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谁能卖我
想到打工,胡秋妹更睡不着了。车费怎么办?家里重这一把事情谁做?妈妈和哥哥知道了咋办?没有出过远门,跟谁去?找不到工作咋办?被骗被拐卖咋办?……
想到这些具体问题,她害怕多过了兴奋。她又想,我好歹是个高中生,有文化,那些没文化的都没有走丢,怕啥。
旁边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同学方正的二姐,二年级没毕业,照样出去打工,不仅没走落,还是找了不少钱。拐卖?我找个人一路,脚跟脚走,谁能卖我。我出去一定少和陌生人说话就是。
想到一个人,她再一次兴奋起来。方正的二姐不是正好回来了吗?还没走!前天亲自看到她去老村赶场了。
听人说,和她一道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老公。这次她们回来,是老公的妈妈前段时间生病,回来看望。她顺便回一趟娘家,还在娘家的。
听说两口子在江苏的砖厂上班,这次来还顺带招人。那砖厂大量要人。只是听说砖厂主要招男的,也不知道招齐没有,要不要女孩子。
她突然想,方正二姐不也是女的,个子不是和我差不多。我还有点优势,比她年轻,有文化。反正,我得先找找她问问,不去看看,哪来的机会?
身边的例子,给胡秋妹增添了无比的勇气和信心。过一会儿,一套出门的计划便在心中形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胡秋妹便起了床。母亲已经在收拾家务,她对母亲说上山打猪草,早一点出门,不得太阳晒。
她快速来到方家岭。方正的妈妈已经起床,在打扫坝子。
胡秋妹不好直接去问人,方正二姐在不在不确定。她先在方正家对门不远处找个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割猪草,即使发现了,人在干活,也没啥关系,以前她们就经常到这些地方来砍柴割草。
胡秋妹在割猪草的同时留意对门情况。如果到吃早饭时候还不见方二姐身影,那就上前问问她家人。
没过多久,一个二十八九岁,穿花裙子,头发乱蓬蓬的农村妇女,踩一双拖鞋从屋里走出来,屋角一拐,走进了猪圈。胡秋妹知道她是去上厕所了。
农村的厕所其实不叫厕所,就是一间空的猪圈,不讲究的直接用喂有猪的圈舍代替,胆子小的,不敢进去。
胡秋妹心中一阵狂跳,这正是她要找的人——方正的二姐方小玲。没走,还在!
虽然两人相差头十岁,胡秋妹经常到她们上边打猪草;方小玲也经常经胡秋妹家后方的大路去老村赶场,她们互相认识,只是年龄相差大,没有多少交集,说话不多。
方小玲出去打工的第二还是第三年,便交上了男朋友,听说是另外乡镇的。后来结了婚,很少回娘家。现在看她的皮肤比以前要黄,身材没变,看上去有力、能干。
如何和眼前的引路人接头?胡秋妹从没经历过。关键这事母亲不知道,知道了肯定不同意。如果对方问起来,作何解释。她在心里斗争了半天,下定决心,不能再犹豫,先搭上话再说。错过这次机会,不知机会啥时候再出现。
正在思谋,方小玲上完厕所回屋了。胡秋妹有些懊恼,为什么不在她上厕所的时候,冲过去找她呢?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这里,就有办法。
方小玲又从屋出来了。她手里端了一个茶杯,拿了一支牙刷,走到厨房外屋檐下开始刷牙。
再不能犹豫了,犹豫让人丧失了太多成功的机会,犹豫是懦夫。胡秋妹果断地将手中的镰刀往背篓一扔,快步向方小玲走去。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方小玲。方小玲抬头看了胡秋妹一眼,继续刷牙。以为胡秋妹是路过,或者是借她家的厕所用。
走到方小玲面前,胡秋妹停下来,脸绯红,不知道该如何说。方小玲更吃惊,大清早的这个女孩要干什么?
“你,你有事吗?”首先说话的是方小玲。她没有认出眼前的女孩。
“我是胡家山的胡秋妹。方二姐,你不认识我了?”
胡秋妹红着脸回话。方小玲看了一眼胡秋妹的脸,盯着脚下的牙膏泡沫看了两秒:“胡秋妹,你是胡春生的二妹?长这么大了。这么早你来做啥?”
“方二姐,我想和你出去打工。”胡秋妹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方小玲听了胡秋妹的话,没有直接回答,喝了一口水,口中漱几下,“噗”吐在地上,用手背将嘴边的牙膏泡沫揩了一下,望着胡秋妹:“你高中毕业了?”
“毕业了。”
“人我们厂倒还要招,问题你哥和你妈晓得不?同不同意?”方小玲心中有疑虑。
“我,还没和他们说,我……想好了,我要出去。我大人了。”
胡秋妹没学会瞒人,说话吞吞吐吐,强调自己是大人。
“这样吧。如果你真想出去,我可以带你走。两天后就走。还有时间,你回去给大人讲清楚,再来回我的话。”
方小玲怕她没有得到大人的允许,以后找她的麻烦。
“方二姐,你什么时候走?好多车费?反正我要出去。”
“我万天早上八点钟坐广东车走,我们有三个人,加你四个,在两河口上车。车费是五百八。要跟我走,我可以让长安车进小公路来接,路干的,可以进来。七点半钟之前在你家后山路口等我,我们一起下去坐长安车走。长安车二十块车费我负责。”
胡秋妹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坚定说道:“行!”她不敢多耽搁,还要打猪草回去。她抓紧割了一篓猪草回家。家里妈妈和弟弟正在等她吃早饭。
边吃饭她边思谋,现在人联系好了,身份证也有,是去年高考办前的,现在有两个问题棘手——车费如何解决,如何跟妈说。
现在没到开学时间,不能给妈妈讲要钱。有办法了,用书学费。高考复习班不是提前一个周吗?三天后二十四号,每年都是八月三十号正式开学,时间正好吻合。太妙了,想到这里,她将碗里的饭几口刨完,下了桌。
妈妈、弟弟刚吃完饭,她迫不及待收拾碗筷。
现在不得不骗妈妈一回了。话已经在嘴边几回,看着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便想起课本里朱自清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开不了口。
干脆不给妈妈说,妈妈的存折放在什么地方她知道。这个家的钱,妈妈总管,出纳是胡秋妹。她长大了,有文化,又懂事,妈妈放心地将经济大权给了她,存折就是她放的。
不如悄悄到街上去取了钱,要多少取多少,以后又还回来。这样不行,没经过妈妈的同意去打工,就是大错,还要悄悄拿钱,怎么也不可以。
胡秋妹感到为难。哎,怎么办?时间不等人,一拖这事儿就要泡汤,先对妈妈说取钱这事,一步步来。
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胡秋妹走上一步,刚想开口,妈妈快步从堂屋往外走,她欲言又止。
母亲从屋外找了一个小板凳走回来,要去宰猪草,看了一眼站在堂屋中间的胡秋妹,没说什么,往厨房走。就在母亲跨越过道门的时候,胡秋妹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妈,我们学校还有两天开学了。复习班提前一个周,我想……”说到钱的事,她还是无法说下去。
“想啥子?要书费,你哥不是说已经打了一千六在卡里吗?到时候取出来就行了。”
母亲回头看着女儿,见她吞吞吐吐,以为女儿因复读要钱不好意思,便替女儿说了出来。
“哪天报名?你弟弟也要不了几天报名,一次取出来,剩的多少给我留屋头。”
母亲说完进了厨房。没听见女儿说话,已经在乒乒乓乓干活的母亲又停下手中的刀,问道:
“秋妹儿,你好久报名?忙不忙?忙就先去取。”
“我,我二十四号报名。”
话已经出口,想收也不行,胡秋妹只得硬着头皮接话。
“二十四号,中间还有两天,今天不赶场。后天赶场你去取嘛。第二天就拿去报名。”
“要得。”胡秋妹软绵绵地回答。虽然母亲同意取钱,且没有丝毫怀疑,但胡秋妹开心不起来。这毕竟是在欺骗母亲。
还有两天,对于胡秋妹来说,只有一天半,因为有半天要上街取钱。
这一天半时间,在家里,胡秋妹见什么做什么,没有半分钟休息,她想将家里的所有事情都有个收拾才放心。这一次出去,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胡秋妹一直都这样勤快,妈妈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