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档时间: 9/18 2008
更新时间: 09/18 2008
发工资的当天是个周末,学生们放学比较早,原本应该住校的李老师又不知去了哪儿,傍晚一过,偌大的学校里顿时就剩下张大川与林可锺两个人。吃过晚饭,张大川不想那麽早就睡,从学校办公室找出一个破旧的手电筒,又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毛绒小熊,独自去了学校後面不远处的一个荒梁上,新垒的土丘湿漉漉的,坟上没有任何记号。看上去孤伶伶的,里面睡著同样孤零零的小娅。
毛绒小熊就是上次上县上张大川特意买的,只是一直耽搁著没送来。小娅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活著时恐怕没玩过任何一件像样的玩具,就让这毛绒小熊长伴可怜的孩子吧!他想他会一直记得那一看到老师就从学校後门里跑出去的小小的背影和那双奇特的大眼睛的,那是他一辈子的心痛。
说到底他才二十一岁,上过师专,在这小地方算有文化的,不是完全没向往过走到外面去过好日子,但是,一年多前当小娅死後,张大川就对这所灰不溜秋的小学校有了几分特殊的依恋,也许是怕许多年後还有小娅这样的孩子吧,他从此就开始害怕离开小柳村的这些孩子,所以他才能在中午当著白校长、当著林可锺、当著全校老师的面前,说出那番话来,那确是他的肺腑之言。但现在一个人独处时,在坚持的背後的渺茫处境就升了起来。
他其实也知道前一段时间上面有传闻,说民办教师要解聘,凡教龄二十年以上的,通过考试可转正,而像张大川这样的,根本就没有转达正的希望!那他这样坚持到底是为什麽?真地以後就离开家乡到更远的地方教书吗?他心里突然就泛起一股酸酸的东西,一直涌到嗓子眼,他使劲地咬著咬厚实的唇,才没有溢出来。
天色渐渐晚了,最後小小的坟堆四周只看见杨树一只只向上伸开了枯瘦的手掌,撑起暗蓝的天幕。张大川就那样站了很久,偶尔喃喃著“小娅”的名字,直到感觉病中的身体实在撑不住时,才准备回去,一转身,却忽然发现一个人就站在那里,细细一看,才发现是林可锺。但林可锺手里的可不是小小的手电筒,而是一个很大的应急灯,照亮了四周很大一片野草地。
他现在对林可锺已经全无好感,现在没有外人在,连其码的礼数那也是不愿,就当没看到的,就那麽直直地从林可锺身边经过,想径自回学校去。
林可锺就有些怒了,他今天才开始模糊地懂得欣赏傻大个有而他自己缺乏的某些东西,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大度到纵容傻大个无视他。他转过身,跑上几步,张开双臂,两腿也分得很开地站著,气鼓鼓就堵上了张大川的去路。
张大川不理他,向旁边绕了几步,但林可锺又跟上来,又挡了他的前路,两人就这样你走我堵的折腾了好几次。张大川终於烦了:“林可锺,俺饭也给你做了,你还追著俺到底想怎麽样?!”
林可锺倒是被问得有点语塞。是呀?他还要怎麽样呢?张大川的身体给他了,饭给他做了,现在张大川要独处一会儿,他追著来干什麽?但是,为什麽他就觉得当张大川呢喃著“小娅”的时候,感觉就很不爽呢?即使他明知道小娅活著的时候也就是小屁孩一个,张大川不可能对一个小女孩如何,但他还是不爽!他记得很清楚,在县城第一次强迫了张大川的时候,他就是用“小娅”做借口;明明只被他吃得死死的傻大个,凭什麽又被另一个小屁孩吃得死死的?!
应急灯明亮的灯光下,张大川清楚看到了林可锺脸上的变幻,无论皱眉也罢,咬牙切齿也罢,林可锺给人的感觉都透著十足的孩子气。其实林可锺的外貌属於洋气的深邃,像新疆人,并不是圆脸,照理说不会显小,但他仍然就是给了张大川这种印象。张大川忽然就想起县上上学时,一个爱好上课时侃大山的老师就哲人般说过一句: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与此相对应的就是,现在城里的孩子因为生活的富足大都晚熟得很!
明明是同龄人,但张大川实在没办法把林可锺当成跟他一样的成年人对待,或许,这也是为什麽林可锺明明屡次地侮辱他、欺负他,他仍然无法真正去恨林可锺的症结所在。
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儿,张大川就叹了口气:“小林老师,俺看你肯到俺们这穷地方支教,想必也不是什麽坏人!你现在是多好的时候,可不能把这恋爱、结婚当成了儿戏,你还是应该好好找个女人……”
但张大川却不知道,林可锺最讨厌的就是说教,实际上许多娇养的城里孩子也都最讨厌说教,何况还是被一个他不怎麽看得起的人说教。都说穷人的孩子皮实、抗揍,但穷人的孩子与富人的孩子不同的就是,穷人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尊重传统,听长辈的话,而富人的孩子却更注重物质享受,注重个性的张扬。
林可锺就烦了,冷冷打断他的话:“本公子乐意──不行吗?而且那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想反悔也得看本公子答不答应呢!来──过来,让本公子亲一个!”
“你──”张大川气得发抖,以前被林可锺强迫就罢了,现在还要在这旷野里、在小娅的坟畔,让他自己送上门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干的,“──无耻!”当时就转身想走。
林可锺是孩子心性,毕竟张大川还病著,他最後那句“亲一个”其实是赌气的成份居多,但居然被张大川一改常态地斥为“无耻”,脸上就挂不住了,把应急灯随手一扔,伸手就去扯张大川的胳臂:“我就是无耻又怎麽样!我今天偏还要无耻无耻给你看了!”说著,林可锺扳过张大川的脸,胡乱就往他脸上脖子上乱亲一气,口水也涂得到处都是的。
“放开俺……放手……”张大川伸手推拒,奈何他到底是病著,两只手都是软绵绵的,推在林可锺的胸膛上反而更像是挑逗般的拂弄。林可锺原本是赌气的毫无章法的亲法,到这时候也带出了些火气。他这时候才想起,其实有半个月他都没有享受过这具结实的肉体了。再加上那温柔舒适的触感,他终於气喘著收紧了抱住张大川的双臂,撬开张大川的唇,去捕捉记忆里充满著阳光味道的舌……
直到林可锺终於想起来对方是一个病人时,低头一看,张大川已经晕过去了,再摸摸他的额头,才发现他一直在低烧!该死!林可锺有□□被生生终止的不耐,但心底深处也有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他居然心痛了、内疚了。
他想,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让二叔调批特效退烧药来,西部的医疗水平太差,居然这麽长时间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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