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月准备约谈金得来。
米月打通了金得来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位女人,米月一愣,以为打错电话了,不料对方很不耐烦的声音:“你找老金有事吗?”
米月听出来了,接电话的应该是他的夫人。
“他在吗?”
“还有口气呢,你要是没事,不要来烦他。”
米月一惊,便打了吴昊的电话。
“唐凯疯了,金师傅去看他,被他给打了,说是他为什么要离开家,为什么还活着。现在在住院呢!”
“打得严重吗?”
“脸上被抓得血肉模糊。”
“唐凯现在怎么样?”
“病房里的床单、被褥全都被撕碎了,墙上全是抓痕,指甲全都扣出血了,医生只能靠打镇静剂了。”
米月的心也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她叹息了一声,有谁遇到这样的事,能静下心来!不过米月也明白,这是个过程,相信过了一段时间,一切的痛苦,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化的。
米月买了一袋水果,来医院看望金师傅,到了病房,病房里围着一大堆人,儿子、女儿女婿,还有四岁大的外孙女都在。金师傅的老伴见米月来了,问明了米月的身份,疑惑道:“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家老金害的人吧?”米月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怀疑老金的人吗?”
米月看了看金师傅,满脸全是绷带,只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眼,便问金师傅老伴:“要紧吗?”金师傅老伴摇着头:“医生说了,只是皮肉伤,唉,我家老金也是,就跪在他身边,死死的让他打呀,我家老金说了,别说只是抓破点皮,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认了。警官,我们不会怪罪唐总的,你们不会追究他的罪吧?”
米月点头无言,她看了看金师傅,金师傅的双眼微微动了动,她知道,金师傅一定是醒着的,他应该在听她们的对话。
“你来找我爸,有什么事吗?”
米月一看,问话的是金师傅的儿子金鑫,三十多岁,接近一米七的个子,膀大腰圆,国字脸上的一道浓眉十分醒目。
“没有事,只是来探望探望,也想顺便了解一下唐家的一些情况。”
“唐家的情况,你不要问我爸,他是不会说的。”金鑫说完,看了他爸一眼。
金鑫的话,不觉让米月警惕起来。
“我怎么称呼你?你在哪里工作?”
“他叫金鑫,就在明光集团保安公司当保安经理。”金师傅老伴替米月答话。
“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
米月这是脱口而出,问完了,才知道自己太唐突了,愚蠢的职业习惯,有时往往让她无地自容。
“你不会怀疑那一家人是我杀的吧?”金鑫果然来气了,声音大了一倍。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床上的金师傅终于说话了,抬手向众人挥了挥。
众人一时愣了愣,都没有动。
米月首先站起了身,正要出门,被金师傅叫住了:“公安同志,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米月看了看众人,她觉得现在无论怎样,她都不是向他了解情况的时候,正在犹豫,却听金师傅火了:“你们都没有长耳朵吗?”
众人都一一离开了房间,金鑫有些不情愿,看了看他爸,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言没发,出了门。
金师傅等众人出了门,便坐正了身子,刚说了句:“老唐他——”便哽咽了,最后竟控制不住自己,竟像个孩子似的大哭了起来。
米月也动了情,极力控制往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了。
“我跟了他二十多年,他都没有跟我红过脸,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那天,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唐凯骂我骂得好,我为什么不同老唐一起走!”
米月叹息:“你不用太自责,我来找你,就是想弄清事件真相,早日抓住凶手,为唐家报仇。”
“这是哪个,对唐家有这么大的仇恨,下得去这个手!”
米月点点头:“是呀,您觉得,是谁会对唐总有这么大的仇恨?”
金师傅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老唐这样的人,哪里会结下对他有这么大仇恨的人,不会的。”
米月正要问话,却见金鑫同一个医生进来,医生对金师傅道:“刚才你儿子同我商量,因为只是一些皮外伤,我们进行了清创包扎,其他部位都没有什么问题,用不着住院治疗,现在可以回家,在家好好休养。”
金师傅道:“这个不用你们来催我,我也没有打算再待在这里。”然后对米月道:“公安同志,你们不会为了我的这个事,找唐总的麻烦吧?”米月点了点头:“我理解,不会的,你放心。”金鑫便对他爸道:“老爸,那我们就整理东西走吧。”
米月明白,金鑫是以这种方式,拒绝她同金师傅的问话的,米月只好再找合适的时机了。
米月从医院出来,正要约谈崔延丽,电话响了,是吴昊惊喜的声音:“桐木镇横水村那个藏钱的山洞,发现有人进洞了!”
米月有些疑惑,这么快?
“身份确定了吗?”
“已进行人脸比对了,这人名叫陈进东,男,28岁,就是桐木镇横水村人,这人进洞后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横水村人?难道是米月的判断的误?还是村子里的人因为其他原因进的洞?
“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什么也没有带,进去出来,都是一双空手。”
如果真是这伙人放的东西,过两天就来查看一下,也是有可能的,米月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找到跟踪他的手机信号了吗?”
“有,这人现在还在横水村。”
要是他们发现钱不在了,会怎么样?米月不好猜测他们下一步会干什么,问吴昊:“出口封控了么?”
“封了,发现了有人后,我们第一步就通知了附近的几个出口派出所,市局的特警也出发了。”
尽管米月疑窦重重,她还是决定去一趟横水村。
米月来到了桐木镇派出所,见到了所长,一看,有些面熟,一问,原来就是林宏洲向她介绍过的战友刘安明!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这么小。
“上次你来,我正好在双溪村扶贫,我赶回来的时候,你却走了,害得我白回来一趟。”刘安明厚墩墩的个子,一头青发,圆盘脸,一脸的络腮胡子被刮得剩下一片铁青,一听说话,就知道是个厚道人。
米月知道,这里是个贫困村镇,在江东是排上号的,因此,当地的干部扶贫工作任务很重,凡是带长的,还要自费承包几家贫困家庭的脱贫责任。
“我听说,你是自愿报名到这里工作的?”米月好奇地问。
刘所点了点头,笑了笑,反问:“怎么,是谁跟你说我是自愿来这里的?”
“你同林宏洲是战友。”
刘所哈哈笑了:“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家伙在你面前鼓捣我,他还说了我什么了?”
“说了,说了班长陆道林以及剑麻诗。”
“这个家伙!”刘所说到这里,心情就沉重起来,就换了话题:“我们是要去横水村吗?”
米月笑了笑:“听说你成天就泡在村子里扶贫,你在扶些什么呀?”
刘所苦笑:“米支,你不要误会,我们这些镇派出所,要说治安案子呢,真还没有几件事让我操心,但我想,虽说这个扶贫的工作表面上好像与这个公安工作不是一是回事,其实就是一回事,你想想,这村里的群众都脱了贫,富起来了,治安工作自然就会好了,我做的工作,其实也是在做长治久安的事。”
米月忙摆了摆手,笑着解释:“刘所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让你同我去横水村,就是为了不耽误你的扶贫工作,这样,等我们从横水村回来,我去你的那个扶贫村去看看你,这总行吧!”
刘所一听,连忙摇头:“那就不必了,你也忙,哪能让你这么老远去看我!”
米月到达横水村时已是下午4点,山路崎岖,米月有些晕车,下车时,却见这里大山群中难得的一块盆地,一条小河由北向南,穿盆而过,小河流水很少,正中有道拦河坝,拦了数十米满河的水,村子里的民居,星群般散布在四面的山脚下,村委会却在盆地正中的河岸边。
村委的支书姓罗,快60岁了,一头白发,把米月引到村委会议室,米月一进门,便见到了视频里出现过的陈进东,正靠在火炉子边烤火。
米月看了一眼,一米六五的个子,单瘦的身子裹在一件黄大衣中,稀稀拉拉的一头黄发,一张黝黑的脸,嘴上留了两撮黄稀稀的胡子,见了米月等进来,慌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脸惊慌,米月暗笑,这像是那伙案犯么!
“你进洞子干什么?”
“去桐木赶集,看到路边一只兔子,便上去抓,兔子便窜上了山,我一路追,见那兔子进了山洞,我想这下它跑不掉了,就跟着进了洞,没有想这洞的尽头还有一道缝,那家伙钻进缝里了。”
“洞子里黑古隆咚的,你看得见么?”
“我用手机照明。”
米月重新看了一遍视频,这是高清带自动启拍功能的,镜头内平时没有动感画面时关闭拍摄功能,在镜头内出现有动感的画面时便会自动启动摄录,别说一只兔子,就是一只蚂蚁,也跑不了。
果然,在陈进东进洞前的二十多秒钟时,确实窜进去了一只黑色的兔子。
“这山里经常有野兔出没吗?”
“多呢,这些年,不光是兔子,野猪也有了,虽然Z府禁止,村里的这些人,不会专门上山打了,但偶尔遇到了,他们也会弄回来吃或卖。”罗支书道。
米月问陈进东:“你是干什么的?”
“在镇子里有个小卖店。”
“元月19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就在店子里,我们店子晚上12点才关门。”
“有谁作证?”
“对面卖电器的亮妹子,晚上9点钟的时候,她出店时,还让我帮她照看一阵子。”
“你们经常有人进洞子吗?”
米月问话时,不仅是针对陈进东,还向罗支书看了一眼。
陈进东道:“我还是第一次进那个洞子。”
罗支书道:“说起那个山洞,这些年轻人当然不感兴趣,也不会有人进那里去的,我们那些老年人,哪个没有进去过?那洞子冬暖夏凉,夏天酷热的时候,大家都去避暑的,冬天冷得实在受不了了,也有一家子人去避寒的,兵荒马乱和闹匪的时候,也有去避祸的,所以这个洞叫神仙洞。只是自从发生了死人案后,再也没有人敢进去过。”
“发生过死人案?”米月好奇地问。
“唉,这也是三十年的事了,那年是91年吧,我记得很清楚,农历7月16日下午,村子里一家四口,父子3人,都被人杀死在那个洞里,都是被人用石头砸头砸死的,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
米月圆眼杏睁,死死盯着罗支书。
罗支书点了一支烟吸了,叹息了一声:“说起来,这一家人也是报应,这父亲当时快60岁了,姓胡叫胡进,他老婆叫彭永秀,一气生下3个儿子,叫胡大群,胡山群,胡林群,最少的胡林群8岁的时候,这彭永秀就得肝癌死了,一家子4个男人,胡进有个堂叔,说是在省城公安厅,所以这一家父子就在村里成了势力,干些欺男霸女的事,后来这些孩子一个个长大了,一个个都长得牛高马大,都是一米八几的汉子,更是不得了,村里没有人不怕他,所以这一家大大小小都没有找个老婆,家里没有女人,这一家子人就干一些钻门撬锁,偷人家姑娘媳妇的事,这些被害的人家,一呢,怕丢丑,二呢,知道他上面有人,告不了他,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所以这家人的胆子就越来越大,村子里及附近几个村的女子有不少都受了他们的欺负。有时还发生两兄弟合伙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村庄野外糟蹋人家媳妇的。出事的这天,正好是镇子里赶集,这一家在家里做酒卖,老大在镇子里卖酒,这一天是他的生日,中午一家人就在镇子里的一家好来喜酒店吃酒,吃完酒后,父子兄弟们就先后回家,不想后来就发生这样的事,一家人只有最小的胡林群只有十五六岁,在学校念书,没有去镇子里吃酒,才逃过这一劫。案发后,不光县里,市里,省里都来了人,公安来调查仇人,哪里想,这村子里甚至附近村到处都有他一家子的仇人,弄了大半年,案子还是没有破,这件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的什么堂叔在公安厅,就是一个给厅领导开车的司机,一个职工。”
“那胡林群还在吗?”
“唉,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高中还没有念完,就去城里打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米月还想问,想了想,没有再问,她知道,支书也许知道的只有这些,要了解这个悬案的侦查详情,还得问当地的公安。
米月转换了话题:“前两天洞子发生的事,你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陈进东同罗支书异口同声。
罗支书道:“你们封了到镇里的出口,我们就知道了,镇里派出所还怕是我们村里的人犯的事呢,都来人调查了,没有发现有人去过东州,在东州的也问过了,都没有作案时间,我也就放心了。”
“这几天有没有发现外来人进村或者发现他们进过洞子?”
“外来人?”罗支书摇头头想了想:“哦,想起来了,王老四,他孙子是公历元月17日满月,办了满月酒,有二十多席,有外面的人,对,还有东州的人都来了,我看他门前停的车,就有东州的。”
“他家现在有人吗?”
“有,王老四八十多岁了,老俩口都健在,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嫁在东州,听说嫁的也是一个什么老板,挺有钱的,这次是他的小儿子的孙子满月,她这女儿一家也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