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楚斐……楚斐你去哪儿?”
没等欧晴把话说完,严楚斐倏然就往屋外冲去。
他像股飓风一般冲到屋外,将严甯的保镖一把揪住,动作粗、暴地往他的车上拽去。
“六、六少……”保镖吓得发抖。
“立刻带我到七小姐昨天去的那家医院!!”
……
又是一天过去了。
晴空万里,艳阳高悬,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
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却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辆黑色越野,行驶在前往民政局的路上。
车厢内一片寂静,除了彼此轻微的呼吸之外,连音乐都没有。
霍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注意着路况,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一般操控着方向盘,只管把车往前开。
简素衣坐在后座,内心涌动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欣喜,因为马上,正在开车的男人就会是她的了。
过了今天,这个优秀的男人,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了!
所以,怎能不让人激动万分呢!
越想越开心,简素衣唇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起,一扫先前的郁闷。
嗯,刚才她有点不开心……
早就约定好,今天他去接她,然后一同去民政局领证。
她一早就起牀洗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明艳照人,再怀着澎湃的心情提前站在自家门外等他。
她等了快一个小时,他终于来了,她欢天喜地地拉开副座的车门正要上车,却听见他淡淡地吐出“后面”两个字……
他让她坐后面!
对于即将领证结婚的他们来说,他的车她竟不能坐副座,这意味着什么?
她当时就愣住了。
本是狂喜的心,瞬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底。
她满腹幽怨,他却寸步不让,大有她若不坐后座,今天这婚就别结了的意思……
僵持了一分钟,最后她只能不甘不愿地关上副座的车门,老老实实地坐到后面去。
她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再过一会儿他就是她的了,到时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霍太太了,这点小事儿不必挂在心上,更不必介怀。
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
嗯!她要忍!
再忍一忍就好了……
相较于简素衣的盛装打扮,霍冬则随便得像是去参加野外训练。
冷峻的脸庞,虽然依旧英俊帅气,却无半点笑意和喜悦,仿佛他们现在不是去登记结婚,而是去参加谁的葬礼。
明明是应该喜气洋洋的日子,却格外的死气沉沉。
黑色越野,在沉默中前行,与民政局的距离越拉越近,越拉越近……
突然,一辆经过天价改装的越野车,从后面超上来,在越过他们之后毫无预兆地猛打方向盘。
嗤……
嗤……
两道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一前一后乍然响起,划破长空。
霸气越野极其嚣张地横档在霍冬的车前。
是严楚斐的车!
前路被挡,霍冬及时踩下刹车,看着彼此只差几十公分就要撞在一起的车子,他的眼底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情绪。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简素衣猝不及防,车子急刹使得她整个人往前倾,鼻子撞上前排座椅,疼得眼眶发红龇牙咧齿,瞬间由高贵优雅变得狼狈不堪。
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一眼便看见严楚斐气势汹汹地跳下车,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的车冲来。
“下车!”
严楚斐走上前来,没有一丝废话,直接对着驾驶座里的霍冬下命令。
霍冬转眸,狐疑地看着双目猩红神色疲惫的严楚斐,没动。
“我叫你下车!!”严楚斐厉喝,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来干架的架势。
霍冬气定神闲,一副随便严楚斐想做什么都奉陪到底的淡然。
而简素衣却很紧张,因为在看到严楚斐的那瞬,她的心里就泛起一丝不安,有种今天这婚可能要结不成了的不祥预感……
气氛变得剑拨弩张,一触即发。
简素衣连忙降下车窗,噙着笑看着严楚斐,柔声打圆场,“六少,你有什么事吗?我跟冬子现在要去民政局领证,你如果不急的话,等我们领完证”
“闭嘴!”
简素衣话未说完,就被严楚斐恶狠狠地骂了。
今天的严楚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了往日的霸气潇洒,没了往日的风度翩翩,没了往日运筹帷幄的气势,也没了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从容……
他脸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神色颓废而疲惫,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又悲痛欲绝……
霍冬始终沉默,就淡淡地看着严楚斐,心中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让铁一般的六阿哥变成了这副不堪一击的样子?
简素衣被骂了,霍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她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莫名其妙挨了严楚斐的骂,简素衣气愤极了,又见霍冬丝毫没有要为自己出头的迹象,更是委屈得要死。
简素衣气得脸色暗青,却又不敢发作,因为她深知在这节骨眼儿上,不宜节外生枝。
当务之急,是去民政局……
简素衣心里对半路杀出来的“严咬金”极度不爽,可未免横生枝节,只能腆着脸装小白,“要不六少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正好可以给我和冬子做个证婚人”
严楚斐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当她透明。
“霍冬……”严楚斐的双眼红得滴血,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霍冬,一开口,眼底便不可抑止地泛起一层水雾,声音亦是颤得如同风中落叶,“你不能跟她结婚!”
此话一出,简素衣脸色大变。
霍冬神色如常,只是唇角若有似无地扯了扯,泛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霍冬淡淡吐字,看似无喜无怒的目光里,实则隐藏着一抹怨怼。
嗯,是怨怼。
因为今日他与简素衣领证之事,全拜严楚斐所赐!
那日在医院,当严楚斐对他和简素衣说“我成全你们”时,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他在简素衣家里留宿,到被狗仔拍照,以及同时被简素衣父母撞见……全是严楚斐设计的。
甚至到后面,他和简素衣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简素衣的父母对他逼婚,也是严楚斐在里面推波助澜。
所有的一切,他统统都知道!
严楚斐要他娶简素衣,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只要他一天不娶简素衣,严楚斐就一天不会消停,手段甚至会越来越卑劣。
亦兄亦友这么多年,严楚斐的性格和为人他太了解不过,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典范,一旦是他认定的事,不管对错,只要结果!
之所以妥协,是他疯不过严楚斐。
严楚斐设计他到简素衣的家中留宿,只是给他下了安眠药,如果他还不妥协,他敢肯定严楚斐第二次给他下的就不单单只是安眠药那么简单了。
六阿哥的计谋,就算侥幸躲得过一两次,也绝对躲不过三四五六七次……
而六阿哥若想整死一个人,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休想全身而退。
为了严甯,严楚斐已经豁出去了。
他知道!
于是他想,既然与严甯今生无望,那娶谁不是娶呢?!
人活一世,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要谁又有什么区别?
早点妥协,让严楚斐早点收手,那样他就可以早一点过上清净日子,也可以避免自己在无意识下犯更多不可饶恕的错……
他知道严楚斐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让他尽快娶了别人,让严甯对他彻底死心,让他们今生再无可能。
只是严楚斐不知,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严甯恨他入骨,不止喝了他的血,还对他说过“今生永不相见”……
所以,她早就对他死心了!不管他娶不娶别的女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知道!
可严楚斐不放心,非要逼着他娶简素衣,既然如此,那他就娶吧,宽了六阿哥的心,他才会有安静日子过。
他现在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严甯好好的,只要他想做的事能一一做完,就足矣!
美满幸福的婚姻和生活什么的,他无所谓。
反正他的世界里不再有她,那他过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所谓。
至于简素衣……
她明知他爱的不是她,还配合着严楚斐的阴谋一同算计他,既然她这么想要一个名不副实的婚姻,他给她便是!
他本不想做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残忍。
简素衣无辜吗?
或许吧!
可无辜如严甯,他都狠心伤害了,简素衣又算得了什么呢?
世间有名言,鱼与熊掌焉能兼得?
情孝不能两全,他只能舍其一……
听着霍冬淡淡地说着“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严楚斐的脸色瞬时更加苍白了一分,猩红的双眼布满痛苦和后悔。
“对,本来是我希望的,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严楚斐颤声微哽,喉咙里如同灌满了砂砾,让他每吐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和疼痛。
一贯坚强冷硬的六阿哥,竟流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表情……
霍冬默默看着,心脏倏地一紧,泛起一丝不安……
“六少,你在说什么呢?!我跟冬子马上就要扯证了,这都跟民政局的人约好了的!”简素衣越听越不对劲儿,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严楚斐了,忙不迭地拍拍霍冬的座椅,急切地催促,“冬子,我们快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她现在真担心夜长梦多。
霍冬也突然觉得害怕,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事发生,而严楚斐接下来要跟他说的话,可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当不敢面对时,逃避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他想走。
然而就在他准备启动车子的前一秒,严楚斐倏地拉开了车门,一把将他从车里拽了出去。
“冬子!”
简素衣急喊,忙不迭地也推开车门跳下车,满腹担忧,以为严楚斐又要对霍冬动手。
“霍冬,我错了,我不该逼你……”哪知严楚斐根本不是要揍霍冬,而是紧紧揪住他的衣领,红着眼忏悔认错。
骄傲自负的严楚斐,生平第一次与人认错。
“你不能跟她结婚,你若结了婚,七仔可怎么办啊……”严楚斐的声音越发颤抖,此刻的颓废与往日的意气风发简直是南辕北辙。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严楚斐,这两天真是尝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的滋味,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无助的一天。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他一定不阻止妹妹和霍冬,只要妹妹喜欢就行!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一定听妹妹的话遇事不再专横霸道,给自己和对方都留条后路。
妹妹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
心力交瘁,恐慌无助,这些陌生的情绪在一夜之间将他笼罩。
他有种很可怕的感觉,觉得……可能再也看不见妹妹了……
严楚斐眼底的水雾,越聚越多。
你若结了婚,七仔可怎么办啊……
霍冬的心,狠狠抽搐,疼……
“她有你,不需要我!”他淡淡吐字。
嗯,没有他,她会更好的。
严楚斐苦笑,连呼吸都是颤抖的,“一直以来,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我以为她只要有我这个哥哥疼爱她就够了,可原来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霍冬冷眼看着悲痛欲绝的严楚斐,死命压抑着心里的恐慌。
不对劲儿……
严楚斐这个样子,太反常了。
不止霍冬感觉到严楚斐的异常,就连简素衣也感觉到了。
“六少,有事一会儿再说成吗?我们真的得走了。”简素衣连忙上前,对着严楚斐说道,然后拉住霍冬的手臂将他往车内推,焦急催促,“冬子,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
霍冬没有拒绝简素衣的触碰,因为他也想走。
他害怕看到严楚斐这副样子,更害怕严楚斐接下来会说的话。
“霍冬!!”严楚斐倏然大吼。
那充满痛苦的嘶吼,如同一只受到重创的狮子,绝望而悲伤……
霍冬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影,双脚像灌了铅,任凭简素衣怎么推,就是无法再移动半分。
他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
严楚斐的眼底尽是悲痛,堂堂七尺男儿,红着眼眶无助地崩溃哽咽
“七仔病了……”
……
七仔病了……
严甯病了!
当这个意识传达进脑海的那瞬,霍冬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能让冷酷刚毅的六阿哥落泪……
她的病,肯定不轻!
当预感到她可能得了很严重的病时,他觉得不止是世界崩塌了,连阳光也失去了,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腺癌!
唯一的办法,就是切除右边、房。
报告显示,癌细胞还未扩散,只要切除右、,再积极配合治疗,是不会危及生命的。
可她不见了!
而且是有预谋的失踪。
她之所以选择失踪,就表示她不想治疗……
严楚斐也悟透了这层道理,所以才会那么惊慌失措。
病魔不可怕,可怕的是……
她没有求生意识!
她隐瞒病情,无故失踪,只怕是想一个人躲起来慢慢等死吧……
严楚斐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竭尽所能地寻找她的下落,可整整一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整个帝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却就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霍冬开着车,只要是他们从相识以来一同去过的地方,他全都没有放过,一个一个地找。
他的脑子里,一整天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如果她不做手术,会怎样?
会死!!
答案很肯定,毋庸置疑!
死……
死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她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代表着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他想她时却再也看不到她,代表着他们从此阴阳两隔他将永远孤独终老。
到那时,就算是远远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不!
不是这样的!
他不能让她死!!
他根本就不敢想,不敢想她病入膏肓了无生气的模样,那一定比用刀活生生剜了他的心还让他痛苦千百倍,他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坚决不能。
他可以接受他们今生无缘,甚至可以接受她在别人怀里幸福,却就是无法接受她会比他先离开这个世界。
双手死死抓着方形盘,霍冬充满血丝的双眼被悲伤的雾气蔓延,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一股熟悉的恐惧,像毒液般渗入他的四肢百骸里,让他痛彻心扉。
在他五岁时,也曾经历过这种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嗤……
倏然,他猛打方向盘,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他将车停在了路边。
像是置身北极,他浑身冰冷,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的双手哆嗦得几乎连手机锁都摁不准了。
好不容易开了锁,他低着头翻找着电话簿,找到自己要找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泪……
一滴、两滴……砸落在手机屏幕上。
是谁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是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不过是……
未到伤心处啊!
他的心很痛,痛得他恨不能剜出来扔掉,痛得他再也忍不住……
他怕!
怕失去她!!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电话在响了三声之后,接通了。
“四爷……”
“霍冬,找到小七了?”严谨尧一开口就是焦急的询问。
“四爷,我想娶她!求您成全!”霍冬颤声哽咽,字字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