,文武百官都反对,那些酸儒迂臣反对不说,连你兄长和你外公都反对,说朕行事残忍会失了民心,朕不敢再提,就把这件事压下了。”
端华公主暗暗咬牙,别人反对也就算了,没想到大皇子和锦乡侯都反对,这不是跟她做对吗?要知道她为把这件事传开,可花了不少银钱心思。
“皇兄和外公一定是被那些酸腐之臣怂恿才不敢支持父皇,父皇身体安康和大秦万世基业最重要,哪容他们妇人之仁?还是女儿的驸马明白事理。”
“哦?轩儿怎么说?”
“他说父皇受命于天,这世间当然以天最大,以父皇最高,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为了父皇要开创的万世基业,沈氏应该乖乖把她的孩子奉上才是。”
皇上重重点头,说:“轩儿确实比你的皇兄外公明白事理,也难怪朕宠信他。”
端华公主见皇上认可了她的话,低声说:“父皇不如给儿臣一道圣旨,儿臣去胜战侯府把两个孩子弄进宫来,让御膳坊给父皇剜心煎汤。”
“这……”皇上想了想,拍了拍端华公主的大腿,说:“你去吧!”
可皇上并没有下圣旨让端华公主带去,连一道明确的口谕都没有。他也知道此事太过残忍,怕闹起来不好收场,就留了一个心眼。若此事成功,他就能身体康健,创万世基业。若此事不成,臣子弹劾,他就把此事推到端华公主身上。
端华公主怕沈妍不服,想跟皇上要一道圣旨再去。听到执事太监进来禀报说大皇子和徐慕轩等人来回旨,又触到皇上对她暧昧的眼神,她赶紧告退出去了。
她从皇上的寝殿出来,看到徐慕轩站在正殿门口正以冷厉的目光扫视她,她赶紧低下头,装成没看见徐慕轩,从另一边的游廊匆匆出去了。
……
沈妍午睡醒来,看到大毛二毛也睡醒了,正互相抓闹玩乐,就和诏哥儿璎姐儿一起逗他们玩。两个孩子不时咯咯大笑,咿啊喊叫,卧房里洋溢着欢声笑语。
两个孩子快四个月了,都白净壮实,个头也大,跟人家七八个月的孩子差不多。一胞双胎,孩子生下来时个子都不大,只是这几个月眼瞅着都在长。胳膊腿也硬实有力,嗓门亮堂,也不象那些小冻猫子一样软棉棉的孩子。
怀孕时,沈妍饮食作息合理,注意调养保健,运动量也大。孩子生下来,沈妍只让他们吃了初乳,就交给奶娘喂养了。几个奶娘的食谱一个月一大换,平时还要根据气候、温度适当调整,奶娘的奶水好,孩子自然受益。
“姐姐,是大毛老实还是二毛老实?”璎姐儿悄声问。
“哪个也不老实,都欠揍。”没等沈妍说话,诏哥儿就呲着牙下了决断。
沈妍轻哼一声,很不满诏哥儿说她的孩子不老实,“是你非要让我每天给你一吊钱,你帮我看孩子,我每天都付钱,你看不好孩子,还怨他们不老实?”
“你不信我就让你看看,把他们抱到凉榻上。”诏哥儿跳下床,给奶娘下令。
奶娘听诏哥儿指挥,在临窗的凉榻上铺上绒席,把两孩子放到上面,又把保护栏起来。诏哥儿让大毛二毛枕在一只枕头,又推动他们,拉近他们的距离。
大毛二毛都光着小屁股,每人只穿了一个红棉软布绣小乌龟戏水的肚兜。肚兜映红了他们白嫩的小脸,连吐出来的泡泡都氤氲着柔柔的红晕,煞是喜人。
两人歪着身体,面对面躺着,用咿咿呀呀的婴语交流,不时晃动小手小脚用肢体语言表达情绪,显然是哥俩儿好。和谐的场景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似乎是发出了挑战的信号,于是,两人就你抓我挠缠在一起。
奶娘要分开他们,被诏哥儿拦住,很硬气地冲沈妍抬了抬下巴。沈妍没注意诏哥儿被冤枉之后愤慨的小眼神,她连眼角的余光都聚到了大毛和二毛身上。但她并没有要拉开他们的意思,而是兴致勃勃观战,只差给他们摇旗呐喊了。
管理下人下属切忌让他们统一战线,免得被架空,而是让他们紧紧团结在老大周围,一致对外。沈妍府里有仆人,外面有下属,对于管人她深谙其道。现在,她的思想延伸到另类的高度和深度,认为管孩子也同管下人下属一样。
大毛二毛都比同龄的孩子机灵得多,又灵动讨喜,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准定淘气。若两个人联合起来气她,不把她这当娘的气得跳了脚吗?她要让两个孩子都跟她亲密无间,他们之间适当得有点小矛盾、小摩擦,停留在人民内部矛盾范围内,无伤大雅。所以,看到两个孩子这么小就打架,她不生气,反而兴奋。
“二毛加油,二毛加油。”有人比沈妍更另类。
大毛压倒二毛身上,缠住二毛的胳膊,两只小脚也控制了二毛的腿。二毛的小脚不停踢腾,啊啊大叫,大概也是在为自己加油。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二毛反击成功,不负众望,成功推翻了大毛的压迫,并深深在大毛脸上亲了一口。
“哇——”大毛脸上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很没骨气地哭了。
“你长牙了?”沈妍赶紧抱起二毛,挑开他的嘴,看到他的牙床上长出两只小牙苗,她又惊又喜,“快,快看看大毛长牙没有,大毛可比二毛壮实。”
孩子一般是四到六个月长第一对牙,可大毛二毛还差几天才满四个月,发育够早的。孩子从出生到长牙是一个阶段,长出牙就进入下一个阶段,会长得更快。
“夫人,大少爷还没长牙。”
“估计也快了,我把这事忽略了,一会儿告诉厨娘给他们做些磨牙的吃食。”
大毛看到沈妍抱着把他咬哭的罪魁祸首,赶紧去沈妍伸出小手,哭声更大。
沈妍把二毛递给奶娘,抱过大毛哄逗,“你当哥哥的怎么就让弟弟弄哭了?”
“我就说他们都不老实了吧?我就说他们都不老实了吧?你还不相信。”诏哥儿一遍又一遍强调事实,冲沈妍这个护犊子的娘充满鄙视。
“那也是你看得不好,不能怨他们。”沈妍刚想给诏哥儿摆一堆道理,让他服输,别要今天那一吊钱了,就有丫头来禀报,说许夫人来访。
沈妍让丫头把许夫人请进二门花厅,又唱儿歌哄逗大毛,终于把大毛哄笑了。
“把大毛给我,看我怎么修理他们。”
“你敢修理他们一次,我就修理你十次。”沈妍恐吓诏哥儿几次,才去会客。
许夫人见沈妍进来,省略了寒喧的过程,直接告诉沈妍计划进展顺利,又跟沈妍要御米膏。许夫人也知道沈妍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才有交往。等事成之后,沈妍肯定会跟她拉开距离,而不会把她当朋友。
沈妍让丫头去给许夫人取御米膏,又问:“你安排的人可靠吗?”
“沈夫人放心,那些人在宫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小事肯定能办好。”
“那就好,这件事事关重大,只许成、不许败,否则你我都有灾祸。”沈妍说这些话总在下意识地咬牙,脸上并没有担忧,眼底凝聚着浓重的狠厉。
起初,外面传言大毛二毛是厉鬼冤魂转世,她就猜到是有心之人兴风作浪造谣,又想针对她。十三十四通过慧宁公主留下的暗卫一查,果然如此,很快就锁定了造谣者。她没有急着反击,而是让十三十四等人留意外面的情况,以静制动。
前几天,安王妃让人给她送来的消息,她才知道造谣者恶毒凶残的目的。丑恶的嘴脸、凶狠的行径昭然若揭,她若再不反击,就会坐以待比毙。她很快就确立了计划,与许夫人这个小人之交的同盟达成共识,计划一步一步展开了。
若有人伤害她,她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忍耐,但没人可以伤害她的孩子,一丝一毫都不行。事关孩子,她绝不能等事实形成,只要一露苗头,她就会全力反击。
“你要是不放心,就让你的人来做,我协助。”许夫人笑了笑,又说:“慧宁公主仙逝,肯定会留下不少财富给她的爱子,包括她一手培养的暗卫。”
沈妍摇头轻哼,“这就不劳许夫人费心了,你也应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多谢提醒。”许夫人脸色变了变,见丫头拿御米膏进来,她起身告辞。
一个婆子匆匆跑进花厅,在外间露了露头,见沈妍和许夫人正在说话,想退出,被沈妍叫住了。听婆子禀报,沈妍才知道端华公主来传圣旨,却不向门人展示圣旨,带人竟自往里闯,被门人拦住,她竟然让人大打出手。
“告诉门人不要拦,让她带人进来,正好关门打狗。”沈妍冷哼一声,转向许夫人,说:“你的冤家找上门了,你出不去了,否则还会挨鞭子。”
“信佛之人最讲点滴之恩,涌泉相报,而我点滴之仇,也会倾盘相报。”许夫人和端华公主本无冤仇嫌隙,去年被端华公主打了一顿鞭子,伤得很重,这仇怨就结下了。许夫人受人之恩不一定报,有仇必千百倍去报,这就是她的性情。
沈妍和许夫人刚到二门,就看到端华公主一脸得意坐在敞轿里,轿子后面跟着七八个粗壮的太监、十几名护卫,一行人威威赫赫朝二门冲过来。
“本宫来传旨,胜战侯府不分男女老少,都来听旨,孩子也要带出来。”
“山橙,叫府里所有人都来二门上听旨,把大毛二毛也抱出来。”沈妍给山橙使了眼色,转向端华公主说:“我的孩子太过灵动讨喜,真怕惊了公主。”
端华公主听沈妍提起孩子,又见沈妍笑得别有意味,就认为沈妍在嘲笑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不是雌雄同体,也不会无性生殖,可别人不管她是不是有公鸡采蛋,下不蛋来就是她的错。因此,孩子也就成了最厌恨、最反感的话题。
“贱……”端华公主想骂贱人,但没骂出口,因为沈妍说过新婚夜没落红的人才是贱人,她心虚,要是骂出这一句,她感觉自己在骂自己,“姓沈的,你别猖狂,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生的那两个杂种是冤魂厉鬼转世,留他们在世上,会祸害天下。本宫奉皇上旨意,要把那个杂种碎尸万段、剜心煎汤,让皇上服用。”
“皇上的圣旨呢?拿出来让人看看。”沈妍知道皇上就是再蠢笨昏庸,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落在圣旨上,让世人指责非议,做为他残暴的证据。谣言是端华公主放出来的,她的目的就是要借皇上的手除掉这两个孩子。
“皇上、皇上是下的口谕,你不遵从就是抗旨,就是欺君之罪。”端华公主远远看到丫头婆子拥簇着奶娘抱着孩子走来,冲侍卫太监挥手,示意他们去抢。
太监侍卫刚走上游廊,就被凌空落下的忍冬半夏和十三十四拦住了。太监侍卫看到是四个丫头,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抬手就打。最先冲上去的两个太监身体飞起来,重重落到一丈远的青石阶上,当下就爬不起来了。
其他人见这四个丫头能打,就提起小心,拉开架式,蜂涌而上。手脚击打**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盏茶的功夫,太监全部趴下,站不起来了。有几个侍卫也卧倒了,还有十多个侍卫小心翼翼应敌,准备跟四个丫头决战。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以慈悲为怀。”许夫人不想再挨鞭子、吃明亏,见端华公主带人来了,就躲到了二门里。她见沈妍这几个丫头很厉害,而且现在胜败差不多分出来了,就想讨个巧宗,训戒端华公主一番。
“许夫人果真是慈悲之人?我的鞭子好久不饮血了,许夫人可愿意慈悲慈悲?”端华公主眼角眉梢挑起冷笑,没等许夫人回答,她的蛟皮鞭就抡起来落到了许夫人身上,“本宫要看看你有多慈悲,让你慈悲、让你慈悲……”
端华公主惹不起沈妍,又见她带来的人被沈妍打得落花流水,心里憋了一口恶气。正当她快气炸肺的时候,许夫人这只“软柿子”跳出来,她能不使劲捏吗?
奶娘抱着大毛二毛走过来,看到这边打架见了血,赶紧捂住他们的眼睛。大毛二毛都瞪着灵动乌黑的大眼睛看热闹,视线突然被挡住,都急得哇哇大叫。
沈妍冲奶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遮挡。孩子现在还很小,不知道打架是什么,只会看热闹,就让他们先乐呵乐呵。有些东西他们迟早要见识,早让他们看,就能在他们脑海里留下印象,也便于启蒙和正确引导。
许夫人带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这几个奴才见主子挨打,她们只会躲在远处跪地哀求。许夫人年纪不小,根本躲不开鞭子,转眼间就挨了两鞭。第三鞭落下时,山橙扯住鞭梢狠狠一拉,端华公主一个踉跄,就以狗啃屎的姿势扑倒在地。
夏日衣衫单薄,只两鞭就打得许夫人背上渗出血迹,染红了衣服。许夫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哼,刻骨的仇恨吞没了她那张慈悲的脸。
几十个回合,端华公主的侍卫就被四个丫头全部打倒了,呻吟嚎叫声响成一片。宫女扶起端华公主,被她没头没脸打了几下,又没有明确目标地破口大骂。
大毛二毛看到这么大的热闹,小手挥舞,小脚踢腾,咿呀欢叫大笑。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好坏敌我,没有凶残邪恶,只有欢喜和热闹。
沈妍清了清嗓子,说:“既然端华公主拿不出圣旨,我只有送客了。”
她话音一落,忍冬半夏和十三十四就砍断了几根树枝,准备送客。太监侍卫被打怕了,看到几个丫头过来,不顾疼痛,爬起来就往外跑,也没人理会端华公主了。端华公主连轿子都不上,发了几句狠话,跺了跺脚,也赶紧跟着出去了。
“山橙,你扶许夫人到花厅涂药,再让人把这里收拾清扫一遍。”
“不用了。”许夫人咬牙摇头,沉声说:“计划明天就开始。”
“不是说要等到皇上寿日那天吗?”
“不等了,就明天,昏君寿日那边还有大事要做,你静观热闹吧!”
送走许夫人主仆,沈妍把山橙、忍冬和半夏叫来,重新计划安排。她的下人需要和许夫人安插在宫的内线紧密配合,才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时间提前,她的布置也要变,另外,她对许夫人也没有百分百的信任,有些事必须自己的人做。
……
庞贵妃听宫女禀报说端华公主在胜战侯府吃了亏,气端华公主,又恨沈妍。
“端华呢?”
“公主要去找皇上告状,求皇上下旨杀沈侯爷的孩子,被奴婢拦住了。”一个伺候端华公主的大宫女跟庞贵妃低声回话,又仔细观察庞贵妃的脸色。
“你做得好,端华的脾气越来越坏,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老侯爷想在皇上寿辰当日联合几名重臣提议立大皇子为太子,这几天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庞贵妃停顿了片刻,叹气说:“本宫这段时间常常心惊肉跳,有时候半夜里睡着觉就吓醒了,总寻思着会有什么事发生,可又没有征兆,本宫最担心的就是端华了。”
“娘娘放心,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端华公主,只要公主杀杀性子,谁还敢动她不成?公主这几天住在宫中,有娘娘亲自教导,保证没事。”
庞贵妃长叹一声,说:“端华这半年越来越爱往宫里跑,徐家人口不多,她也要持家才是。都成亲一年多了,肚子也没个动静,这才是让本宫着急的事。”
大宫女嘴唇动了动,想开口,欲言又止,庞贵妃发现她的异样,赶紧催促她说话。大宫女犹豫片刻,才嚅嗫着跟庞贵妃说了实话,又赶紧跪地告罪。
“什么?成亲一年多他们只同房过一次?你没看错吧?怎么端华……”
“回娘娘,奴婢绝不会看错,公主给奴婢们下了死令,不允许任何人提这件事,谁敢跟外人提,就把谁碎尸万段,连家人都不放过,也不许跟娘娘说。”
“怎么会这样?轩儿不是很喜欢她吗?怎么会?”庞贵妃使劲敲着几案,连叹了几口长气,“你去御书房把徐驸马请来,本宫要亲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宫女起来要出去叫徐慕轩,又被庞贵妃拦住了,挥手让她退下了。庞贵妃靠坐在凉榻上,闭目沉思,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心凉。
……
皇上午睡起来,也没让人进来伺候,一直坐在龙床上抚额叹气。自昨天午睡做了与端华公主交欢的春梦,他就感觉浑身无力,处理国事也心不在焉。昨天晚上和今天午睡他又做了那个春梦,想起那个梦,他就心里不安。
他打开装初元丹的锦盒,看到寝殿没人,就一口气吃下了五粒。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觉得精神饱满了,肢体也舒服了,似乎浑身有不用完的劲儿。他活动了一会儿,就靠坐在龙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就出现了春梦的场面。
单是回想,他就感觉自己全身舒爽,似乎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他十五岁就娶了徐皇后,到现在,他宠幸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回味跟那些女人行房欢爱,他脑海就一片苍白,也索然无味,似乎只有端华公主才能满足他。
可端华公主是他的女儿,他昏庸糊涂,但也知道自己是人,跟禽兽还有区别。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皇上拿起玉枕,就重重摔在地上,玉枕粉碎。
“皇上、皇上,您消消气。”执事太监带着几个太监宫女进来劝慰。
“没事了,都出去吧!”皇上莫名其妙发了一顿脾气,又恢复了正常。
“皇上,您这是被谁气着了?要不奴才跟您说说话、解解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太监探头探脑进来,他是上个月才提上来的执事太监,姓阎。因他能说会道,又机智灵透,很得皇上欢心,比老太监们在皇上面前都有几分体面。
“你就跟朕讲些新鲜事吧!”皇上气闷无聊,随口应声。
阎公公跪在皇上脚下,边给他捶腿边说:“要说这新鲜事……对了,还真有一件。皇上,您还不知道吧?礼部侍郎张大人爱如珍宝的嫡子不是亲生的。”
“朕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张家就闹开了,这事没传开,奴才还是听奴才一做大夫的老乡说的。”阎公公压低声音,又说:“张大人的正妻是庞贵妃的堂妹,事发之后,张家和庞家都封锁消息,就怕这事传开。皇上,您知道就行了,可别再讲给别人听。”
皇上点点头,很纳闷地问:“张大人怎么知道的?”
“张大人的嫡子不知怎么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请去医治的人正是奴才那做大夫的老乡。大夫说要用亲生父亲的血补救一下,结果张大人的血不合适,救不了孩子。张大人的夫人急坏了,当下就揪出张大人的幕僚,把孩子给救活了。”
“哈哈……朕知道了,孩子是那幕僚的。”
“皇上英明。”阎公公满脸敬重称赞了皇上一番,又说:“张大人怀疑孩子是他夫人和幕僚生的,两人咬定钢牙不承认,把张大人都气炸肺了。奴才的老乡有办法证明孩子是幕僚的,张大人不让用,怕丢人,就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你那老乡有什么办法?”
“滴血认亲。”阎公公把滴血认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讲给皇上听。
皇上听得连连点头,“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正在这时,二皇子和六皇子进宫回旨,皇上就示意阎公公拿他们二人试验滴血认亲。两皇子的血都跟皇上相融,几个小太监的血就跟皇上不相融。
皇上对滴血认亲深信不疑,想找机会给所有皇子皇孙都试试,就怕这其中掺了杂种。要象张大人一样,养了这么大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他非气死不可。
端华公主哭哭啼啼朝御书房走来,正巧碰到大皇子进宫回旨。大皇子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要到御书房正殿找皇上哭诉委屈,被大皇子拦住了。
大皇子回完旨,就被取了血,结果证明是皇上的种。皇上很高兴,称赞了大皇子一番,并说等寿辰过后给他晋晋级。大皇子很高兴,他现在是亲王爵,再晋岂不就是太子了?那可是他盼望已久的位置呀!终于等来了,他都飘飘然了。
皇上在正殿批阅了几份折子,就感觉浑身乏力,头昏脑胀。他想回寝殿服用初元丹,走到门口,碰到哭得如梨花带雨一般的端华公主,他眼前一亮。皇上揽住端华公主询问因由,端华公主只说庞贵妃训她了,因由却难以启齿。
庞贵妃得知端华公主和徐慕轩成亲后就同房过一次,足足思虑了一晚。今天上午,她把徐慕轩和端华公主都叫到寝宫,先训斥了他们,又仔细询问此事。徐慕轩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把责任全推到了端华公主身上,却没提她没落红的事。
端华公主跟徐慕轩比,脑袋笨,嘴巴更笨,结果被庞贵妃狠骂了一顿,又被罚跪思过。好不容易熬过惩罚,她就来找皇上哭诉,却不敢说徐慕轩的错处。
“别哭别哭,父皇跟你说件有趣的事。”皇上给端华公主擦干眼泪,又冲阎公公挥了挥手,阎公公会意出去,很快就端着一碗清水进来。
“父皇,这清水是做什么用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皇上用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在碗中,又拉过端华公主的手扎破,往碗中滴血,说:“亲生骨肉的血在水中能相融。”
“不是亲生骨肉,血就不能相融了?”端华公主颇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废话。
“当然不能相融了,你看……”皇上的目光落到水碗中,说话声嘎然而止。
水碗中的两滴鲜血在水中游来晃去,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仍各自**不相融。
皇上一把摔碎水碗,两滴血随水落到地上,仍保持着距离。皇上瞪着那两滴血呼呼喘气,殿里殿外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端华公主又惊又怕,赶紧跪下了,“父皇,不,这、这不对,这……”
“再取一碗水来。”
清水取来了,皇上和端华公主都往碗里滴了血,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两滴血还是不相融。第三碗、第四碗,直到第十碗水都取来了,皇上和端华公主的十指都扎过了。可他们二人的血仍不相融,即使搅到一起,一会儿就又远远游开了。
端华公主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脑海里乱成了一锅浆糊,理不出头绪。但她知道,如果她不是皇上亲生,她就不再是公主,就没有荣华富贵了。说不定皇上还会一气之下杀了她,二十年的父女情分,说破碎只是一句话的事。
皇上坐在龙床上,双手掐着额头,满脸气愤。大皇子是他的亲子,端华公主却不是他的亲女,这令他不可置信。庞贵妃从嫁到太子府做良娣起,一直得他宠爱,与他情深意浓,要说庞贵妃跟别人有私情,他绝对不相信。但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端华公主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呀!
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了,这消息就如同突然降下的晴天霹雳,令他震惊愤怒。皇上平静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心里竟然泛起几丝丝兴奋。
“端华,你起来吧?”皇上把端华公主拉起来,揉着她的手,柔声说:“端华,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你母妃,也不要和任何人提,你要明白朕的苦心。”
“父皇放心,女儿明白。”端华公主松了口气,皇上不处置她,还让她别跟任何人提起,这就说明皇上不相信滴血认亲,她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你先下去吧!”皇上挥手谴退端华公主,又让阎公公封锁消息。
他无心再处理政事,在龙床上靠坐了一会儿,他服了几粒初元丹,感觉浑身火热有力,就诏来两位美人一块侍寝。两美人极尽能事伺候,几番酣战,他筋疲力尽。可他仍不满足,回忆花海中的春梦,他觉得跟别的女人交欢很无趣。
半夜,他睡得正香,阎公公叫醒了他,说是他派出的暗卫送来了密报。他迷迷糊糊打开密报,一看,骤然清醒,骂骂咧咧把密报撕得粉碎。
六月二十七,宫中开始摆宴,提前七天庆祝皇上的寿辰。今天,皇上的寿辰要庆祝半个月,庞贵妃就决定按品阶亲疏宴请文武百官和皇族宗室成员。最初几天宴请的都是一些小官和他们的亲眷,越往后品阶越高。到了六月三十日,宫中宴请的人就是臣子中品阶最高的官员和名门旺族的男亲女眷。
徐皇后不在宫中,臣子的妻女进宫恭贺,第一个要拜见请安的人就是庞贵妃。
祝寿的宴席主要由庞贵妃指挥安排,诸事周到妥贴,得了众人很多褒奖,她很兴奋。听说皇上过完寿还要晋大皇子的品阶,那应该就是在暗示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了。她就是没皇后之尊,她的儿子当了太子,天下女人有谁能比她还尊贵?
“回贵妃娘娘,徐驸马来找端华公主,说要一同去给皇上拜寿。”
“端华没在本宫这里,她这几天总往外跑,本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庞贵妃想了想,说:“你叫徐驸马进来,本宫有话跟他说。”
听说庞贵妃要召徐慕轩进来问话,来请安的命妇淑媛都起身告退。庞贵妃让人带她们到偏殿饮茶休息,过一会儿庞贵妃还要带她们去给皇上拜寿。
庞贵妃向徐慕轩询问了朝堂上的事,话题主要围绕大皇子被立太子之事。徐慕轩没给庞贵妃打保票,但说这事有**成把握,庞贵妃就已喜不自胜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庞贵妃对徐慕轩这女婿越看越喜欢,越想越觉得端华公主不懂事。
“轩儿,等过完皇上的寿辰你就把端华接回府,好好过日子,要个孩子。”
“母妃放心,儿臣定会善待端华,不让母妃再费心。”
庞贵妃很满意徐慕轩的态度,又嘱咐了几句,邀他一同去给皇上拜寿。贵妇小姐见庞贵妃与徐慕轩同行,也一块跟去,与他们保持了三五丈的距离。众人走到后宫门口,正好碰到大皇子和锦乡侯及庞家一派几名重臣,就一起去了御书房。
从后宫到御书房,有两道游廊相连,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掩映在花木丛中的小路。从小路上走要穿过一座花园,路程加长,除非游玩,平时走的人也很少。
庞贵妃同大皇子和徐慕轩等人走在前面,边走边说笑,步伐很慢。刚走到小路与游廊的交汇点,就看到一名执事太监带着两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为庞贵妃等人开路的太监一声呵令,执事太监带两名小太监赶紧跪下了。
执事太监下跪时,脚滑了一下,险些摔倒,腰间夹的一个小包袱掉下来。包袱系得松,掉到地上就散开了,露出里面一套明黄色的中衣中裤,是皇上贴身的衣衫。中衣中裤都被汗水浸透了,尤其中裤上还有一大片污渍,充满暧昧的气息。
执事太监赶紧包好包袱,找了个借口,匆忙告退。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往小路中间那座花园看了一眼,偷眼瞄过庞贵妃,一路小跑离开了。
庞贵妃轻哼一声,嘴角挑起讥笑,她知道皇上又在花园里宠幸妃嫔。皇上好色,无人不知,她巴不得皇上亲近女色而疏远国事,好给大皇子施展的机会。可她不屑皇上偷偷摸摸的行径,不知又碰上了什么货色,还要瞒着他。
“走吧!”庞贵妃带众人要往游廊上走。
“母妃,儿臣听说对面的花园里玫瑰开成了一片花海,苦于没机会赏花,今日想顺便去欣赏一番。”徐慕轩给庞贵妃使了眼色,笑得别有意味。
庞贵妃知道徐慕轩的用意,她费尽心办操办寿宴,皇上却躲在这里偷腥。若是她不小心撞破了,皇上或多或少都会愧疚,她也好提条件。
“好吧!那一园玫瑰确实开得繁盛,我们就从小路走,顺便赏花。”庞贵妃欣然答应,不管皇上宠幸什么人,她都要装出大肚,大力封赏,才会更得圣宠。
徐慕轩赶紧向庞贵妃道谢,为庞贵妃创造一个小小的机会只是他的目的之一,除此之外,他还想看看值得皇上费心偷摸宠幸的女人是何等尤物。他确信是皇上夺走了端华公主的第一次,这是他心中的死结,他对皇上的情事很敏感。
蓝空清澈,绿柳扶风,满园玫瑰开得姹紫嫣红,浓郁的香气氤氲弥散。
花园正中搭起一张软床,明黄色的轻纱床帐随风微拂,好像一片轻舟荡漾在花海中。软床上,一对男女正在疯狂运动,为这片花海增添了暧昧**的气息。
这座花园本来不大,小路从花园一侧穿过,距离花海中间那张软床也就有两丈远。若是从小路经过,眼神正常者都能看清在里面欢爱的人。
庞贵妃和徐慕轩等人刚一走到这座花园的入口,就听到男女肆无顾及的交欢声。那些贵妇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脚步,带着那些小姐们后退。但她们都好奇心大盛,对宫的艳事兴趣很大,就让丫头带走小姐们,她们躲在远处看热闹。
阎公公带几句小太监在花园入口当值,但庞贵妃和徐慕轩等人走进来,他根本不阻拦。等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才跑过来,跪地挡住众人的去路。
庞贵妃冷哼一声,问:“阎公公,皇上又宠幸了哪位美人?值得你这么紧张。”
“回、回贵妃娘娘,您、您还是回去吧!奴才、奴才……您、您就是处死奴才,奴才也不敢说,这……”阎公公一脸恐惧,几名小太监也浑身哆嗦。
“这话倒是奇怪了,本宫是拈酸吃醋、不识大体的人吗?这宫里妃嫔美人无数,皇上在本宫寝宫宠幸美人都是常事,有什么不敢说的?”庞贵妃见阎公公几人这么害怕,非常好奇,一心想看看皇上正宠幸的美人是谁,“走开,让本宫过去亲眼看看,不躲开是吧?小安子,把他们拉开,每人掌嘴二十。”
小安子带几个粗壮的太监冲上来,把阎公公几人拉到一旁掌嘴。庞贵妃冷哼一声,冲她几个心腹婆子挥手,主仆几人一同向花园中间走去。大皇子和锦乡侯等人互看一眼,满脸犹豫,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徐慕轩摇头冷笑,没犹豫,就跟着庞贵妃过去了。大皇子等人见徐慕轩过去,又互看一眼,也跟着过去了。
庞贵妃等人沿着小路刚走到与那张软床平行的位置,就听到皇上兴奋大吼一声,完事了。皇上躺在软床上舒舒服服喘气,而那位一丝不挂的美人却浑身抽搐着从软床上滑下来。看到庞贵妃等人往这边走来,她双手抱肩,浑身筛糠般颤抖。
“端、端华……”庞贵妃看清与皇上交欢的美人,白眼一翻,就昏过去了。
大皇子顾不上理会庞贵妃,上前两步,看倒在床下赤身溜体的美人,看清果然是端华公主,他双手不停哆嗦,“是、是……这、这……怎么会这样?”
徐慕轩看到一丝不挂的端华公主和坐在软床上不慌不忙穿衣服的皇上,脸色霎那间苍黄。一口腥咸的血从他心中涌出来,直冲上嗓,他强咽了几次,也没咽下去,鲜血在他的嘴角蜿蜒成诡异的血流。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身体晃了晃,抓住树旁一棵小树,咬牙切齿的声音交织着他的冷笑声,在皇宫上方震回荡。
端华公主新婚夜没落红,交怀疑夺走她第一次的人是皇上,他就因此恨上了皇上。因为绿帽子的怨恨,他做了很多事,害了不少人,就是想让皇上毁灭。他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展开,目的还没达到,皇上就以最直接最严酷的方式回击了他。
锦乡侯和几名重臣见皇上竟然和自己的女儿行欢,心中同时涌现暴君、禽兽等字眼。与亲生女儿行不伦之事的皇上在前朝出现过,就是前朝的灭国之君,此君的所作所为也成了他必然灭国的铁证,没想到当今皇上竟然效仿灭国之君?
想到前朝的灭国之君,锦乡侯等人互看一眼,若皇上行不伦之事传开,他也不配再当一国之君了。以此为由废掉皇上,拥护大皇子登基,他们很快就以眼神过成共识。他们需要徐慕轩谋划支持,可此时的徐慕轩已掉了魂,顾不上大事了。
婆子掐庞贵妃的人中,好不容易才把她掐醒,她吐了两口鲜血,脑子就清楚了。她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遇到这种事不是悲愤伤心,而是要想怎么摆平。端华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两人怎么会搞在一起?难道有人做了手脚?
“皇上、皇上……”庞贵妃扑跪在小路旁,连连磕头,喃喃低语。
“起来,不要跪这等没有人理伦常的昏君,他的所作所为与禽兽有什么区别?”锦乡侯一把拉起庞贵妃,威慑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大皇子身上,“你是一朝长子,皇室血脉,遇到这种事也该说句话了,快说如何处置。”
皇上昏懦,慧宁公主死后朝政一直由大皇子和庞家一派把持,锦乡侯就相当于暗皇。从本心来说,锦乡侯看不上也看不起皇上,只不过君臣有别罢了。
大皇子已接到锦乡侯等人的暗示,他们要借此事废掉皇上,拥他登基。他做梦都想当皇帝,可这件事太突然,他没有准备,也不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锦乡侯这是在骂朕吗?”已穿好衣服、平息气喘的皇上掀开帘帐,坐到软床上,怒视锦乡侯等人,稍后下旨道:“将庞氏剥去贵妃封衔,打入冷宫。”
庞贵妃也接到了锦乡侯等人的暗示,废掉皇上、拥大皇子登基虽是险路,却值得一试。皇上今日之事传开,朝堂不知会乱成什么样,还不如及早退位。她正在犹豫,变听到皇上下旨要把她打入冷宫,她当即就坚定了决心。
“皇上——”庞贵妃一声急呵,强撑一口气,站直身体,咬牙道:“皇上不顾伦常,沾污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无缘无故将臣妾打入冷宫,这与前朝昏君有何分别?皇上行如此荒淫之事,又如何配当一国之君?还不如……”
“亲生女儿?你还敢说她是朕的亲生女儿?你好大的胆子。”皇上一脚踹翻端华公主,拍着软床暴呵:“她是谁的女儿你比朕清楚,你蒙骗朕这么多年,还敢来指责朕。小阎子,你去准备,朕要证明给他们看,让他们心服口服。”
端华公主紧紧抓住婆子递来的衣服,身体蜷缩在床脚下,一动也不敢动。平静了一会儿,她看向徐慕轩,徐慕轩脸上流露出诡异的笑容,令她浑身冷颤。
她怀疑是皇上夺走了她的第一次,成亲以后,就一直跟皇上保持距离,能不见就不见,除非她想求皇上做事。滴血验亲之后,她怕皇上削掉她的封赏,甚至处死她,就想跟皇上拉近距离,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这几天总往皇上的寝殿跑。
皇上亲口答应还会一如既往宠爱她,可那宠爱不再是父亲对女儿的宠爱,而变成男人对女人的宠爱。昨天午后,她特意调制了解暑的酸梅汤给皇上送去。皇上刚吃过初元丹,要午睡,碰巧她来了,就把她强拉上龙床,X了一次。
完事之后,她恶心愤恨恼怒,哭得很伤心。皇上抚慰她,答应以后比女儿还要宠爱她,又喂她吃了三粒初元丹。吃过初元丹,她好像飘到了云端,浑身热乎乎的舒适。皇上又连X了她两次,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巴不得天天享受。
与徐慕轩成亲之后,两人就行过一次房事,她紧张羞涩,除了疼痛,其它感觉并不明显。与皇上行欢之后,她觉得是屈侮,又是觉得是享受,矛盾心理交织。
可现在,事情被撞破,皇上竟然要废掉庞贵妃,还狠狠踹她,一点宠爱的意思都没有了。徐慕轩会不会休了她?她脑海里冒出这个问题,不禁浑身发冷,连牙齿都打起哆嗦。她没了父亲,母亲进了冷宫,再没了丈夫,她还有什么?
阎公公端来五碗清水,跪到皇上脚下,“回皇上,奴才准备好了。”
皇上冷哼一声,站起来,扎破自己的手指,在每只碗中都滴了一滴鲜血。他呵令大皇子过来,又一把拉过端华公主,扎破他们二人的手指。正好有几个五六岁的皇子公主到这边玩,他又把他们叫过来,各取了一滴血。
“小阎子,端给他们看看。”
这五碗清水中的两滴血除了皇上和端华公主那两滴,其它都很快就融合在一起了。徐慕轩、庞贵妃、大皇子和锦乡侯及几名臣子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皇上和端华公主不是父女,皇上宠端华公主就不是**,庞贵妃就惨了。
“都看清楚了吗?”皇上怒笑几声,“庞氏,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给朕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什么儿子是朕的、女儿就不是?你跟朕说清楚。”
“皇上,臣妾冤枉……”庞贵妃不敢再强硬,她爬跪到地上,捂脸痛哭。
大皇子、锦乡侯和几名臣子全部五体投地跪下,大气也不敢出,面对滴血认亲的结果,他们无话可说,强硬不复存在,不臣之心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在大皇子还是皇上亲生,否则他们会更惨,事关皇室血脉,这可是天大的事。
徐慕轩没跪下,他扶着小树,笔直站立,面露自嘲冷笑,摆出一副只看苍天不看凡人的模样。他天天都在算计人,可别人也不是傻子,别人也在算计他。今天的事传出去,最难受、最难过的人不是他,但最丢脸的人却是他。
他为了娶公主,强逼童养媳退了婚,这可是京城曾经传得最热烈的新闻。如今,他娶到了一个冒牌的公主,已经够丢人了,这冒牌公主还被皇上X了。这若是传出去,别说在京城,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活着,就要贴着墙根走路了。
端华公主到底是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他不敢下定论,但他知道他被人算计了。他也知道是谁算计了他,但他没有再反扑报复的勇气,这是他的报应。
皇上扶起庞贵妃的脑袋,一脚踹到她脸上,她顿时口鼻出血,“庞氏,你还敢说朕冤枉你?你做过什么?你不清楚?是不是想让朕说给你听?”
“父皇,您就饶了母妃吧!她……”大皇子哭得泪流满面,他伤感求情却招来锦乡侯恼恨的眼神,象他这么求情,岂不是承认庞贵妃与人有私了?
“锦乡侯,你还说朕荒淫无道,拿朕比前朝灭国之君,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下的好事。端华是这个贱人跟谁的孽种,你比朕清楚,还让朕说出来吗?”
“皇上,老臣冤枉、冤枉呀!”锦乡侯瘫在地上,磕头如同鸡啄米。
“好,你们都认为自己冤枉,都不想招,朕替你们说。”皇上咬着牙喘了几口气,掏出初元丹吃了几粒,说:“先皇最宠爱的庞淑妃是锦乡侯你的嫡亲妹妹,她生了儿子要和朕争皇位,当时你们庞家可是全力保他上位的。先皇十二年,庞淑妃过寿,先皇准她摆皇后銮驾回锦乡侯府省亲。没想到她却病倒在庞家,先皇就让秦中御(御亲王全名)到锦乡侯府给她侍疾,你们都记得此事吧?”
锦乡侯和庞贵妃都不吭声,显然在回忆此事,唯独大皇子呜呜咽咽低泣。
皇上冷笑几声,抓住庞贵妃的头发,又说:“当时,庞淑妃和秦中御倍受隆宠,而朕和先太后则受尽打压。庞淑妃省亲,你要回娘家去,朕不让你回去,你就偷偷溜回去了,还在娘家住了半个多月。庞淑妃和秦中御回宫之后,你才回来,端华那个贱种就是你住娘家的时候怀上的。端华比预产期早生半个月,你说她是早产,让朕答应多疼爱她,其实她根本不是早产,而是你早怀上的。”
“皇上,不、不是……”当年,庞贵妃确实没听皇上的话,趁庞淑妃省亲执意回了娘家,而且御亲王也勾搭过她,两人还喝过酒,可她没与御亲王通奸呢。
“不是?哈哈……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皇上给阎公公使了眼色。
阎公公匆匆离开,一会儿就带来了两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呵令她们跪下。这两个女孩庞贵妃认识,她们是御亲王的女儿,跟庞淑妃一起被关在冷宫中。
阎公公准备了两碗清水,分别取了端华公主和这两个女孩的血滴入碗中。端华公主的血竟然和这两个女孩的血相融,只不过融到一起很快就散开了。
“同父异母,血融又散,庞氏,你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庞贵妃浑身乱颤,眼神都惊得呆滞了。
滴血验亲的结果就摆在她面前,由不得她否认。她怀疑有人设计陷害,可设计者为什么要陷害端华公主,而不陷害大皇子呢?若是把大皇子搬倒,庞家一派多年经营就会附诸东流,她的下场会更惨,端华公主不也没好日子过吗?
难道端华公主真不是皇上的亲骨肉?对了,那年庞淑妃回庞家省亲,她陪庞淑妃和御亲王吃酒,喝醉了,就睡着了,难道御亲王趁她喝醉淫了她?端华公主也是那时候怀上的?庞贵妃想到这些,很害怕,嗷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哈哈……你哭什么?你为什么不狡辩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了?”皇上一脚踹倒庞贵妃,缓了口气,下旨道:“把庞氏打四十大板,关入冷宫,等朕彻查之后赐死。仁郡王降为王,闭门思过,庞家削去世袭封爵,择日谴送回乡。”
圣旨一下,庞贵妃和锦乡侯当场昏倒,大皇子哭得昏天黑地,其他人叹息不绝。躲在远处看热闹的贵妇们哭的哭、叹的叹,议论的议论,唉声叹气响成一片。
徐慕轩神色镇定,上前施礼,“皇上,您想怎么处置端华公主?”
“你先把她带回府,朕再想想。”皇上沉吟片刻,拍着徐慕轩的肩膀说:“你是明事理的人,不要跟他们一起糊涂,朕今后肯定要重用你。你要是不想再要端华,可以把她休掉,朕再赐你一门好亲事,保你风光荣华。”
“多谢皇上。”徐慕轩低垂着头谢恩,眼底充聚着狠毒的光芒。
……
沈妍在二门花厅接待了许夫人派来送信的人,听来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沈妍不禁摇头。许夫人做为佛祖的代言人,确实慈悲不足,狠毒有余,端华公主也是咎由自取。她是事件的辅助参与者,事后也就当故事听听,当热闹看看。
设计谋害大毛二毛,徐慕轩是出谋划策者,端华公主只是执行者。相比具体操作的人,出坏主意的人更加可恶,更应该得到恶报。就象这件事,端华公主是直接被陷害的人,而徐慕轩那顶华丽丽的绿帽彰显人前,他的日子能好过吗?
对于反击报复徐慕轩,沈妍始终有太多的不忍,可有时候身不由己。在世间这大舞台上表演的人不只他们二人,还有很多人要推动剧情的发展,他们不得不随波逐流。即使有一天你死我活,也是舞台的需要,怨不的谁。
“夫人,龙葵来信了。”
“快给我看看。”沈妍接过信,赶紧打开阅读。
龙葵离开京城半个多月了,她马术最精,脚程又快,预计七八天就能见到沐元澈。沐元澈和四皇子仍在塞北,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信中也应该提到了。
沈妍看完信,才知道龙葵写信时还没到达塞北,更别提见到沐元澈了。龙葵出城之后一路向北,遇到北郊大营的兵马正在演兵拉练,一路被盘查,耽误了时间。她通过北郊大营的属地,向北居然还有兵马在演练,不知道属于哪个大营。
沐元澈从十几岁开始带兵,对演练极有经验。沈妍常听他说兵马演练一般是在春秋两季,不冷不热,连装备都省。有时候冬季也演兵,却只是局限于某一个营。夏季基本上不演兵,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或准备打仗了。此时正值盛夏,龙葵去塞北途中却遇到了大规模的演兵,这其中定有原因。
沈妍正在沉思,就有丫头来报说项云谦来了。沈妍暗想这财迷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正想找人了解一下北郊大营的情况呢,项云谦可是军人出身。项云谦来接诏哥儿和璎姐儿回府,顺便给她报信,项老太爷要过八十大寿,汪仪凤请沈妍去贺寿。得知项云谦的来意,又随便寒喧了几句,沈妍才转过正题。
项云谦介绍了京郊几个大营的详细情况,连大营统帅的出身及祖宗八代都告诉她了。沈妍随口编了个理由,又问起京城北部的布兵情况,项云谦也告诉她了。
听完项云谦介绍的情况,沈妍不禁心惊,看来情况远比她想像的要严重。
当然,项云谦费了那么多唾液也是有代价的,他让沈妍代他给项老太爷准备一份寿礼。这份寿礼最后的买单者肯定是沈妍,这是不争的事实。
诏哥儿说什么也不走,非要跟沈妍一起去项家,等沈妍贺寿回来,他再跟着回来。项云谦准备了一堆话,刚一开口,就被诏哥儿噎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跟斗。
“谁一天给我一吊钱,我就跟谁混,没钱的人休想带我走,请便,不送。”
项云谦是极品财迷,总想方设法捞钱,自己的钱恨不得一文掰成两半花。一天给别人一吊钱,除非他疯了,跟他一天要一吊钱,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呢。
璎姐儿见诏哥儿不回去,她也不回去,项云谦无奈,只好无功而返。沈妍确定了到项家贺寿的日子,就拉出一张单子,让苏嬷嬷准备两份寿礼。
她思虑半晌,就把几个管事都叫来,开出一份日常用品的采买单,让管事大力采买。胜战侯府后花园有个大冰窖,采买来的吃食之类可以存放在冰窖里。
“夫人,刚才西府那边有人敲两府中间那道小门,守门婆子询问,也没人应声,只递过来一张纸条。”管事婆子呈上一张揉皱的纸条。
因查检胜战侯府,沈承荣为大皇子和庞家一派当了替罪羊,被削爵撤职,承恩伯府也就不存在了。因承恩伯府在西面,胜战侯府的人就称那边为西府。
慧宁公主新死时间不长,沈承荣又被削爵撤职,承恩伯府也就败落了。李姨娘和沈妍被疯狂的侍卫“畅饮”之后,后果都相当严重,老天对她们报应也够狠。
李姨娘下体流血不止,骚痒难耐,不知染上了什么病,散发一股恶臭,跟她保持几丈的距离都能闻到臭味。她到处求医问药,都成药罐子了,也没治好。
沈娇更“幸运”,她中标了,怀了身孕,不敢说,都三个月了,李姨娘才知道,用虎狼之药给她把孩子打掉了。她的身体伤了根本,要想再要孩子就万难了。
那张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错字白字占一半以上。大致意思是说沈承荣要把沈婉嫁给庞昊,沈婉不愿意,被沈承荣打了,写纸条的人求沈妍帮帮沈婉。
看笔迹,再看写纸条者的口吻,应该是沈婉的帖身的丫头婆子所写。沈婉不会自己向沈妍求助,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沈承荣的女儿,总刻意与沈妍这个弃女保持距离。慧宁公主死得太突然,关系到身世的重大秘密都没有告诉她。
这沈承荣真是不消停,混到这种地步,连男根都混没了,还蹦跶什么?被大皇子和庞家一派当成替罪羊,吃一次亏还不够吗?还腆着脸往上贴有意思吗?
慧宁公主死后,皇上只撤掉了给慧宁公主的封赏,并没有削沈婉的封号。庞昊是伪嫡子,文不成、武不就,声色犬马倒是样样精通,整个一个纨绔公子,又跟沈娇有曾经有一腿。而沈婉不只是嫡女,还是郡主,庞家当然愿意娶沈婉。
沈承荣现在无职无爵,因爵位职位而得的封赏也被撤掉了,日子肯定不如以往风光了。但他还是驸马,每个月都能从内务府领些奉银禄米维持生活。慧宁公主留下了一些私产,每年也能出息几百两银子,可以保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大概沈承荣还想翻身吧!被彻头彻尾打击了一次,他不认输,还在寻找机会。
现在,庞家也被削了爵,已经一无所有,贴上去还能得到什么?这件事宫里暂时封锁了消息,没传开,沈妍也不想多说,让沈承荣再去碰个大钉子吧!
“苏嬷嬷,黄精,你们过来。”沈妍仔细交待了二人,让她们分头行事。
过了一会儿,苏嬷嬷就带回了消息,这消息是她重金买通李姨娘身边的心腹婆子才得到的。李姨娘想偷梁换柱,让沈娇代替沈婉嫁到庞家,已开始安排了。
沈妍轻敲几案,说:“太好了,我们只须顺水推舟就行。”
……
庞贵妃被打了四十大板,就被送进冷宫了,端华公主穿好衣服,被送回了锦乡侯府。皇上要下旨处理锦乡侯和大皇子等人,被徐慕轩拦住了。
徐慕轩说皇上寿辰普天同庆,这样的事传出去,对皇上的英名不利,应该过几天再下旨。皇上认为徐慕轩的话很有道理,没下旨,还让人封锁了消息。
大皇子和锦乡侯来求见皇上,想替庞贵妃求情,还没说到正题上,就被骂出去了。正好徐慕轩也要回府,两人与他同行,把他当成救星,小心翼翼求教。
“轩儿,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锦乡侯满眼期待等徐慕轩回答。
徐慕轩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出宫再说,你们先走。”
锦乡侯给徐慕轩留下暗示,和大皇子匆匆出宫,去了庞家一座别苑。大皇子和庞家一派的重臣刚到齐,正在商议应对之策,徐慕轩就来了。
“徐侯爷,你是大皇子的谋臣干将,足智多谋,你认为此事该怎么办?”
“真让我说?”徐慕轩略带嘲弄的目光扫过众人。
“轩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老夫多年的至交。”锦乡侯长叹一声,又说:“他们同你一样,都倍受老夫和大皇子信任。”
徐慕轩耸肩冷笑,沉声说:“反了。”
“这、这能行吗?要是……”大皇子满脸惊慌扫视重人,双手轻颤。
“要是成了,你就是皇上,这里每一个人都会论功行赏。要是败了,你就死路一条,这里每一个人都会被连累。”徐慕轩轻哼一声,又说:“要是不敢,你就等着别人当了皇帝,窝窝囊囊,或许能得个善终,但可能性也不大。”
“可是父皇……”
“他昏庸无道,又如此绝情,你以为他还是你以前的父皇吗?今天若不是轩儿拦着,圣旨一下,你降成王爵,再想晋升超越其他皇子,难如登天。庞家百年基业说毁就毁,我到九泉之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了。”锦乡侯越说越气,众人劝慰他,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我认同轩儿的说法,成败在此一举,诸位呢?”
在场的臣子都是大皇子和庞家一派,以前都对大皇子忠心拥护,此时也都表白了誓死追随之心。带到如今,他们就是不想参与,除了死,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大皇子犹豫半晌,才吁一口气,低声说:“我听外公的。”
徐慕轩见众人一致决定要反,心中暗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诸位都同意了,我们就做一下具体布署,订下时间,然后分头行事。”
“好。”锦乡侯拈着白须,狠厉森冷的目光扫视众人,“诸位,今日我们决定之事关系大家的前程和身家性命,既然诸位都同意,就不容再反复。你们都跟老夫相交多年,若让老夫发现谁有二心,庞家的死士可不是吃素的。”
“请侯爷放心,请大皇子放心,我等誓死追随。”
除了徐慕轩,再场的人都表明决心,要誓死追随。徐慕轩笑而不语,但锦乡侯和大皇子把他当成一家人,不管他是否表态,也不会怀疑他有二心。
众人商议完毕,锦乡侯又跟每一个人分别碰了头,做出具体安排。徐慕轩鼓励了大皇子一番,率先离开,大皇子送他到门外,殷切而别。
徐慕轩谴退小厮随从,一个人骑着马漫无目的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直到日影西沉,他腹中饥饿,在一座小餐馆随便吃了些东西,才回到武烈侯府。他进到书房的院落,看到一个宫女正在书房门口满脸急切等他,他嘴角挑起冷笑。
宫女见他进院子,忙迎上去施礼,“驸马爷,公主、公主要自残。”
“你侍候她多年,不知道她的性情吗?她要是有死的勇气,本侯奉陪。”徐慕轩冷笑几声,“公主到怎么了?她有什么事?如实告诉本侯。”
“驸马爷,公主想请你去一趟,她……”谎言被揭穿,宫女满脸讪色。
端华公主拿命相逼,让宫女来请徐慕轩过去,请不到人,她也很害怕。
“本侯还有大事要思虑,让公主好好休息吧!”
“驸马爷,公主说你要不去见她,她就自己到洗衣房为奴。”
“到洗衣房为奴?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比她要死可信度更高一些。”徐慕轩凑到宫女耳边,说:“你告诉公主,她不能去洗衣房,龙床比洗衣房更需要她。”
宫女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也不明白徐慕轩的话,刚要问,就被徐慕轩训斥一顿,赶走了。孙清风从暗阁里出来,冲徐慕轩含笑点头,满脸佩服。
“你不用佩服我,今天的事不是我设计的,我也被人算计了。”徐慕轩停顿了一会儿,“我怀疑你的主子知道此事,这件事他提前没跟你提起?”
孙清风摇了摇头,“主子手下可用的人很多,或许是别人做的,我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也罢,无所谓了。”徐慕轩凝望窗外,长吁一口气,“锦乡侯和大皇子决定要反了,你们主子隐忍这么长时间,也该有所举动了。”
“他们决定了?”
徐慕轩点点头,把锦乡侯和大皇子等人的布署全部告诉了孙清风。孙清风连连点头,把关键问题记下来,又回到暗阁,去给他的主子发消息了。
第二天,徐慕轩一早起来,就到端华公主的院子,催促她梳洗打扮。端华公主见徐慕轩,很高兴,得知徐慕轩让她进宫陪皇上,她当即就昏倒了。徐慕轩毫不在乎,让宫女替她梳,亲自把她送到御书房偏殿的龙床上。
……
七月初三,皇上寿辰,普天同庆之日。
皇上早朝,在金銮殿接受臣子朝拜,他刚颁下惩罚大皇子和锦乡侯等人的旨意,圣旨还没传出去,大皇子和锦乡侯世子就带兵冲进了金銮殿。他们以皇上昏庸无道、荒淫无耻为由,宣布废掉皇上,拥立大皇子登基,并控制了文武百官。
京城四个城门全部关闭,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街道也全部戒严了。百姓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但能感受到压抑恐慌的气氛,没有大事,全部闭门不出。
皇上被锦乡侯一派控制,并被酷刑拷打,不得已,颁下退位诏书,让大皇子继位登基。大皇子和庞家一派一边为大皇子登基之事做准备,一边清算跟他不是一派的官员。大皇子龙袍还没做好,贬黜罢免官员的圣旨却下了一道又一道。对于跟他是一派且追随他逼宫的人则是大肆封赏,一夜封侯者大有人在。
几名刚正耿直的臣子反对大皇子逼宫夺位,誓死不肯屈服,就被大皇子一派当成了用来骇侯的鸡,流放的流放,收监的收监,处斩的处斩。
象项家、杜家这样的笃直纯臣之族,锦乡侯的策略是以拉拢为主。知道他们不可能马上接受大皇子登基,就削掉他们的职务,把他们挂起来了。
徐皇后也同皇上一起被废掉了,庞贵妃被接出冷宫,封为圣德太后。出了冷宫,庞贵妃顾不上治伤,就哭哭啼啼让大皇子赶紧接端华公主进宫。
大皇子自幼不喜端华公主骄横霸道,两人一母同胞,兄妹关系并不和睦。现在,大皇子认为端华公主跟他同母异父,就对端华公主更加不喜了。
见庞贵妃如此心疼端华公主,大皇子心中不悦,说了几句气话,和庞贵妃差点吵起来。锦乡侯等人劝住他们,两边说尽好话,总算把事情压下去了。但庞贵妃给端华公主要的封赏大皇子借故拖延,一样没给,倒是重赏了徐慕轩。
七月初九是天师预测的黄道吉日,大皇子准备在那一天登基,提前颁下诏书要普天同庆。并采纳徐慕轩的安排,要一改旧习,举行一个别开声面的登基大典。
……
胜战侯府正门紧闭,连两旁的侧门也关闭了,任何人来访都闭门不见。熟悉沈妍的人有事登门,从后门进来,那些暗卫和眼线就都是暗线联络了。
沈妍通过许夫人设下宫中的眼线,时刻关注宫中的情况。大皇子登基对沐元澈和四皇子都很不利,庞贵妃和端华公主也不会放过她,她要及早做好应对之策。
左琨和金财神都建议她带两个孩子离开京城,她若想走,他们都可以拿到出城的令牌。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她想走,但京城里让她记挂的事也太多。而且她总感觉大皇子是秋后的蚂蚱、兔子的尾巴,隐忍多时的御亲王也该动了。
她左思右想,决定等到大皇子登基之后再离开。庞贵妃要养伤,还要忙碌大皇子登基之事,对付皇上那些宠妃皇子。端华公主受了很大刺激,精神状态还没恢复。只要这两个人不找她的麻烦,她就能平安无事,安安静静过日子。
“夫人,西府那边传来消息。”
“快说。”
现在,沈妍很关心沈承荣那边的消息,通过那边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也能判断当今的事态。沈承荣早就归入大皇子和庞家一派,但一直没得到重用。慧宁公主在世时,大皇子和锦乡侯等人不敢用他。慧宁公主一死,他没了靠山,他们根本不屑于用他。但他见利忘义,很适合扮演跳梁小丑,哪一派当政也不可或缺。
大皇子即将登基,沈承荣又活了,认为自己当时选择追随大皇子和庞家一派没错,又挺直腰杆。他极力奉迎,虽说还没起复,不过看他得意的样子,也快了。
“沈驸马要把婉阳郡主嫁给庞昊做平妻,让七月初八晚上抬过去,西府正准备呢。婉阳公主不同意,一直闹腾,这几天被沈驸马又打又骂。”
“做平妻?还要晚上抬过去,这是什么道理?”
庞昊是伪嫡子、白身,又不学无术,还要娶平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庞家这一窝人是不是升天升得太快了,真不担心掉下来摔死吗?
“听说庞公子坏了锦乡侯世子夫人一个庶出侄女的清白,锦乡侯世子夫人就要把那个侄女嫁给庞公子做正妻。原本锦乡侯世子夫人打算让婉阳郡主做妾,锦乡侯世子不同意,两人商量了许久,才弄了个平妻的位置给婉阳郡主。”
“平妻也不是晚上抬进门呀?只有妾才晚上进门呢。”沈妍暗自摇头,庞家让庶女做正妻,如此糟践沈婉,这还不是看不起沈承荣吗?真不知道庞家把沈承荣当什么了,沈妍轻叹问:“李姨娘不是想让沈娇代替沈婉?现在有什么动静?”
“李姨娘听说庞家让婉阳郡主做平妻,就不想让二小姐替代了。”
沈妍冷笑几声,说:“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她现在不想让她女儿替代了,这可由不得她。她不想让她女儿替代,我让她女儿替代,然后再按计划行事。另外在初八当天再放出消息,就说沈承荣不满嫡女做妾,要让庶女替代嫡女。”
“是,夫人。”
“再去跟左皇子说明情况,让他派出的人注意识别。”
丫头应声退出,沈妍靠坐在凉榻上,摆弄一个布老虎,脸上流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她一脚踩上去,还不知道庞家怎么踩沈承荣,等着看热闹吧!
七月初八晚上,沈妍一下等在后门,接到左琨送来的消息,得知沈婉安全离京,她才松了口气。庞昊掀开花轿,看到沈娇这个多手残柳会是什么反应,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事了。不管沈娇和李姨娘有什么下场,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夜风轻拂,花香弥散,一轮弯月挂在深蓝的天空,满天繁星璀灿闪耀。
从后门听完消息,几个粗使婆子把沈妍和丫头送到二门上。沈妍见今晚夜色很好,就让丫头先回去,她想独自走走,丫头不放心,让两个婆子给她提类开路。
“谢谢你。”幽然的声音传来,一个黑影挡住沈妍三人的去路。
两个婆子看清挡路的黑影,张大嘴巴愣了片刻,没喊出来,就齐刷刷倒下了。
“你见到我不害怕?”
沈妍摇头嘲笑,“鬼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一号,你吃烟烛香火吗?我供奉。”
“没时间跟你贫嘴,明天还有大事,我要走了,婉儿就交给你了。”黑影说完,冲暗处招了招手,就有一独臂大侠过来,抱起她就飞走了。
“哎!你、你们……也不说看看孙子,太无情了。”沈妍很生气,她生孩子时沐元澈就不在身边,孩子那么可爱,他们来了都不看一眼,真太气人了,“你们等着,我把大毛二毛都教成土匪,天天气你们,气得你们天天跳脚。”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初九,是大皇子登基的黄道吉日。
登基大典开始之前,大皇子先下了一道圣旨,是给沈承荣的,让他三天之内带家眷滚出京城,否则杀无赦,原承恩伯府及慧宁公主留下的私产全部收缴。
沈承荣一心等着大皇子给他起复的圣旨,接到这道圣旨,当下就昏倒了。醒来之后,得知是李姨娘用沈娇代替沈婉嫁到了庞家,他一剑就刺穿了李姨娘的心窝。李姨娘死了,但大皇子让他要滚出京城的旨意不会改变,他不想死就必须走。
哀告无路,苦求无门,他只好收拾行李,准备离京。李姨娘死了,他又没有男根,哪个女人愿意跟着他?沈承荣知道自己会成为孤家寡人,就把他那些女人和府里的下人全部卖掉了,换了一笔银子做路费,一个人狼狈离京。
不管是做妻、平妻或妾,沈娇都愿意嫁给庞昊,那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可庞昊不愿意娶她。他们苟且之后,沈娇那时候要做妾,庞昊肯定愿意。可现在沈妍已经千帆过尽,还中了一标,连做妾庞昊都觉得她恶心了。得知是她代沈婉嫁过来了,庞昊当即就让人打了她几十板子,把她赶到洗衣房为奴了。
“天降吉时,新皇登基——”
吉时已到,登基大典开始,祝贺的礼炮还没打响,北城门外就响起了炮声和号角声。听到北城门外响起炮声,得知北郊大营统帅带大营五万兵马打着勤王的旗号攻城,大皇子和庞家一派都慌了神,赶紧调其它三个大营的兵马应战。
大秦皇朝吸取前朝的教训,很注重对京城安全、治安的护卫,京城设有巡城卫、御卫营和御林军,还有皇上的暗卫金翎卫,共计十几万人。
巡城卫和御卫营统领都是大皇子和庞家一派的人,御林军有一正三副四个统领,有两个投靠了大皇子。金翎卫明卫由三皇子统领,三皇子也归顺了大皇子。
逼宫时,大皇子和锦乡侯只调集了巡城卫和御卫营,又让一部分御林军和金翎卫明卫牵制金翎卫暗卫。这样一来,大皇子逼宫很顺利,轻而易举就拿下了皇上。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大皇子和锦乡侯等人都忽略了对京郊大营兵马的掌控。
北郊大营统帅带兵攻城,大皇子下旨调其它三个大营围攻,想法不错。可他的圣旨一到京郊那三个大营,统帅根本不看,就赏给马夫当手纸了。
仗打得一点也不激烈,只用了三天时间,北郊大营兵马就攻破了京城。但北郊大营统帅并没有请皇上重归帝位,而是拿出先皇的遗旨,要拥簇御亲王登基。
先皇的遗旨写得很明白,若皇上昏庸无道,荒淫无度,臣子可废之,另立御亲王为帝。皇上X了端华公主,就是他昏庸荒淫的力证,废他而拥立御亲王就理所当然了。先皇的遗旨都拿出来了,比起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就有力多了。
御亲王进城第一件就是去参拜先皇,在先皇灵位前立世要做清正之君,开创大秦盛世。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感动了百姓,连那些清正之臣都颇为动容。之后,他又把关在冷宫的庞淑妃接出来,百忙之中侍亲尽孝,又感动了很多人。
朝中以杜家和项家为首的清正之臣验过先皇的遗旨,确认是真的,都没说什么,也没对御亲王表示支持。御亲王也不逼他们表态,也不急着登基,而是不分门派,挑了耿直能干的臣子速速处理朝中积压的政务。
大皇子和其他成年皇子及皇族宗室反对御亲王的人都被关到北城门附近一座大宅院里。庞贵妃、白贤妃等妃嫔及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都被关进了北宫。
支持大皇子登基而与庞家交往不密的臣子,比如大皇子正妃、侧妃娘家一族全部被羁押。对于庞家及附从庞家的臣子,御亲王是副置之不理的态度。正当这些人不知道何去何从之时,御亲王向他们伸出召唤之手,他们就赶紧归顺了。
御亲王也封赏了一直追随他的人,钱益被封为一等侯,兼任户部尚书,连钱盛都被直接封了伯,钱家从默默无闻的小门一下子就挤身到京城的权贵圈子了。
许夫人被封为一品一等淑仪夫人,可她却拒绝的封赏,要剃度出家,让御亲王赐给一个法号。她的要求震惊了钱家所有的人,京城传言些事,百姓唏嘘不已。
钱家人无法改变她的决定,连御亲王出面苦劝都无济于事,只好给她赐下法号净空。她决定到西南省一座寺庙修行三年,然后云游天下,临行前,去跟沈妍道别。沈妍对她的决定也很吃惊,不管把她当不当朋友,都惋惜不止。
“你曾提醒我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出家,从此不理凡事,就是我最好的退路。”
“你为什么要出家?”沈妍觉得许夫人此举耐人寻味。
“定数、劫数,一定都是天意,不管你怎么想,我把你当朋友。”
送走许夫人,沈妍苦思良久,终于明白许夫人所谓的劫数和定数,心中豁然开朗。既然许夫人给了她暗示,她也应该早做准备,因为她命中也有定数。
端华公主认定御亲王是她的亲生父亲,御亲王进城入宫,她就去认亲了。
“秦中坚(皇上的名字)真是混蛋,可怜先皇一片苦心,更可怜慧宁满腔心血呀!”御亲王冲跪在地上的端华公主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蔑视,“你不是朕的女儿,朕和庞氏也没行过苟且之事,朕不骗你,也要证明给你看。”
御亲王还没有登基,就以朕自称了,举手投足比皇上更具有帝王气势。
同样采用了滴血认亲的方法,端华公主和御亲王的血并不相融,而先前被皇上验血的两个女孩就与御亲王血型相融,端华公主到底是谁的女儿就成了疑团。
端华公主很惊惧,皇上削掉了她公主的封号,大皇子并未给她恢复。御亲王进城,她把重享公主份例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御亲王身上,没想到她也不是御亲王的女儿。她很清楚,若她没了公主的身份,她就一无所有了,比奴才还不如。
“皇上,臣有事请奏。”徐慕轩进到御书房,冲御亲王恭顺行礼。
御亲王起身离座,迎着徐慕轩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很客气地说:“徐爱卿来得正好,朕有几件事同你商量,有公事,也有私事,赐座。”
端华公主见御亲王对徐慕轩如此客气,满含希望的目光投向徐慕轩,希望徐慕轩能看在他们有夫妻之名的份上,替她讨一重公主或郡主的身份。
徐慕轩谦恭谢座,施礼说:“皇上还是说私事吧!臣忙了一上午公事,累了。”
“哈哈……朕就知道你是可靠能干之臣,朕用你绝对没错。”御亲王击掌三下,转向端华公主,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这个妻子?”
“臣想休掉她。”徐慕轩语气很果绝,“臣要奏请的事就是要休掉她,请皇上为臣做主。另外,臣还想请皇上亲开御口,再给臣赐一门婚事。”
端华公主听说徐慕轩要休掉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哀哀凄凄哭求。徐慕轩会休掉她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听徐慕轩说出来,她还是难了接受。
御亲王放声大笑,“你我君臣真是心有灵犀呀!都想到一起去了。朕要跟你商量的私事就是让你休掉端华,再给你赐一门婚事,看,朕要赐婚的人来了。”
妆容精致、身穿淡紫色宫装的女子迤逦而来,一袭艳色点亮肃然沉静的御书房。来人是被庞贵妃陷害、被皇上发配到皇家寺庙,之后又失踪的端宁公主。
“朕看不起秦中坚,也不喜他那些象他一样糊涂鲁直的儿女,端宁除外。端宁是朕的侄女,朕又收了她为义女,赐给她的封号是端宁净容公主。”御亲王拉着端宁公主走到徐慕轩跟前,笑着说:“徐爱卿,端宁很仰慕你呀!”
徐慕轩明白御亲王的意思,嘴角划过冷笑,“多谢皇上,臣也很仰慕端宁净容公主,若能求端宁公主下嫁于臣,臣三生有幸,九世感恩。”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御亲王褒奖了徐慕轩和端宁公主一番,当即就让徐慕轩给端华公主写下休书,又下旨给徐慕轩和端宁公主赐婚。
端宁公主谢恩之后,笑眼瞄过徐慕轩,眼底一片清冷,“父皇,您和徐侯爷有国事要议,女儿闲瑕无事,想和端华妹妹叙叙旧,求父皇恩准。”
“朕准了。”
处于绝望的端华公主被两个太监拖出御书房了,端宁公主让太监把端华公主拖到小花园的角房。两人怎么叙旧,别人不得而知,但听到端华公主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众人也就明白了。自苦成王败寇,天下尚且如此,何况女人?
八月仲秋,天高气爽,御亲王择吉日登基,确实普天同庆。
新皇登基第二天,徐慕轩迎娶端宁公主,十里红妆,风光气派。
端宁公主出嫁前三天,把在皇庄休养的徐皇后接回了京城。御亲王封徐皇后为贤德王妃,又封六皇子为明亲王,让六皇子接徐皇后入府进孝。
就在端宁公主下嫁徐慕轩那日,端华公主以乱淫天下之罪被判处骑木驴之刑。端华公主骑着木驴惨叫连连,绕城一周,一圈没走下来,就已肠穿肚烂。
有人把端华公主被判处骑木驴之刑的事告诉了庞贵妃,木驴驼着端华公主从北宫经过。而庞贵妃则在那时爬上天台,纵身跃下,粉身碎骨。
御亲王当政很清正,但也有人欢笑有人忧,这就是人世间连绵不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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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想写大结局(四),直接写一个后记,后来重新安排了一下,感觉不合适,就又出了大结局(四)。今天(四)更新之后,还有一个后记,交待一下结局就完事了。
这个文写结局是我安排计划失误,向亲们说抱歉。
后记预计31号更新。
提前祝亲们元旦快乐。
正文 后记 诸事圆圆(正文完)
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之一。
对于徐慕轩来说,与端宁公主洞房不是喜事,而是莫大的负担,是被人压着不得不做的事,毫无意趣可言。当时,端华公主下嫁是他求来的用于扬眉吐气的婚事,他对洞房夜尚有几分期待。而现在,没有期待,半点都没有,只有压力。
外面,高朋满座,欢声不断,笑语连篇,美酒佳肴香气四散。而徐慕轩则找了借口躲在书房,一个人对月凝思,脸上密布浓浓的自嘲和幽怨。
“侯爷,公主的嬷嬷来问您什么时候入洞房。”唐豆隔窗悄声询问。
徐慕轩紧紧皱眉,说:“你去告诉她们,本侯还在几位重要的客人要待,送走客人自会入洞房,告戒她们别不顾身份,一次又一次来催。”
“是,侯爷。”唐豆转身要走,又被徐慕轩叫住了。
“唐豆,你传完话马上回来,我有事交待你办。”
唐豆应声离开,传完话,很快就回来了,在门口侍立。徐慕轩思虑许久,几经犹豫,提笔写信。试了好久,才写出一封他满意的信,又把草稿烧掉了。
徐慕轩把信密封好,又盖上武烈侯的大印,交给唐豆,低声嘱咐,“你带上我的令牌,从南城门出城,再绕到北城门,去塞北,把这封信交给四皇子。就说我们一起在太学读书时,我就看好他,希望他抓住机会,我也会为他创造机会。”
“侯爷,这……”唐豆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危险性极大,看到徐慕轩期待的眼神,他重重点头。他是忠仆,命就是主子的,无可厚非。
“徐侯爷这算什么?怕皇上过河拆桥、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吗?”阴贽的声音从暗阁里传出来,随着暗阁缓缓打开,满脸阴笑的孙清风出现在徐慕轩面前。
御亲王论功行赏,对一直追随他的人封赏极重,孙清风现在已是三等侯了。
“你被废皇重用,却鼓动废皇子叛君逼宫,把废皇逼成阶下囚。废皇子和庞家一心一意重用你,却不知你早被当今皇上圣德感召,臣服归顺。当今皇上诚心重用你,你却给被贬为庶人的废皇子通风报信,还想让他们造反吗?奸臣无气节可言,依本侯看,你徐慕轩的行事比奸臣更胜一筹,史上奸贼都对你汗颜三尺。”
“是吗?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徐慕轩话音一落,就有一把利剑刺入孙清风的后心,孙清风咽了几声,当即吐血死亡,徐慕轩冷哼一声,对着孙清风的尸体,冷笑说:“跟你说过很多次,这道暗门不能再走,你不听话,只能怨你命浅福薄了。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和你的主子是合作关系,他不可能成为我的主子。即使他当了皇上,也是合作关系,彼此目的达到,关系也该终结了。”
徐慕轩挥了挥手,两名黑衣男子从暗阁出来,把孙清风拖入暗阁,又匆忙清扫血迹。唐豆看到这一幕,又见徐慕轩目光阴贽,二话没问,就跑去送信了。
外面,欢声笑语,热闹依旧,除了在场的人,谁也想不到当今皇上新封的三等侯被刺而死,而杀死他的人则是当今皇上最为重用的一等侯。
徐慕轩沉默了一会儿,走出房门,对随从说:“去告知老侯爷和郡主先不要睡下,若是睡下,也叫起来,就说我要过去给他们请安,并有要事和他们商谈。”
“是,侯爷。”
很快,随从就回来了,告诉徐慕轩说徐秉熙和松阳郡主都未睡下。徐秉熙正陪几个贵客品茶闲聊,松阳郡主正跟她娘家的亲戚说话。
徐慕轩在院中对月挪步,脸上冷笑欲深,他停住脚步思虑片刻,迈开大步朝主院走去。徐秉熙和松阳郡主正在主院花厅说话,听说徐慕轩来了,赶紧让人请他进来。进到花厅,徐慕轩只给松阳郡主行了礼,对徐秉熙视而不见。
“轩儿,是不是祖父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让你心中生恨了?”徐秉熙很不满,问话的语气中带着责难,但他还不敢拿出长辈的威风大发雷霆之怒。
徐秉熙对徐慕轩这个孙子心存敬畏,甚至还有几分惧怕。他总觉得这个孙子很深,深到让他琢磨不透,他也不敢过多地去探询。从徐慕轩进京伊始,他就感觉这个孙子与他其他儿孙大不相同,比他的嫡子更精明更深沉几分。
徐慕轩淡淡冷笑,冲徐秉熙摇了摇头,“你与我本无亲缘,我品阶职位都比你高,为什么要给你行礼?叫了你这么多年的祖父,真是太便宜你了。”
“你……”徐秉熙不明所以,一时气结,说不话来了。
松阳郡主意识到什么,立刻把贴身侍候的仆人都呵退了,连死乞白赖缠着她要财要物的娘家亲戚都被她以强硬的态度的语气赶出去了。
“轩儿,你胡说什么?”松阳郡主的语气颇具长辈的威严。
“我是不是胡说,祖母不清楚吗?徐秉熙做了这么多年的糊涂乌龟,你还不把真相告诉他,难道想带进棺材里?你当年做下那种事,就应该想到这层窗纸迟早有一天要捅破。我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谁做下孽,都会得到报应。”
徐秉熙听到徐慕轩的话,又想到之前听说的一些传言,差点昏过去,呕出一口心头血,喘了几口粗气,他才渐渐平静,“说,让他说,为什么不让他说?”
松阳郡主见徐慕轩满脸冷笑,咬牙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说实话,说出来心里多痛快,呵呵。”徐慕轩转向满脸怒愤痛楚的徐秉熙,摇头冷笑,“当年,我的祖母可是祖皇帝很疼爱的侄女,额外赐下郡主的封爵,荣宠丝毫不逊于公主。你不是嫡子,不能袭爵,又功不成、名不就,象她这样的皇族贵女,为什么会嫁给你?名门公子如此之多,她不可能看中你,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没想过?你真是太过愚蠢了,难怪你会被骗这么多年。”
徐秉熙紧紧抓住椅子,“你、你、你们……”
“轩儿,祖母求你不要再说,好不好?”松阳郡主不敢再强硬,脸上流露出哀求,当年往事,此生此世,她都不想说出来,她也没有勇气去面对。
“不好。”徐慕轩回答得很干脆,他看向徐秉熙,提高声音说:“当年,我的祖母恋慕威远侯世子,就请祖皇帝赐婚。祖皇帝答应了,说等威远侯世子凯旋归来就给他们赐婚。祖母很高兴,就只身去了边关,想把这个好消息提前告诉威远侯世子。到了边关,祖母才知道威远侯世子同西魏的明程县主业已私订终身。祖母争取了几次,都被威远侯世子果断拒绝,祖母不甘心,就拿出女人的必杀技。
她给威远侯世子用了催情香,和他苟且之后,逼他就范。谁知威远侯世子不但不怜祖母一片苦心,还把她骂得狗血喷头,致使祖母伤心至极,狼狈回京。祖母本想等机会哄祖皇帝先行赐婚,可她等得起,她的肚子等不起。她急切之下选中了你,听说也是先行下苟且之事,才谈婚论嫁。你之所以不怀疑我祖母所出的嫡子,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你的亲子,就是因为你们是先行房、后成亲。”
“你……”徐秉熙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松阳郡主,喉咙呜咽几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随后,他的嘴角淌出血迹,歪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松阳郡主见徐秉熙快断气了,赶紧抓住徐慕轩,“快、快叫大夫,快……”
“祖母急什么?你很在意他?你放心,听不完我这番话,他不会死。”徐慕轩不紧不慢,又说:“祖母下嫁徐家一个月,威远侯世子凯旋还京,带回怀有身孕的明程县主。因明程县主联姻,西魏与大秦休战,并有交好意向,祖皇帝很高兴,赐两人风光成亲。祖母因妒生恨,发誓要置两人于死地,苦苦寻求机会,最终碰到了苦恋明程县主不得的左天佑,两个失意之人一拍即合,设下毒计。
先皇登基之后,忌惮沐家功高盖主,又因沐家不支持他夺嫡而怀恨在心,就想除掉沐氏一族。祖母得知先皇的心思,就借先太后之手送上伪造的沐家谋反的证据,导致沐氏一族灭门。得知明程县主的儿子被忠仆救下逃走,祖母又动用娘家的暗卫全力追杀,直至确定此子已死。不成想这人假死逃生,隐姓埋名,又生下了儿子。到现在,他的儿子又有了两个儿子,哈哈……叫大毛二毛。沐氏后人认为祖母和先太后伙同徐家一起陷害沐家,已决定向徐家复仇,让徐家灭门。”
“复仇……灭……”徐秉熙强撑力气,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就歪头咽气了。
“我说得没错吧?徐秉熙听完这个故事才会死,我为了得到真相,可费了不少心思。”徐慕轩笑看死不冥目的徐秉熙,好像在欣赏一件由他制作的艺术品。
松阳郡主顾不上理会徐秉熙,她紧紧抓住椅子,满脸惊恐,“沐、沐氏后人在哪里?轩儿、轩儿,抓住他们,阻止他们,别让他们报复,别……”
徐慕轩走近松阳郡主,摇头冷笑,“祖母真糊涂,我不就是沐氏后人吗?我父亲可是威远侯世子的血脉。我的嫡兄死得早,嫡妹也死了,两个庶弟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为先祖报仇、为沐家雪恨的重任不就落到我身上了吗?你居然让我抓住他们,不让他们报复,难道我要自己抓自己,自绑双手吗?哈哈……”
“你……”松阳郡主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
徐慕轩看了被他气死、气昏的两个人,感慨摇头,脸上充满报复的快慰,许久,他冷哼一声,慢步走到门外,对守在门外的下人和随从说:“老侯爷得知郡主当年曾与人做下苟且之事,气得吐血身亡,郡主有愧于心,昏迷不醒。你们去各处传话,撤掉喜棚喜宴,接着搭建丧棚,安排丧宴。再去告诉公主,本侯要为祖父守灵,就不入洞房了,让她以本侯夫人的身份处理家事,操办丧仪。”
……
月明如水,高挂中天,巧云缭绕,繁星璀灿。
戌时正刻,奶娘把大毛二毛抱上床,哄他们睡觉。两个小家伙刚在大木盆中打了一会儿水仗,很兴奋,不睡觉,光着小屁股在床上滚来滚去嘻闹。
老程飞落在院子中,寻着孩子的笑声进了大毛二毛的卧房。奶娘知道他的身份,看到他进来,嘱咐了几句,就都退到了屏风后面。
大毛二毛看到他,都兴奋得咿呀欢叫,四只小手外加四只小脚摇来摆去召唤他,争着让他抱。老程抱起大毛掂了掂,又抛到空中接过,反复几次,逗得大毛嘎嘎大笑。二毛气愤委屈着急嫉妒,呲着两颗小门牙,两只小手使劲砸枕头。
看到二毛的神情姿态,老程开心大笑,赶紧放下大毛,抱起二毛哄逗。二毛目的达到,眉开眼笑,他的要求比较高,三下两下就爬到老程脖子上,让老程驼着他跳来跳去。很快,刚才二毛那一套把戏又被大毛全盘复制应用了。
可惜老程废了一只手臂,两个宝贝孙子,一次只能抱一个。两个孩子跟他这个祖父都亲近,每一个都恨不得把他“占为己有”,不允许另一个碰。
老程放下二毛,抱起大毛,看到二毛一闹腾,又赶紧换了。反复几次,他就累了,把两个孩子都放到床上,他坐到床边逗他们玩乐。两个孩子回到床上,都不理会老程了,他们虎视眈眈怒视对方,准备为争夺祖父而战。
两声吼叫同时响起,等同于吹响开战的号角,两人不约而同扑向对方。你抓我挠,你拱我踢,你翻我滚,异常激烈地战在一起。老程吓了一跳,急忙用一只手臂挡在他们中间,见他们都对彼此不依不饶,他又赶紧坐到他们中间。
哭叫声一前一后响起,两人好像在比赛看谁噪门高,哭声一声比一声高。很快,大哭声就连一片,以响彻云霄的气势在胜战侯府回荡。
沈妍昨夜没睡好,今天有客,她又没睡午觉。今夜刚过戌时正刻,她就困得睁不开眼了,草草交待了几件家务事,她就爬到床上补觉去了。刚睡着,就听到大哭声,她知道是那两个熊孩子哭闹,不理不睬,继续睡觉,反正有奶娘呢。
可哭声不眠不休,都持续一柱香的时间了,全府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孩子嗓子都哭哑了,还没止住。沈妍心疼了,赶紧爬起来,草草收拾了一下,去看孩子。
老程抱起这个逗一会儿,又抱起那个掂几下,累得满头大汗,两个孩子哭声依旧。几个奶娘又是拿吃食,又是拿玩具,不停哄逗,也没止住两孩子的哭声。
沈妍匆匆进来,本想训斥奶娘一顿,看到老程,又听奶娘说明情况,她无话可说,就轮流抱起孩子哄逗。可两孩子连她这个亲娘的面子都不买,哭声越来越大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沈妍也没办法,都急哭了,满脸水痕,分不清是汗是泪。
“夫人,该不会着邪气吧?两位小少爷可从来没这么哭过,要不去请神婆?”
“那还不快去。”沈妍不信那些跳大神的老婆子,可有病就要投医。
“这要是病了,可如何是好?”老程满脸惭愧,招术用尽,急得直搓手。
他实在太喜欢这两个孙子了,他来找沈妍有事,得知两个孩子还没睡,就想抱抱他们,逗他们玩一会儿,没想到却惹得他们哭得昏天黑地。
“父亲不必担心,小孩子哭闹很正常。”沈妍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担心不已。
“吵死了,还有完没完?”诏哥儿绷着小脸撞进来,满脸不耐烦。
沈妍瞪了诏哥儿一眼,“喊什么?你是看孩子的,孩子哭了这么半天你才来。”
“也没人去请我呀!你说过不让我晚上跟他们玩。”诏哥儿振振有词。
“你……”沈妍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才说:“你要是把他们哄得不哭了,不管白天黑夜,你都可以跟他们玩,我绝不干涉你。”
诏哥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补充说:“再加十吊钱。”
沈妍哭笑不得,见诏哥儿一本正经,无奈点了点头。两孩子哭了这么久,丫头婆子奶娘都没招儿,连她这个亲娘还有老程这亲爷都束手无策,她不信诏哥儿能有办法。现在要是有人让两个孩子不哭了,别说十吊钱,一百吊钱她也给。
“一言为定。”诏哥儿的小脑袋高高昂起,警惕的小眼神盯着沈妍,很担心沈妍不给他钱,他推了推他的奶娘,“赵妈妈,你记着,别让姐姐赖账。”
沈妍没想到自己的可信度那么差,满心悲哀,顾不上多说,赶紧催促诏哥儿快点。她的两个宝贝儿子要是再哭下去,她的心就要碎得满地都是了。
诏哥儿不慌不忙,先从奶娘怀里抱过干嚎的大毛,放到凉榻上。又从沈妍手里抱过哭吼的二毛,也放到凉榻上,让两个孩子面对面躺着,在他们身上轻轻拍了几下。他又拿起大毛的手打二毛,扯着二毛的腿踹大毛,让两个小家伙缠在一起。大毛二毛互相看着对方,好像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哭声大。
“大毛加油,二毛加油,揍他,快点。”诏哥儿举着孩子的拨郎鼓使劲摇晃。
两个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短暂愣怔了一下,大叫出声,叫声刚落,就打到了一起。两人很听诏哥儿的话,踢抓挠踹这些动作好像他们都懂一样,诏哥儿指到哪,他们就打到哪,谁也不哭了,一边打还一边为自己呐喊助威。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大两小三个孩子表演,好像看到了天下最新鲜的事。看了一会儿,他们才隐约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不禁连声唏嘘。
大毛二毛哭的时间不短,浪费了很多精力,这场架打了一盏花的功夫,两人就休战了。停了半盏茶的功夫,二毛先发制人,手脚并用,骑到大毛肚子上。大毛试了很多次,也没推开二毛,又急又气,哇哇大哭。二毛小脸笑开了花,摆着两只小手跟诏哥儿要那只拨郎鼓,好像一个战胜的武士向自己的奖杯热情招手。
诏哥儿把二毛从大毛身上扯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拨郎鼓递给他,又把他推到一边玩去了。二毛摇着拨郎鼓,大眼睛笑成一道缝,小嘴比月芽还弯几分。
接着,诏哥儿又扶起大毛,用两只小短胳膊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小声说:“大毛,小舅知道你是老实孩子,不象二毛那么奸诈,不哭了。”
大毛就象听懂诏哥儿的话一样,小脑袋蹭着诏哥儿薄弱的胸膛,又呵呵咧咧哭了几声,就不哭了。他扁着小嘴,满脸委屈,扯着诏哥儿的衣袖,嘴里嘟嚷咿呀,好像在跟他的知心舅舅倾诉二毛的奸诈,又象在表决心,下次一定战胜二毛。
截止到现在,沈妍才看懂了,强烈的挫败感致使她阵阵眩晕,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都不想再起来了。孩子也有自己的世界,而他们这些大人都太自我了。
大毛二毛为争夺老程开战,两人刚打起来,老程就强行把他们拉开了。架打得不尽兴,他们的小心眼里都憋了一口气,发不出来,就比着赛地哭,直哭得昏天黑地。诏哥儿让他们接着把那场架打完,就等于正确疏导了他们的情绪。
这场架终于打到胜败已分,胜者胜得兴奋,败者败得悲壮。不管胜败如何,两个小家伙心中的火气都发泄出去了,笑的不用管,哭的也好哄了。
“黄精,给诏哥儿拿十吊钱。”沈妍觉得今晚这十吊钱花得很值,非常值。
诏哥儿笑脸开花,拍了拍大毛的小脸,说:“小舅睡觉去了,大毛你也赶紧睡吧!二毛,你也赶紧睡觉,别玩了,明天小舅陪你们玩一天。”
奶娘给大毛二毛擦洗干净,给他们喂奶,哄他们睡觉。沈妍在一旁看着,见他们都睡实了,才回房,走出房门,就看到老程站在院子里。
“光顾孩子了,都把父亲忽略了,父亲今晚过来有事?”
老程点点头,说:“还有七天,澈儿就能带领兵马包围京城了。我回来做内应,保护你们母子,若不能顺利收编北郊大营,我就带你们撤出京城去。”
听说沐元澈要回来了,沈妍暗叹一声,心中怦然,眼角湿润。沐元澈离开的时候,她怀孕还不到六个月,如今,他们的孩子都快六个月大了,他要回来了。
她一个人承受了生孩子的生死攸关,没人为她分担,她也一个人体尝了养育孩子的艰辛甜蜜,也没有人和她分享。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独自承担,从没怨过沐元澈。此时,听说沐元澈要回来了,她心里涌起浓浓的幽怨,很想哭一场。
“父亲,真的要打仗吗?”
沐元澈在塞北平叛时带过兵,此次他调动的也是塞北大营的兵马,真正的精兵强将。京郊四个大营齐出,也不是塞北一个大营的对手,他胜券在握。
老程叹了口气,说:“沐家沉冤几十载,仇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是秋后的蚂蚱,不值一提了。现在,对于我、长风和澈儿来说,不是报仇,而是是为沐氏一族雪洗冤屈。御亲王和慧宁宿怨极深,也知道我同慧宁的事,他不可能为沐家平反。要想沐家沉冤昭雪,就要支持一个与沐家无私仇的皇帝上位。”
“要是能把京城打下来,还不如自己当皇上呢。”沈妍当成玩笑,随口一说。
“慧宁倒是有此想法,怎么也是反了,不如反个彻底。”老程摇摇头,神情悠远,“皇权在手确实可以施威天下,却也是人一生的负累,如同囹圄。你和澈儿都是洒脱随意的性子,千万不要想进那个圈子,会误了终身。”
“多谢父亲教诲。”沈妍深知老程是因为慧宁公主半生波折起伏感慨,不想多做解释,随口应声道谢,又说:“需要我做什么,父亲尽管直言。”
“我想跟你要些药材,又怕运不出城,别的倒没什么。”
沈妍笑了笑,说:“父亲不必担心,药材也无须从京城往外运。我写一封信给邺州和连州的济真堂掌柜,直接从那两个药房取药,那边库存很丰富。”
……
端宁公主下嫁徐慕轩当晚,老侯爷徐秉熙病逝,松阳郡主伤心欲绝,卧病在床。端宁公主刚嫁过来就要操办丧事,诸事摸不到门路,只好倚重徐瑞宙和刘氏。
徐瑞月见徐瑞宙和刘氏办事很威风,私心膨胀,就伙同安宗照指责他们贪污了银子。别人正全力办丧事,她不哭爹、不顾娘,叫嚷着要分家产。
按理说,徐瑞月早已出嫁,被夫家赶出来,一直不顾体面,寄住在娘家。娘家能收留她就不错了,她居然还想分娘家的财产,这就惹恼了徐氏的族中人。
徐慕轩早就恨透了徐瑞月和安宗照,趁现在两人犯了众怒,他就想跟他们算总账。他拿出当家人的威严,据理求证,公正处理此事,让人把徐瑞月和安宗照打了一顿,赶出徐家。下人都恨徐瑞月,下手很重,徐瑞月被丢出徐家就死了。
安宗照要告徐家人,徐慕轩就让人给了他一笔银子,打发了他。安宗照拿到银子,还没捂热,就被劫匪抢了银子,连他的命都被劫匪抢去了。
外面传言那些劫匪其实就是京城的地痞流氓,是徐家雇的,就是想要安宗照的命。别说这是传言,即使是事实,民不告、官不究,也没人多问多管了。
松阳郡主昏迷了好几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徐慕轩就把徐瑞月和安宗照的事告诉了她,并向她请罪。她听说此事,连一口汤水都没喝,就又昏死过去了。
两天之间,安纹丧母丧父,又伤心又气愤,也扬言要告徐家。她连父母的丧事都顾不上办,就要死要活跑到徐家大闹了几场,闹得徐家连丧事都没法办了。
安纹自被慧宁公主送给钱盛之后,为钱家做了不少事,很得钱家人重视。钱盛封爵之后,就把她抬成平妻,比汪嫣红这个正妻更风光体面。
但同端宁公主相比,安纹的地位就相差太远了,两人之间先前就有积怨。安纹一次次闹腾惹怒了端宁公主,端宁公主就去找钱益,让钱益处置安纹。
钱家现在已挤身京城权贵之列,也认为安纹大闹有失体面。又有端宁公主施压,他们都知道保不住安纹,而且安纹现在对钱家用处也不大了,钱盛也玩腻了她。于是,钱家人就找了借口,把她打了一顿,打发到铜牛庵为奴了。
徐家喜事变成丧事本是大凶之兆,人们听说武烈侯府的变故,私下议论纷纷。又有人联想起端华公主成亲之日的事,故事出了几个版本,传得沸沸扬扬。
新皇御亲王下旨禁止议论此事,凡私下议论者以蓄意谋反之罪论处。旨意一下,朝野沸然,人们不宣之以口,却不得不感叹新皇为他的侄女兼义女全力着想。
许夫人决定剃发出家之后,就把由她操纵、又与钱家无关的几条暗线交给了沈妍。这些人不时给沈妍传出一些隐秘的消息,有些消息相当劲暴,比如端宁公主和御亲王有私情、定期私会之事,听得不时倒吸一口冷气。
光环笼罩、华光万丈的宫闱真是脏臭集结地,伦常对于某些人来说不如鞋垫。
当时,端宁公主被庞贵妃诬陷,被发配到皇家寺庙带发修行。御亲王救她离开皇家寺庙,又助她报仇雪恨,她唯一可以用来报答御亲王的就是她的身体。而御亲王恨废皇和慧宁公主,奸了端宁公主也是他报复的手段。
这对叔侄有私情交易,端宁公主又为御亲王上位做了不少事,颇得御亲王信任。御亲王又把端宁公主指婚给徐慕轩,对端宁公主的封赏也极重。
御亲王登基后,并没有清算反对他的臣子,而是用全部心思精力处理积压的政事。几个在朝野名声官声都极好的臣子极力反对他,御亲王不生气,反而晋升了他们。此事在朝野传开,人们对御亲王的看法也有了转折,都认为他比废皇强。
沈妍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这只能证明御亲王比大皇子聪明一些,知道站稳脚是当务之急。清算是迟早的,御亲王在等机会,也在找机会给某些人下套。
端宁公主和沈妍积怨很深,迟早会报复她。御亲王想拉拢沈妍,威逼利诱多次,沈妍都不买账。两个人一旦清算,沈妍知道自己第一个逃不掉。
要想防患于未然,到时候不被动挨打,现在就要主动出击。沈妍有了这个想法,又听说了御亲王和端宁公主的事,思量许久,心中有了主意。她给许夫人的暗线传去消息,又让半夏忍冬给宫中暗卫发暗号,相互配合演一场“好戏”。
徐慕轩要是看到这场“好戏”,非崩溃不可,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他陷害慧宁公主,御亲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得到皇位。一个人坏事做尽,不管因为什么,都会得到报应,徐慕轩很聪明,应该知道天理循环。
“夫人,项夫人带小少爷和小小姐来看咱们家两位小少爷了。”
“快请进来。”沈妍听说项云环带孩子过来了,赶紧亲自迎到二门上。
徐家长房搬出武烈侯府之后,就跟徐家二房几乎断了来往,武烈侯府的荣光与他们再无关系了。徐慕轶是稳重之人,医术精进很快,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御亲王登基之后,看端宁公主的面子,就把徐慕轶提成太医院副医正,赐了项云环一个诰命封衔。而徐家长房并没有多大欢喜,依旧平平静静过日子。
项云环生下一对龙凤胎之后,调养了一年多,又怀孕五个多月了。几位大夫诊断都说又是双胎,这可羡煞了众人,连沈妍都咂舌不已。现在,项云环是京城贵妇圈子的红人,尤其是那些子孙不旺的家族,恨不得让她常住,沾沾她的喜气。
沈妍刚跟项云环说了几句话,汪仪凤就带项云诚和项云谦两家的孩子过来找沈妍。这两个孩子胃口都不怎么好,汪仪凤想让沈妍给他们诊诊脉,再给他们的奶娘调养身体。另外,项云玫也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她们也要商量送喜礼的事。
因为御亲王有先皇遗旨在手,项家没明确表示支持御他,但也没反对。项氏一族的祖训就是爱民如子,忠于清正君主,就看御亲王能不能成为清正君主了。
御亲王也清楚这一点,他对项家没封赏,却敬重有加,项家在朝堂的地位稳若泰山。君主如流水般轮换,项家能稳坐钓鱼台,就是家族实力的体现。
项氏族中,尤其是项家二房,虽说项二老爷领了份闲职,没什么建树。可项怀安有爵在身,又身居要职,儿子女婿差事都不错,关键是他这一房人丁兴旺。
外界传言汪仪凤三十岁之后转运,人到中年行大运,旺夫益子,项家二房以后还会更加兴旺发达。人们把项家二房这短短几年的变化看在眼里,对传言深信不疑,汪仪凤虽说在贵妇圈子中露面不多,也是倍受追捧的人物。
汪仪凤逗大毛二毛玩笑,随口问:“诏哥儿呢?”
“数钱呢。”提起诏哥儿,沈妍好气又好笑,把诏哥儿的事讲给众人听。
诏哥儿和沈妍有协议,他给沈妍看一天孩子,沈妍付他一吊钱。现在,一两银子大概能换一千一百文钱,一吊多,沈妍就想付诏哥儿一天一两银子,省得总去钱庄换铜板。可诏哥儿说什么也不答应,认为沈妍蒙他,要毁约。这几天,沈妍每天付他一吊钱之后,他都会用自己的计数方法数几遍,只怕沈妍少给了他。
母女姐妹同几个孩子玩乐了很长时间,时候不早,都准备各自回家了。沈妍送走她们,歇了一会儿,就把两个孩子放进木盆,逗他们玩水撒花。
“夫人,夫人——”
听到龙葵的声音,沈妍又惊又喜,赶紧迎出去。听说徐慕轩和端华公主要算计大毛二毛,沈妍就派龙葵到塞北去给沐元澈报信了,这一去就是几个月。
迎着沈妍一起走过来两个丫头,一个是龙葵,迎上来给沈妍行礼。另一个高大的丫头笑眼注视沈妍,眼角淌出泪滴,怔了片刻,就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龙葵看到这一幕,赶紧躲进房中,其他丫头婆子也全部退下了。
“妍儿、妍儿,我好想……好想我们的儿子。”沐元澈在沈妍耳边喃喃低语。
沈妍听沐元澈没说想她,微微皱眉,一把推开他,“去看你儿子吧!”
“不行,我听说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不能见小孩子,会吓到他们,我要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再去看他们。”沐元澈抱紧沈妍,热吻几下,低声说:“妍儿,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还有大事要做,你陪我洗澡吧!”
“自己去洗。”沈妍听说沐元澈只回来一晚就要走,心里隐隐难受。
上次,老程说沐元澈还有七天就要带兵包围京城,现在刚到第五天,想必沐元澈提前两天回京是来探查军情。他抽时间乔装改扮回家一趟,来去匆匆,沈妍不好再说什么。几个月都忍过去了,她要再忍几天,度日如年的几天。
沈妍到净房给沐元澈送衣服,见他在浴桶里睡着了,知道他太累了,也没叫醒他,给他在浴桶里多加了些热水,又滴了几滴缓解疲劳的精油。
她回到卧房,看着舒适柔软的大床,会心一笑,脸庞泛出红晕。她让丫头去吩咐厨娘做一桌丰盛滋补的饭菜,又亲自把床收拾好,还在床头挂起了两个香袋。
两人边吃饭边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到伤怀处,忍不住落泪感慨。吃完饭,沈妍洗漱收拾,沐元澈带上诏哥儿,又接着去跟两个孩子玩了。
沈妍洗完澡,到孩子房中陪沐元澈和两孩子还有诏哥儿玩笑了一会儿,就回房了。她躺到床上,等沐元澈回房休息,香艳的场景不时浮现在脑海,她的脸更红了。她等了很长时间,都很不耐烦,可沐元澈还没回来,她又不好意思去催。
沐元澈喜欢小孩子,对别人的孩子都爱不释手,何况大毛二毛这对可爱的活宝是他的孩子。两个小家伙都快六个月了,他又是第一次见,能不多玩会儿吗?
她几经犹豫,决定继续等下去,不去催,她想看看沐元澈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孩子,想起还有她这个妻子。她等呀等呀!等到头脑发昏,眼皮发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都亮了。
“侯爷呢?”
“夫人醒了?侯爷半个时辰前就离府出城了,十三十四带人去送他了。天都快亮了,侯爷才睡了一会儿,他怕打扰夫人,就在暖阁的软榻上睡的。”
“天快亮才睡?他干什么了?”
“陪两位小少爷玩呀!还有诏哥儿。”
“玩了一夜?”沈妍暗哼一声,忍不住咯咯咬牙。
“是呀!奶娘刚才还说两位小少爷精气神真足,几人整整玩闹一夜。”
沈妍心中窝火,她挥手谴退丫头,抓起沐元澈的枕头,狠狠掐了几把。都说夫妻久别胜新婚,良宵一刻值千金,可沐元澈却和孩子共渡了良宵,而她却等成了怨妇。这由不是她不嫉妒,但不能怨孩子,难道要怨她魅力不足吗?她越起越生气,沐元澈的枕头上出现了几个窟窿,那也是惯性使然了。
……
徐秉熙一辈子虽说领的都是闲职,但他曾位列一等侯,御亲王格外开恩,准许他的灵位停七七四十九天,徐氏族中子侄按丧仪典制守灵哭丧。
有爵之人死了,皇上都会赐下挽联银钱之类,臣子族中也要派人进宫谢恩。
到了第六天,徐家杂乱无章的丧事理出头绪,端宁公主亲自进宫谢恩。有几名外地官员来吊唁,徐慕轩准备明天进宫,就请端宁公主代为告罪。
徐慕轩正同几名官员说话,有人送来一封信给他,他看到信,脸上的表情顿时僵化。几名官员知道他有事,不便多说,先后起身告辞了。徐慕轩紧咬牙关送走客人,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就紧紧抓在手中,直到指甲上渗出鲜血。
他敲了敲墙壁上的暗阁,低声说:“我要进宫一趟。”
墙壁里传来回音,他才打开机关,进了那道暗门,暗门又在他身后关闭了。
徐慕轩的职务是御书房的行走,又颇受新皇重用,进御书房无须通传。他快步走到御书房大门口,抚了抚急跳了心脏,刚准备进去,就被人叫住了。
“徐爱卿,你看看哀家牵的这只狗怎么样?”
御亲王的生母、先皇的庞淑妃、现在的庞太后坐着软轿过来,她手上牵着一根绸布软链,软链那一头绑着一个赤身光体、装扮成狗的男子。
徐慕轩给庞淑妃行礼,看清庞淑妃当狗一样牵着的男子正是被大皇子一派废掉的皇上,他的嘴角挑起冷笑。废皇夺了端华公主的第一次,又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如今,在他的设计之下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也是大快他心了。
“不错不错,太后娘娘的狗可是微臣见过的最有特色的狗。”徐慕轩奉承大笔,他忽然想到此行的来意,脸色变了变,就要进去,又被庞淑妃叫住了。
“哀家这条狗越来越不听话了,见人不知道行礼,你们狠狠地打。”庞淑妃呵令完太监,又转向徐慕轩,“徐爱卿也觉得哀家的狗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
太监抡起鞭子狠狠落到废皇身上,几鞭下去,就打出了血痕,疼得废皇又跳又叫。废皇见徐慕轩满脸兴灾乐祸,喉咙里呜呜咽咽,眼底充满怨毒。
做了几年的皇帝,他虽说昏庸,却也有小聪明小算计和帝王心术。看到徐慕轩投靠了御亲王,把他当狗一样嘲笑,他还不明白吗?可惜,他识人不明,听信徐慕轩等人的话,谋害了慧宁公主,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了。
徐慕轩几次想进御书房,庞淑妃都阻拦他,让他看这条狗,又絮絮叨叨跟他说话。徐慕轩此来并不为公务,而是另有目的,被庞淑妃一再阻拦,他心中窝火。
端宁公主从御书房的院子里出来,给庞淑妃施礼,“孙女见过皇祖母。”
“免礼免礼,端宁进宫时间还不长,徐驸马就找来了,真是夫妻情深哪!”
“驸马来了?”端宁公主深深看了徐慕轩一眼,“皇上正在处理公事,本宫不便打扰,你进去吧!我陪皇祖母说说话,一会儿我们一同回府。”
徐慕轩暗暗咬牙,他给庞淑妃和端宁公主行了礼,没说话,就进了御书房的大门。他正在守灵期间,本没有公务要处理,有人给他送一封信,说御亲王和端宁公主在御书房偷情,他气愤交加,就匆匆赶来捉奸了。
庞淑妃一再阻拦他,不让他进御书房,想必也知道御亲王和端宁公主有私情的事,怕他撞破,才故意拖延时间,又大声说笑,就是想惊动御亲王和端华公主。
“端宁,你还没看过哀家的狗吧?”
端宁公主咬牙睃视废皇,冷冷一笑,说:“回皇祖母,孙女看过了,您这只狗的肚兜还是孙女让人做的呢。哎哟,皇祖母,您这只狗在瞪孙女呢。”
“这畜生竟敢瞪哀家的宝贝孙女,给哀家狠狠打。”
皮鞭落到废皇身上,他不跳不叫,只狠狠瞪视端宁公主,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纵容庞贵妃欺辱徐皇后,致使端宁公主在宫中的地位远不如端华公主,他知道端宁公主恨他。现在,他沦落到被亲生女儿当成狗的地步,又能怨谁?
他紧紧咬牙,忍住皮肉之痛,可他忍不住心痛。他很想咬舌自尽,可他没有死的勇气,他苟延残喘活着,没说还有帝王的威严,他连人都不是了。他试着咬了自己的舌尖,没感觉到痛,他又扩大面积,狠狠咬下去,顿时血流满口。
“这只畜生想咬舌自尽,哼!哀家偏要让他生不如死。”庞淑妃面露恶毒的笑容,“徐湘珂(先太后闺名),你没想到你的儿子会变成狗吧?哈哈……”
端宁公主见庞淑妃放声大笑,她也跟着笑起来,亲生父亲受辱将死,她毫不动容。皇家没有骨肉情,只有荣宠和屈辱,荣光万能丈,也许转眼就会生不如死。
“皇上——紧急军情。”几个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打断了庞淑妃的笑声。
“出什么事了?”庞淑妃拦住跑在后面的一个小太监询问。
“回、回太后,慧宁公主带兵围了北城门,杀了北郊大营的统帅、先锋……”
“谁?谁带兵?”庞淑妃大口喘气,早已惊得方寸大乱。
废皇听说慧宁公主带兵围了北城门,赶紧眺望北边,张开大嘴,想笑没笑出来不,一下子栽倒在地。太监试探鼻息,知道他死了,忙向庞淑妃禀报,可庞淑妃哪还顾得上这事。她赶紧让人把轿子抬进御书房,她要找御亲王商量对策。
端宁公主也跟着进到院子,看到御亲王和几名臣子及徐慕轩快步出来。御亲王和他的心腹臣子一脸惊惶,而徐慕轩则是一脸淡淡的笑容,好像看戏的人。
听说慧宁公主带两万兵马围了北城门,由不得人们不惊慌,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会蹦出来呢?她活着时候就很强势,如今死而复生,强悍难以想像。
北城门被围的消息刚传来,御亲王等人焦急惊恐,正商量对策,就又有军情传来了。沐元澈带一万兵马包围了东城门,四皇子带两万兵马包围了西城门。忠于御亲王的北郊大营和西郊大营的统帅将领全部被杀,东郊大营的统帅已帅兵投降。三座城门被围,但他们并没有攻城,而是让御亲王出城投降。
端宁公主想了想,说:“义父不必惊慌,秦弈(四皇子名)和沈元澈的家眷都在城中,把他们的家眷绑了,若他们不退兵,就斩杀他们的家眷。”
“端宁说得对,把他们的家眷抓起来,他们还能不管不顾吗?”庞淑妃恶狠狠的目光投向端宁公主,“把她也抓起来,论人头杀人要挟时,她也算一个。”
“皇祖……”端宁公主触到徐慕轩嘲笑的目光,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一心为御亲王和庞淑妃谋划,没想到自己在他们眼里只是筹码,说杀就杀。
几个太监过来,押起端宁公主就拖走了。端宁公主面无表情,眼底充聚浓重的失望。不管慧宁公主会不会杀进城,摆在她面前的都是死路一条。
御亲王平静片刻,说:“传旨给南郊大营统帅,让他带兵护驾,保护……”
庞淑妃狠狠敲了敲拐杖,“不用了,京郊四个大营,有三个被拿下了,为什么他们要留下一个?因为他们知道你会向那一个调兵,他们就能混进城来。”
“母后,那该如何应对?”御亲王能登基,就是倚仗京郊四个大营的二十万兵马,若这二十万人被全部拿下,京城中的御卫营和巡城卫就是乌合之众了。
“死守城门,他们若敢攻城,我们就与这满城百姓同归于尽。”庞淑妃也是精明狠厉之人,关键时刻比御亲王更有主意,更加狠毒。
徐慕轩高声长叹,说:“坊间俚巷早有传言,说皇上苦忍八年,只能做八天皇上,这是断缘大师的预测,到现在,皇上已登基七天半了,恐怕天意难违呀!”
众人听到徐慕轩的话,警惕猜忌狠厉的目光全部落到他身上。徐慕轩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淡定,微微摇头,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
“徐爱卿,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臣能有什么打算?慧宁攻进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死。”徐慕轩冲御亲王施礼说:“皇上还是召集群臣,赶紧做好防御打算才是。”
……
巡城卫出动了一半的人马到四皇子府和胜战侯府捉拿女眷孩子。他们进到大门,看到府里空空如也,别说还有女主人,就连粗使仆妇也一个都没了。
御亲王得知两府的女眷孩子都逃走了,狗急跳墙,又让人捉拿与两府有关系的家族,项家、汪家和徐家长房等都在被捉拿的范围之内。他下了这道圣旨,顿时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没有一个家族会在这种情况下束手就擒。
尤其是项家,本来对御亲王登基还处于观望阶段,这样的圣旨一下,马上就闹起来了。项云谦带金翎卫明卫抵抗来抓人的巡城卫,又给沐元澈发了信号。
沐元澈根据项云谦发出的消息,调动慧宁公主留在京城中的暗卫,利用沈妍制作的药毒制服了守城的官兵,打开了城门。城门一开,大军还没进来,守城的御卫营就缴械投降了。大军刚包围了皇宫,守卫皇宫的御林军也投降了。忠于御亲王的臣子侍卫想护送御亲王等人逃走,连皇宫都没出,就全部被抓住了。
慧宁公主当政时,不管隶属哪门哪派,没有一个臣子不慑于她的威严。如今她死而复生、卷土重来,一天不到,就攻克的京城,抓住了御亲王等人。别说是那些随风倒的臣子,就连项家、杜家等纯正之臣,也臣服于她的威势之下。
第二天一早,慧宁公主登上皇宫的城楼,不问罪,就下令让人勒杀了大皇子和端宁公主。把他们的尸首吊在城楼上,警示皇族众人,让臣民唾弃嘲弄。这两个人做过什么,众人心知肚明,端宁公主死了,连徐皇后都没吭一声。大皇子的妻妾子女全部被贬为庶人,发配到边境为奴,没有圣旨恩诏,永远不能回京。
第三天,慧宁公主亲自宣判御亲王和庞淑妃几条重罪,下令把御亲王、庞淑妃及其家眷全部处死。处死御亲王等人的地方不在刑场,而是在先皇墓前。看着鲜血染红了先皇的墓碑,慧宁公主微微摇头,嘴角挑起淡淡的讥笑。
第四天,以庞氏为首的几大家族被抄家问罪。锦乡侯和锦乡侯世子等庞家嫡系一脉成年男丁全部被叛斩立决,女眷发配到铜牛庵为奴,旁支全部谴返回乡。
武烈侯府也被抄家掠爵,徐慕轩被打入天牢,等候处决。徐秉熙的灵柩被运出城烧掉了,其他男丁女眷连同昏迷不醒的松阳郡主全部被押入羁候所。
慧宁公主要判徐慕轩斩立决,被沐元澈拦住了,老程也不答应。徐慕轩也是沐氏血脉,他的仪表象极了威远侯世子,沐元澈和老程都不忍心让他死。四皇子念徐慕轩曾给他通风报信,也为他求情,针对徐家众人的判决就押后了。
第五天,慧宁公主同皇族众人商量,一致通过立四皇子为太子。白贤妃晋升为贵妃,整治后宫,协助四皇子等人草草办理了皇上的丧事。皇上遗体下丧,皇族只为他守了七天灵,礼部和司天监就选定吉日,奏请四皇子登基。
慧宁公主雷厉风行,半月不到,就肃清了朝中事务,把兵符大印和玉玺交给四皇子,大权也全部交接,她圆满卸任,到引凤山庄养老去了。她想带上大毛二毛到引凤山庄住,沈妍舍不得,以拗不过她,答应再生两个,就把大毛二毛给她。
四皇子登基,立安王妃为皇后,晋庞侧妃为贤妃,其他侍妾也一一晋封。白贤妃先是晋升贵妃,现在又晋为贵太妃了,同安皇后一起掌管后宫。徐皇后被御亲王封为仁德王妃,人们刻意遗忘了她,新皇登基也没提她晋位之事。
新皇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同沐元澈商量处理徐家的案子。徐慕轩被流放到三千里外的苦役营做苦役,服役期是十年,十年后自行还乡,永不入仕。除了徐慕轩的两个庶弟,徐家其他人全部被谴返还乡,仆从下人也都被发卖了。
平氏以为徐慕轩会被处死,天天提心吊胆,哭成了泪人,得知徐慕轩被发配到苦力营,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武烈侯府被封门了,平氏无处可去,就同其他仆妇妾室一起被送到了人市。白芷和黄芪去买珠扇玉扇紫藤谷芽,看到平氏,就告知了平海。平海赶紧去了人市,把平氏买出来,准备年底送她回金州。
“平夫人,求求你发发慈悲带上我,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秦静从人伢子手里跑过来,拉着平氏不撒手,痛哭哀求,又给平海磕头。
“要不……”平氏心软,见秦静可怜,就想带上她。
平海无奈,只好连秦静的身价银子一同付了,让秦静给平氏做贴身丫头。又有许多徐家的丫头婆子跑过来哀求平氏,平海怕平氏再心软,赶紧冲出人群。平氏没银子,不能买任何人,被哀求者追赶得连滚带爬,总算跑出来了。
新皇登基,百废待兴,理出朝中事务头绪,照例论功行赏。慧宁公主被封为护国大长公主,慧宁公主没有辞封,只是一笑了之。她跟众人明言,不管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再踏进皇宫半步,更别说到金殿去处理政务了。
沐元澈被封为一等侯,兼任护国将军,统帅京郊四个大营的兵马。而沈妍则被加封为一等一品淑仪夫人,奉银禄米和份例仪仗则按亲王正妃标准。
徐慕轩获罪之后,武烈侯的爵位由徐慕轶承袭,太医有爵,这在大秦皇朝历史上绝无仅有,项云环也被封为一品夫人。徐慕轶承爵之后,汪夫人不想搬回武烈侯府,一家人仍住在外面一座三进的宅院里,日子依旧过得平平静静。
四皇子的母亲是孤女,没有外祖一族,安王妃娘家有爵无职,庞侧妃的娘家也获罪了。四皇子上位,不担心外戚干政,但可用之臣也很少。在武将阵营,他重用沐元澈,又对项家、汪家等文官纯臣大力提拔,委以重任。
项怀安被晋封为三等公,卸掉顺天府尹之职,成了正三品朝官。项云诚被调任御书房任书记官,在御书房行走,供新皇垂问。项云谦调任军中,成了沐元澈的副将。女婿封了侯,儿子都有晋升,项家二房在京中地位如日中天。
项家长房则恰恰相反,项云诺今年的秋闱又落榜了,随后又被人举报曾想投靠大皇子。为此,项家长房爵位被削,若不是因为项怀安等人力保,项云诺就被流放了。现在,项家长房呈败落趋势,声势早被庶出的二房遮盖了。
宫门外的登闻鼓被敲响了,臣民正感叹新皇清正,听到登闻鼓响,都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敲鼓的人是沐元澈,众人更加好奇,争相询问事因。
沐元澈叩请新皇为沉冤几十年的沐氏一族雪洗积冤,消息一传出,立刻满京哗然。新皇接下此案,并给刑部下旨翻审此案,并亲自到大堂监听。
苟延残喘的松阳郡主被抬进大堂做证,审案之前,新皇下旨削去松阳郡主的爵位。松阳成了无爵之人,若她拒不招供,刑部就能对她用刑。项老太爷上堂做证,摆出了几十年他收藏的证据,证明沐氏一案有很多错漏之处。
松阳见项老太爷拿出证据,知道抵赖无济于事。再说,徐家和她娘家都家破人亡败落了,她就是顽抗苟活,也只能会在饥寒交迫中了此余生。她想明白了,没等堂审官多问,就交待了所有的事,之后,又一头碰死在桌案上。
沐家冤案大白天下,新皇为沐家平反,追封了沐氏先祖,又赐下了金银财物做补偿。新皇要加封老程为一等威远侯,老程婉拒,他想把爵位留给沐长风。而沐长风则贪恋江湖畅游,不喜拘束,怕爵位落到他身上,就留书一封,不辞而别。
沈妍的想法很直接,白给的爵位不能不要,国库不缺一个人省下的那点奉银禄米。于是,大毛小盆友就成了瀛州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等侯。
深秋叶黄,晚菊飘香,空中浮云朵朵,微风吹来清凉的气息。
胜战侯府终于得以雪洗沉冤,大祭先祖之后,受先皇恩赏,大宴宾客。正当沐府高朋满座,宾主尽欢之时,一对半不速之客杀来,一府顿时鸡飞狗跳。
两个衣饰华贵的男女抬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布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布筐里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两人下车就开始吵,进到胜战侯府大门,吵骂声就更大了。
门人想询问他们是何方贵客,被他们随手扔出的一堆金锭砸得哎啊直叫。一见他们的气势,门人不敢再阻拦,满府宾客仆从也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姓金的,你再敢说一句休了姑奶奶,姑奶奶当下就把你阉了。”
“就要休你怎么了?谁让你一胎生不出四个女儿、非生一个小光头?”
“生不出来是你的种儿不合格,怨我吗?你敢说怨我,我骟了你。”
“就是怨你,你个泼妇,生不出来我就休了你。”
……
一个脑袋剃得光光的孩子坐到布筐里,听到两个大人吵闹,他咿啊大叫,拍着小脑袋喝彩。谁声音大,他就给谁鼓掌加油,谁气势弱了,他就怔怔看着,好像在嘲笑。停下来看热闹的人增多,他就在布筐里又踮又墩,小模样灵动讨喜。
沈妍正在喝茶,听到下人禀报,她放声大笑,一口水呛住,她剧烈咳嗽,差点背过气去。没等咳嗽平息,她就跑出来,想看看那一对半活宝。
“小宝贝,你太可爱了。”沈妍不理会吵闹的大人,抱起布筐的孩子,又亲又吻。小孩子看了看吵闹的大人,噘了噘嘴,一头扎进沈妍怀中。
“我们找你来评理,你先听我说,别理他。”金财神和萧水葳一人揽住沈妍一只胳膊,异口同声,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好像提前商量好一样。
“行了,你们俩谁也别说了,我听明白了,你们一个不怨一个。男的嫌女的生不出女儿,女的说男的种儿不好,谁都有道理。”沈妍甩开他们的手,抱着孩子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们回去接着生,活到老、生到老,坚持不懈,能生不出女儿吗?这个小宝贝归我养了,你们连生活费都不用负担,送客。”
“活到老、生到老,有道理。”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不等两个人多说,沈妍就抱着孩子进了内院,两个人也被仆人请出去了。
金财神和萧水葳的儿子比大毛二毛小两个月,沈妍给他取了小名叫四毛。诏哥儿工作量加重了,大毛二毛为争夺对四毛的控制权,大战已成了家常便饭。
西魏使臣来贺大秦皇朝新皇登基之喜,呈上两国建交的国书,又递上西魏皇上为皇长子求亲的书信。左琨要求娶沈婉,沈婉也乐意,众人当然皆大欢喜。
沈婉出生在慧宁公主和沈承荣成亲之后,即使沈承荣现在生死不明,她也不能改姓沐。经历了很多事,也磨练了她的性子,她也不象以前那么任性了。
左琨和沈婉的婚期订在明年二月,慧宁公主处于半最隐状态,为沈婉操办婚事的任务就落在了沈妍肩上。沈婉和左琨的婚事关系到两国,由礼部官员按例操持,左占和萨蓉过来准备迎亲之事,沈妍和他们事事沟通,备嫁也很轻松。
送走瑞雪飘飞,迎接柳绿河开,转眼冬去春来,处处暖意盎然。
皇上晋封沈婉为婉阳长公主,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和亲西魏国,下嫁西魏皇长子。左琨在大秦皇朝为质之期未到,她不必远嫁西魏,但又不能嫁到质子府。于是,皇上就把原承恩伯府改成公主府,赐给沈婉,让沈婉和左琨居住。
西魏国和大秦皇朝正式建交,西魏皇后亲自来参加长子的婚礼,而大秦的皇后亲自为沈婉送嫁。宝马香车绕城一圈,红妆彩礼绵延数十里,盛大的规模和排场可见一斑。一时间,这场风光的婚礼成为人们争相议论的话题。
偌大的京城,除了沈婉和左琨的婚礼,还有一个让人们热议感慨的话题。江东省少年才子王忆在江东省秋闱中头名解元,在京城的春闱会试,他又中了头名会元。看了他的答卷,太学的夫子们都说若他正常发挥,今年的状元非他莫属。
会试的成绩出来之后,皇上就把王忆召到御书房垂问,王忆的治国驭民之道颇得皇上赞誉。得此人才,皇上很高兴,当即就要把端怡长公主赐婚于王忆。
端怡长公主的生母原是徐皇后的陪嫁丫头,得先皇宠幸,生下一女。先皇登基没多久,她的生母就病逝了,她由徐皇后抚养长大。当今皇上的生母也是宫女,与端怡长公主有同命相怜,当今皇上对她比对先皇其他女儿要好得多。
王忆的曾祖做过小官,后来被罢官还乡,一家人就以耕种为生。王忆在乡间长大,父母皆丧,独身一人,贫困潦倒,族中亲眷都系远支,与他素无来往。就凭王忆自身的情况,因皇上爱才,要把最喜欢的妹妹赐婚于他,对他来说那真是天空掉下的金馅饼,他的祖宗八代积德,祖坟上冒了青烟、长了白蒿。
可王忆婉拒了皇上的美意,理由是他已定下婚约,未婚妻也独身一人,年长他五岁。他在御书房毫不遮掩,称赞他的未婚妻贤良淑德,以及他与未婚妻的深情厚意,并表明决不相负,令在场的人包括皇上在内都差点跌掉下巴。
不说公主和村姑的身份地位,一个年长五岁的村姑和正值妙龄的公主也是天渊之别。竟然有人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婉拒皇上赐婚,这不是傻子吗?
有人当即就参了王忆一本,说他目无君主,狂妄自大,奏请取消他参加殿试的资格。也有人支持王忆,认为他不见利忘义,为人坦荡,是可用之才。皇上认同后者的说法,不但没治王忆的罪,反而封赏了他,鼓励他殿试夺魁。
王忆的大名就在京城传开了,人们对他看法不一,但提到他都不了一番唏嘘感慨。因他重视婚约而拒娶公主,人们又想到曾为娶公主而弃发妻、弃婚约的某些人,以他们悲惨的下场警示世人,做人要守信为本,不能见利忘义。
殿试放榜,王忆高中状元,皇上点他入翰林,又赐他府邸,让他与未婚妻完婚。可王忆再次拒绝了皇上的美意,他自请回江东做一个小官,把他的驭民之道用在实处。皇上感慨颇深,点他为海州府六品典正,赐他衣锦还乡。
新科状元跨马游街,京城万人空巷,都想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沈妍听说亲科状元诸多事迹,好奇心大盛,游街队伍经过胜战侯府,她爬上梯子,居高临下观看。一眼看下去,她泪如泉涌,与新科状元四目相遇,她痛哭出声。
王忆就是沈蕴。
一别将近两年,曾经的翩翩少年长高长大了,他历经沧桑,白净的脸留下风尘的印迹,变得粗糙,显然受了很多苦,还长出了两撇小胡子。他更名换姓,连家世祖籍都改了,但沈妍还能一眼就认出他,他毕竟曾经与她相依为命。
……
两年后,金州城外。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伫立在北城外,久久仰望高耸的城门,脸上密布着浓浓的自嘲的笑意。他衣衫破旧,满身补丁,眼神充满沧桑,却不混浊,还很澄静。
“轩儿、轩儿,呜呜……”平氏跌跌撞撞跑出城,朝儿子扑去。
“娘,别哭了,我回来了。”徐慕轩依旧在笑,却笑得让人辛酸。
秦静喜极而泣,哽咽道:“还以为真要等上十年呢,没想到……”
“圣上恩准,提前回来了。”徐慕轩轻叹一声,对秦静说:“这两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们有宅子、有庄子,奶奶把大宅子卖了,换了一座小的,又添了一间铺子。日子过得很富裕,又平静,少爷再回来,就圆满了。”
“圆满就好,圆满就好……”徐慕轩把平氏揽在怀中,低头望天,低语喃喃。
人生哪里有真正的圆满?
当年,他离开金州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彼情彼景历历在目,激荡心间。一别十几年,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回到了起点,这或许就是圆满吧!
……
引凤山庄门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互相瞪视,张臂伸腿,准备下一场决战。
“胜战侯世子,本侯不跟你一般见识,咱们先理后兵,本侯跟你讲道理。”
“呸——你还知道讲道理?本世子见了你,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你敢说跟本侯有理讲不清?本侯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小样儿,你敢说教训我?放马过来。”
烟尘四起绝飞,两个小人你抓我挠,很快就滚到地上,混战成了一团。
“怎么又打起来了?刚给你们换过衣服、洗过澡,奶娘丫头呢?”慧宁公主皱着一攻苦瓜脸冲进烟灰中,把两个小人拉起来,怕他们再战,挡在他们中间。
“奶娘丫头被我们打发了,正在后山的草丛中找我们呢。”两人异口同声回答,说起耍戏奶娘和丫头的趣事,两人笑脸开花,又恢复了哥俩儿好的模样。
“为什么又打架?”
“不提也罢,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回答。
慧宁公主见惯了这样的戏码,气得直哼哼,“你们的娘现在就成了甩手的大奶奶了,她见你们就烦,你们一淘气,她就给我送过来。”
“祖母,你说这话就昧良心了,这次是你派人去接的,才一天,还说我们不气你,你就睡不着觉。”说话的是二毛,那蔑视的小眼神足以把慧宁公主淹没了。
大毛撇嘴轻哼,说:“我们的娘又生了两个妹妹,正累着呢,反正你也不生了,哄我们不正好吗?何必整天跟我娘斤斤计较?难怪我娘总说……”
“你娘说什么?”
“不告诉你,嘎嘎……”两人异口同声回答,之后,又张嘴大笑。
慧宁公主咬牙牙发酸,瞪眼眼无力,除了无奈长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凭她的才智机谋,治理一个国家绰绰有余,却治不了两个孩子。
她长叹一声,让小太监去后山找大毛二毛的奶娘丫头。刚交待了几句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吼叫声,她回头一看,看到两人孩子又滚到了烟尘中。
二毛用巧劲,又一次把大毛打哭了,听到大毛的哭声,慧宁公主心疼了。她把二毛狠狠斥责了一顿,二毛不但不哭,反而跟她顶嘴,气得她差点跳脚。
她一直认为二毛就是沈妍的翻版,小小年纪却奸诈狡猾。而大毛则很象沐元澈,两兄弟三年间不知打了多少次,大毛几乎每次都吃亏,就是因为他质朴实诚。
唉!可怜她那淳厚实诚的儿子呀!就这样被拿下了,还被拿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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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号回老家举行了一个订婚仪式,预言31号回来更新,没成想晚回来了一天,今天才能更新。
截止到今天,正文就完结了,还有番外,不知道会写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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