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离开老田家,顺着柏油路直奔小庙。
出村走了没多远,隐约地就看见了前面路边小庙的轮廓,就在这时候,强顺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小庙门口挂了俩红灯笼。”
我跟杨二哥同时扭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小庙这时候黑漆漆的,门口哪有啥红灯笼,不过这时候强顺的阴阳眼开着,他说有,肯定就有,只是,我不明白门口挂俩红灯笼是啥意思。
我忙问:“除了灯笼,门口还有别的啥吗?”
强顺摇了摇头,“太远咧,灯笼也不亮,别的啥……好像没有咧。”
我点了点头,三个人继续朝小庙走,不过接下来走的小心翼翼,因为门口点灯笼说明小庙里面不是空的。
眼看快到小庙近前的时候,强顺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小庙门口,又小声对我们说:“门口跪着个老婆子,是个鬼魂。”
我顿时一愣,老婆子鬼魂?还跪着?这是啥意思?朝门口看了看,我当然啥也看不见,小庙门口还是黑漆漆,不过门好像开着,我这时候倒是有点儿羡慕强顺的阴阳眼了,又问道:“门里面有东西吗?”
强顺又摇了摇头,“看不见,就能看见里面有光。”
三个人又小心翼翼朝小庙接近了一点,来到了小庙的左侧面,强顺抬手拉住我们俩的胳膊,来到了路边一棵大柳树后面,三个人跟做贼似的,挤着藏在了大柳树后面。其实我们藏不藏都一样,对于鬼来说,看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这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是我,它们不用看,大老远就察觉到了,这时候藏起来跟掩耳盗铃一个性质,不过强顺想藏就陪他藏着吧,就算给他图个安心。
这时候,强顺双手扶着树身,探着半个脑袋朝小庙那里看着,没一会儿,他低声说道:“那老婆子把门口的一个灯笼弄下来了。”
“她弄灯笼干啥?”我有点懵圈儿,这老婆子是个鬼魂,摘下小庙门口一个灯笼,这到底是啥意思呢?别说她一个鬼魂,就是我们活人,随便摘庙里的东西也会亵渎神灵。
我低声问强顺,“她把灯笼弄下来想干啥呢?”
强顺看着小庙那里回道:“她把灯笼吹灭了,手伸进灯笼里掏啥东……掏出来咧!”强顺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惊骇,又说道:“她把你封老田父女鬼魂的那俩纸人从灯笼里掏出来一个。”
听强顺这么说,我顿时一愣,这倒是新鲜,封鬼魂的纸人在灯笼里,谁塞进去的?
我一指小庙门口,对强顺说道:“先别看我,看那里。”
强顺把头扭了回去,朝小庙看了一眼以后,头又扭了回来,很震惊的问我:“小田从哪儿冒出来咧?”
我上哪儿知道去?我看着强顺舔了舔嘴唇,强顺把头又扭了回去,看着小庙门口接着说道:“小田给那老婆子跪下磕起了头。”说着,强顺好像又要回头看我,我赶忙伸双手从后面摁住了他的脸,“你等看完了再回头,刚才就因为你一回头,小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等看完了你再回头!”
没一会儿,强顺又说道:“老婆子把小田从地上拉起来了,两个人又给庙磕起了头……”
随后又说道:“磕完了,老婆子把灯笼又挂门口了……老婆子拉着小田往东走了。”
我这时候问道:“挂回去那灯笼还亮吗?”
强顺摇了摇头,“不亮咧。”
我顿时明白了,这时候谁把小田的魂魄塞进灯笼里做了灯芯儿,不用问,另一个灯笼里,塞的肯定是老田,不过,这时候的封着他们父女俩的纸人已经不是阳间的物件了,要不然那老婆子把纸人从灯笼里掏出来以后我不会看不见,估计这都是小庙里这仙家干的事儿,老婆子刚才磕头可能是在求庙里的仙家,仙家架不住老婆子磕头,这才答应把小田的鬼魂从灯笼里放了出来。
我一拍强顺跟杨二哥的肩膀,小声说道:“走,咱到庙里看看,跟里面那仙家理论理论。”
许久不见说话的杨二哥这时候说道:“河弟,这合适吗?”
我说道:“有啥合适不合适的,封着老田父女的俩纸人本来就是我的,给这庙里的仙家偷来了,偷了我的东西我找他要还不合适了么。”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神仙也管一方人,杨二哥毕竟是本地人,对本地仙家比较忌惮,我跟强顺就不一样了,外来户,光脚不怕穿鞋的,再说了,这庙里的仙家确实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掳走了我的东西,是它理亏在先的。
三个人转出柳树来到庙门口,庙门确实开着,而且还是四敞大开,好像知道我们要来,故意敞开大门等着我们。
站在屋檐下,我朝门口的两个房檐看了看,在接近门口的房檐下面,一边一个小腿粗细的椽子,两根椽子上隐约能看见两个老旧的铁钩子,一边一个,像是挂灯笼用的,不过我看不见上面的灯笼。
强顺这时候在注视着我们左手边这根椽子,我问他,“灯笼是不是在这俩铁钩子上挂着?”
强顺点了点头,“左边这个灯笼还亮着,里面……里面亮的东西像是个纸人。”
我点了下头,问道:“这灯笼你能摘下来吗?”
强顺看了我一眼,说道:“黄河,你咋也犯傻咧,阴间的东西咱活人碰不着。”
我笑了笑,说道:“里面亮着的那个纸人,应该就是老田的鬼魂,现在成灯笼的灯芯儿了,刚才那老婆子把另一个纸人拿出来,应该是把小田的魂魄放了出来。”
强顺问道:“那你说老婆子会是谁咧?”
我摇了摇头,“先别说这个了,进庙里看看。”
这时候,庙里乌起码黑的,我们三个先后掏出自己的火机打着,借着光亮一看,庙里跟白天来的时候没啥两样儿,不过,在破旧的泥胎像前面的供桌上,居然多了两个蜡台,白天是没有的,每个蜡台上还都插着一根红蜡,我走过去就把两根蜡烛点着了。
两根蜡烛比我们三个人手里的火机明亮多了,我这时候发现,两个蜡台下面,还分别压着一张纸条,把两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两句话,很像一副对联,这两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第一句是:“天庭难容作恶人”,第二句是:“地府不收枉死鬼”,很像一副对联,就是没有横批,如果再加横批的话,我觉得应该就是“天地有鉴”。
这幅对联其中的含义搁谁看了都会一目了然,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庙里当时出现这幅对联到底是个啥意思,难道是给我看的?告诉我老天爷都容不下我这种作恶的人?可我做过恶吗?难道是给世人看的?不过这种失去香火的小庙,谁还会来呢,再说纸条又给我拿到了手里,世人还能看得见吗?要说这对联是在喻指老田家里的事儿,这言辞也太大气了点儿,老田家里这点儿破事儿,根本用不着这么大气的话。
我把两个纸条卷巴卷巴塞裤兜里了,抬头看看眼前这尊破旧的泥胎像,对着它说了句,“你偷了我俩纸人,还了我俩纸条,你啥意思你。”
泥胎像双手抱胸、仰望天空,站在那里根本就不理我。
借着蜡烛光,我又把小庙里面看了一圈,最后又看向了强顺,强顺立马儿冲我摇了摇头,庙里还是啥都没有。
三个人又出了小庙,走过屋檐的时候,我朝门口左边挂灯笼的铁钩子看了一眼,顿时灵机一动,停下脚步,舌头在嘴里轻轻一搅,搅了一口唾沫。活人是碰不着阴间的物件儿,但是也不是真不能碰,要看你知不知道用啥方法去碰,虽然这铁钩子上我看不见灯笼,但是我这一口唾沫喷上去,灯笼非从铁钩上掉下来不可。
旋即给嘴里一用劲儿,刚要把唾沫喷铁钩上,突然,传来一串“咯咯咯”的冷笑声,好像是从小庙上方传来的,空旷又瘆人,我顿时一惊,把唾沫一口喷地上了。
强顺跟杨二哥这时候吓得脸色煞白,挪了几步一边一个,站到了我身边,我拉着他们快速走出小庙房檐,回身朝小庙屋顶上一看。
啥也没有,又朝我们头顶周围的天上看看,黑漆漆的,还是啥也没有,这天天气还不是太好,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整个儿一块黑布,就感觉四下里都是阴森森的。
强顺颤着声音问我:“黄河,刚才那笑声你们俩也听见了?”
我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杨二哥哆嗦着说道:“吓死我了,河弟强弟,咱回去吧。”
我看了杨二哥一眼,说道:“二哥你别怕,有我在这儿呢。”
杨二哥问道:“河弟,你说刚才那是啥东西在笑?”
我摇了摇头,“我没听出来,反正不是人。”
杨二哥的脸色又变了。
我回头朝庙门左边挂灯笼那钩子看了看,心说,难道有啥东西不想我动这钩子?
松开强顺跟杨二哥,我走回小庙屋檐底下,又用舌头搅了一口唾沫,作势要喷,不过耳朵竖的直直的,要真是不想我动这钩子,笑声可能还会传来,这次我倒要听听,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不过,作了半天势,笑声再也没响起,我把心一横,我叫你不笑,“噗”地一口把唾沫喷在了铁钩上。
强顺这时候问我:“黄河,你在弄啥嘞?”
我没回答,扭头反问他,“你看看钩子上灯笼掉下来了没有?”
强顺朝钩子看看,又朝我看看,一脸茫然,“灯笼早就不见咧。”
我忙问,“啥时候不见的?”
强顺说道:“刚你走过去的时候就不见咧,俩都不见咧。”
我顿时一咬牙,调虎离山,笑一声把我们骗开,趁机把灯笼弄走了,我这口唾沫算是白吐了,本来是想把灯笼弄下来,再把老田鬼魂收住的。
一寻思,我又问强顺,“刚才你说那老婆子拉着小田往哪儿走了呀?”
强顺回道:“往东走了。”
我说道:“现在应该还没走远,追上去看看!”
说完,出来屋檐转身就朝东走,不过走了没两步,杨二哥追上来一把拉住了我,“河弟,我看算了吧,咱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杨二哥,说道:“二哥,今天要是不把事儿弄明白,弄不好将来还会死人,我跟强顺这两天就打算离开咱厂到别处找活儿干,我们要是一走,他们父女俩再去厂里闹咋办?”
杨二哥顿时砸了下嘴。
三个人迈脚就往东追,也就又走了没几步,突然,从我们身后又传来一串笑声,笑得我们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还没等我们回头,扑楞楞一声响动,我们身后好像落下个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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