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赴李满枝和谭伟老家的走访调查工作,米月还是将人员分两组,自己同老黄一组,赴李满枝老家湖北省松水县滋田镇平水村;任满霞同关亮一组,赴谭伟的老家黑龙江省林春市南岭县梧桐村,于斌在家负责技术侦查。
关亮道:“我们这次去他们老家走访调查,是暗查还是明查?”
暗查和明查,是有讲究的,暗查,就是嫌犯的身份还没有公开,在其亲属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方便更多地调查掌握情况,对亲属隐瞒其嫌犯身份,以其他需要掌握家庭情况信息的调查,这种调查,亲属一般都积极主动配合;明查,就是公安机关依法对嫌犯家属进行强制性的调查取证,这种明查,亲属当然一般不会积极主动配合。
米月道:“能暗查当然暗查,如果亲属不知道底细的话,就暗查,如果知道了底细,当然是明查。你们到位后,见机行事吧,总的要求,就是要摸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亲戚同乡在东州或外地,尽可能多地掌握其有价值的信息线索。”
米月同老黄赴湖北松水县,是乘高铁前往,高铁经过米月老家,米月正好乘此机会在半途下车,参加一下她妹的婚礼,让老黄先去,与当地派出所取得联系,打好前站。
米月下了高铁,来接她的,竟是四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相互一介绍,原来是参加米星婚礼的伴娘。米月记得,她小时候看大姑娘出嫁,只有一个伴娘,一个伴郎,便笑问道:“现在怎么还时兴要这么多的伴娘?”姑娘们道:“图个热闹罢,谁让新娘闺蜜太多,都想参加,请了这个又怕得罪那个,只好索性多请几个了。”
一句话提醒了米月,她听说李满技结过一次婚,如果她的伴娘多,有不有可能住在某一位伴娘家里?专案组费尽周折找她们的亲属和社会关系,应该不会想到结婚时的伴娘,而往往一个新娘的伴娘,是比亲姐妹还亲的闺蜜。
米月到了家门口,看见平铲头承包的稻田,已被一眼望不到边的满垅绿油油的辣椒覆盖,辣椒已开出了可爱的小白花。家门口花团绵簇,高音喇叭正在播放一首旋律优美的情歌:
女:你的爱隆起连绵的山脉
陪我走在茫茫的云海
男:用真心攒下你给的深情
把爱绘成最美的风景
合:今生相爱花开不败
今生相爱花开不败
女:冰雪寒风,男:冰雪寒风
女:早已化作,男:早已化作
合:生命的精彩生命的精彩
……
送亲的车队早已准备好,有二十多辆,从家门口排到了田垅中,米星一身大红的婚礼物,慌忙从家里跑出来,上前抱了米月就哭,米月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米星道:“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太没有面子了。”米月替米星擦了擦泪,道:“看你,都要当妈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米月问:“接你的新郎来了吗?”这时米月才看到也是一身新郎装束的平铲头忙上前满脸感激地向米月鞠躬,米月同新郎握了手,笑道:“为了我这个淘气的妹子,你也吃过不少苦头吧?”平铲头感激道:“姐姐才是真正费心的人,我都不知怎样感谢姐姐才好。”米月笑道:“你今后只要对我妹子好,我就放心了。”
米月回家见了爹妈,米月最怕爹妈借机问她的婚事,姐妹俩最小的妹妹都嫁了,姐姐却还没有动情。幸好爹妈也许在兴奋中,没有向她提这事,只听妈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呢。”米月道:“我能回来,是妹运气好。”老爸乐呵呵地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走吧。”
原来车队迟迟没有出发,就是在等米月,米月心里感叹,她这一次要是不赶回来,妹子不知有多大的怨气,自己该有多大的遗憾!
车队到了平铲头家,一时鞭炮声不绝,门前烟尘弥漫,晒谷坪上,整齐摆放了二十多张八仙桌。大门前贴大红对联和双喜字。上联是:丝牵绣暮鸳鸯相戏百载缘,下联:玉种兰田子孙兴旺勤俭家。平铲头父母亲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五十岁左右,一脸的慈祥,手里捧着红包,双双到车前迎候,车门开了,米月便要拉着米星下车,却看米星没有下车的意思,直到平铲头带着伴郎走到车前,才忸忸怩怩下了车。
正是中午,众人入席。
米月已是多年没有吃上家乡的喜酒了,一听一片声叫开席,一阵鞭炮响过,就听一位须发已花白满头油汗的主勺高喊:“起甑——!”
就见来了四位汉子,两人各抬起一口甑,喊声:“起!”把热气腾腾的饭甑从锅上抬了下来,放在一边。四五位走堂的妇女便各端着竹编的簸箕,将打好的满满一簸箕饭送到各个桌上。
接着上菜,还是当地传统的八大碗,八大碗中,头四道是汤菜,这四个头汤,吃的就是个鲜,这汤的鲜味,在远近闻名,说是汤,四海碗里的汤料却是堆成尖的,吃的时候,是连汤带料一道吃才入味。
第一汤:猪头肉氽玉兰片;
第二汤:剁草鱼丁炖嫩白豆腐;
第三汤:猪肚肠肺煲薯粉片;
第四汤:墨鱼片配猪脚丁。
接着就是上大肉,这是主菜,猪肉连皮带骨切成五寸见方,蒸得烂熟,肉皮被卤成深酱色,闪着油光,肥膘连肉带皮足有六七寸厚。吃时,用一只筷子一划,就把肉皮带肥肉划开了,米月尝了一块,入口即化,香入脏腑。
紧接着上的是一整条的鲢鱼,油炸后再蒸的,卧在切成细条的烟笋上;又上鲜爆鸡肉,配以凉茹姜片;最后一道开水丝瓜汤。
八大碗全了。
众人吃完饭,便行婚礼,米星同平铲头三拜毕,便被牵入洞房,洞房内,宾相手持一袋糖果干果花生,随一队人进来,一面向床上撤果糖,一面朗声唱:
撤向东,
新人齐捧合欢钟,
抬头欣见金莺舞,
侧耳喜听彩凤鸣。
撤向南,
从今翠被不生寒,
桂苑月鸣金作屋,
蓝田玉暖日生香。
撤向西,
窈窕淑女出香闺,
才子佳人并鸳舞,
夫唱妻随不相离。
撤向北,
翡翠帘垂初夜月,
大雁比翼飞万里,
鸳鸯同心乐百年。
……
米月待婚礼完后,便慌忙赶高铁。
松水县滋田镇平水村,位于汉江上游平原,距离省会城市武汉200余公里,米月在荆门下了高铁,已到了晚上,连夜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到了滋田镇,下了大巴,已是半夜,见老黄同派出所周所长早已在车站门口迎候。
周所长已是一头白发,其实年龄也不大,五十不到,在派出所干了二十多年,听米月介绍了李满枝的情况,周所连连摇头叹息:“这妹子我知道,从小就长得就好看,又聪明,在这镇里也算是远近闻名的村花,可惜高中毕业后,只考了一个大专,学什么电子通讯的,后来就听说去了东州,我们这里原来镇长的儿子小东子,从小就一直在追她,后来总算结了婚,没有两年就离了,怎么现在还成了罪犯了呢!”
米月道:“小东子当时结婚时是干什么的?”
“小东子叫何小东,是原何丰田镇长的儿子,俩人一同在一个学校毕业,一同去的东州,小东子听说在电脑城卖电脑,李满枝在一家通讯器材公司工作,他们办喜事时,我还去喝了他们的喜酒。”
“办喜事的时候,两家的亲戚不少吧?”
“我也不瞒你,何镇长虽说也是在职的党员干部,但在我们这个偏僻乡村,凭他多年镇长的人脉,他又只有这一个独生子,要真放开办,不说有百席,七八十席是有的,所以何镇长了不敢乱来,来送贺礼的不少,但真正上席的,也只有四十多席,为了这个,还受了上面的批评。”
“这里结婚男女双方都有不少伴娘吧?”
周所想了想:“对对,有有,好像有四个吧,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挑的,一个个长得天仙似的。”
“何小东现在在哪里?”
“他离过婚后,就回到了镇里,凭他老爹的人脉,干一些承包修路工程的活,现在也算是一个搞基建工程的小老板吧,前两年同本镇的一位姑娘结了婚,现在有一个孩子了。”
“他现在在家吗?”
“在,明天一早,我同你去找他吧。”
何小东的家在距镇政府两百米左右的一处水塘边,一座独立的四层小楼。小楼前宽大的屋场前,一位老人同一个少妇正在逗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玩,周所见了,老远便喊:“老何!你成天不陪老伴,天天同儿媳妇在一起,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是拔灰公!”
原来那老人就是何镇长,二人见米月等人来了,忙站了起来,老何笑了笑对周所道:“我陪老伴?她这成天吃完饭一抹嘴,就去牌馆里泡着,一天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我呀,每天只看这孙子,心里就欢喜。”周所笑道:“是呀,看着儿媳妇更欢喜。”米月看那少妇长得还挺俊的,红着脸,笑骂道:“周叔,当着外人的面,你就积点嘴德罢。”说着就要进屋泡茶,被周所叫住了:“你家小东子呢?”少妇道:“还在家睡懒觉呢。”周所道:“你叫他出来,这位是江东省来的公安同志,找他问些事。”
少妇进屋去了,老何道:“怎么,这谁又滩上事了?”周所不答,看了看米月,米月知道瞒不住,只得笑道:“是李满枝出了点事,所以过来问问何小东同她以前的一些事。”老何一听,这一惊不少:“李满枝出事了?”米月道:“有一件凶杀案,怀疑与她有关。”老何一时就说不出话来,这时,便见少妇领着何小东出来了。
米月只得先向何小东介绍了李满枝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来意,不料何小东听了,并不惊讶,只是冷冷的道:“我就知道,她迟早会走这一步!”见米月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便道:“她这个人,心太贪,是那种得陇望蜀,永远都不知足的人,她当初嫁给我,是以为我爹有钱有权,后来便同公司老板不清不楚,看我就处处不顺眼了,不久,听说她又去巴结更有钱的老板了。”
米月道:“你说的那个老板,是陈勤吧?她后来巴结的老板,你也知道?”
何小东点了点头:“后来的什么老板,我不知道,也是道听途说的”。
“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了解李满枝还有哪些亲友在东州。”
何小东摇了摇头:“她那些狐朋狗友,我才懒得同她们打交道,现在,我就更不去想她的那些烂事了。”
“你同她结婚的时候,她的那些伴娘,认识吗?”
何小东道:“我只认得一个,就是我们镇的供销社主任,叫李香林,是她的同学。”
“李香林现在在哪里?”
“就在镇里,她老公是这里的副镇长,叫刘为生。”
……
米月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告辞去找李香林。
米月在镇供销社找到了李香林。
“我们当时四个人,现在也好久没有联系了,只记得有两个是东州来的同学,还有一个是她公司里的人。”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李香林便找出了3个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米月记下了。
“在东州的人,你还有联系的吗?”
“东州的只有这个阿兰了,叫吕兰兰,她老公老家就是我们镇里的人,叫周仁山,现在全家都在东州,周仁山是东州一家食品包装公司的老板,在东州东城买了房,挺有钱的。”
……
米月同周所长来到李满枝的老家平水村时,天已黑了。
周所长找到了村里的支书,支书也姓李,50多岁,李支书道:“这李满枝家里有一个老奶奶,八十多岁了,父母亲快六十了,父亲叫李智山,生了一儿一女,可惜这儿子两年前出车祸死了,还好这个李满枝,找了个律师,替他打官司,赔了一笔不少的钱,盖了这个房子,他的这个女儿,从小长得漂亮聪明可爱,从小到大人都宠她,她奶奶更是溺爱有加,这几年,虽然人很少回来,每年寄的钱也不少,这两年,连个人影也不见,她奶奶经常念叨。”
“她家里知不知道李满枝出事了?”
“我都是刚听你们说的,他们就更不会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就会来找我的。”
“那好,我们还是先不让他们知道,就说是李满枝因职务调整,我们是来政审的。”李支书点了点头。
车子到了李家门前,就听一阵狗吠,车灯下,一条黄毛土狗双眼闪着蓝光,恶狠狠地朝米月扑来,米月不敢下车,见屋里出来一个老汉,向狗喝了几声,那狗就乖乖走开了,倒也听话,老汉见是周所长和支书,忙上前招呼,带领大家进屋。
晚上天黑,米月只看清房屋的轮廓,是新盖的四层楼,进得门来,一家三口都在堂屋站着,李智山发现来的人气氛有些不对,慌忙问:“周所长,是不是我家满技出什么事了?”周所不敢说李满枝没有出事,只道:“人家这是来为李满枝的事政审来了。”
政审这个词,村子里老人没有不知道的,当年,在农村出去当兵的,大学毕业生分配到一些重要单位或在城里机关单位工作的人提拔为干部的,单位里的人事部门都要到这人老家政审,村子里的人只要一看有干部到某人家里政审,那就是这一家有喜事来了,李智山等一家人一听,马上充满了喜庆,忙对身边还在惊慌的妈说:“这是人家来家里政审,满枝要升官了。”老太太这才满脸欢喜,道:“她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李智山老伴也喜孜孜地去炮茶。
米月看了看老奶奶的眼神,便会想到自己的妈和恩师,不免一阵难受,心里酸酸的,便也坐了下来,只是向李智山问他以及他老伴家三代直系亲属情况,姓名,电话,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现在还有些什么人在外面工作,打工,还有哪些人在东州等等……,除些之外,她不好再问什么,免得他们起疑心。在米月看来,以鬼的智商,李满技不可能在她老家亲戚这里留下什么把柄给米月的,米月问完了,只说了一些李满枝在东州,因为工作关系,可能不会同家里联系,目前也回不了家,请他们不用担心之类的话,便出了门,看李智山拿出了家里的腊肉,鸡蛋,烟笋等一古脑要往车上放,被米月极力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