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汗头也不回地缓步道:“毒气在地面,又没在地下,火后族入洞以来,开石挖洞倒是好手!”
一言既出,罗琪心头一亮,顺着这条思路想了下去。
当下,就连波尔奔也被他出奇的想法击中,立即停步返身,蓝目煌煌地定睛看着隐秘而笑的卓尔汗,似乎正在接着他的话头纵深思考,良久,幽幽道:“先、先走出鬼命滩计议不迟,这里虽无兵兽,但道路实在有些……”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此时,一行人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身后,似发现了什么异常。
霎时,波尔奔脑海一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一看,整个脑袋嗡声一炸,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自己前方那暗蓝色天光映照下,两丈开外的水泊野草间,不知何时一个人形水怪晃晃悠悠地浮出了水面。
此时,霞光已落,正是入夜之际,黑水中,这来历不明的活物已露出了半个身躯,看那头部模样,却似一个硕大的鱼头,正直耿耿地仰面而出,当下四人俱不知这不伦不类的怪物所为何来,只死死地注视着它,缓缓出水……
波尔奔乍见离奇的景象,悚悚怯退了几步,与身后三人紧紧聚成一团,与此同时,罗琪和龙宇早已手把剑柄,凝神戒备,卓尔汗亦捏紧法决,敛声屏息,伺机出手。
波尔奔死死盯着出水怪物,同时也感到了几人的动静,立即谨慎道:“别、别乱动,看个究竟!”
说话时,就在昏光之下,怪物已渐渐浮出了水面,因躯体上升而携带起的水花清晰可闻,众人齐看之下,猛然大惊:这不知名的黑物并非预料中的鱼类,而是庞大的鱼头下不可思议地生出了两只长腿,借着夜光看去,怪腰细腿上,粼粼的水纹隐稀可见,而头颈下面的腰侧部分,不知何时已变异为两只人手模样,却又无臂,数支弯曲的指状手鳍却比人手长了太多,正缓缓地呈扇形展开,好象要抱住什么似的,大眼看去,在荒野水泽的黄昏里,怪异非常。
此刻,见众人聚做一团,这默默无声的怪物竟然拖着水粼粼的身躯,两脚一扎一扎地生硬而缓慢地走了过来,不过,好象也怕惊动什么,就那么黑糊糊的,静静地,一步一步地,移了过来。
罗琪见势头不对,立刻手臂一紧,“仓!”的一声锐响,断空剑已跳出半截,霎时,周围已是紫光四射,生生将夜色拓出好大一圈,而在光华外,那正缓缓逼近的怪物一见此变,似乎愣了一愣,但稍后,又下定决心一般迈开了步子,边走边摊开两只怪异的手鳍,仿佛想索要什么。
龙宇正要挺身迎上,波尔奔却拦住他,揣测道:“不,不要……他,不知是不是鱼丐……”说着直向卓尔汗道:“将五味羹分出一些,扔过去,再备一团,抛向远处!”
卓尔汗忙依言行事,果然,随着食物飞落的方向,怪物忽而转过头,扑嗒扑嗒追了过去,伸手寻捡起来,卓尔汗见此招凑效,便将另一团食物抛向西边几丈处,这时,似刚刚将食物捡起来的怪物又见卓尔汗动作,蓦然一怔,急忙震身而起,淌着哗哗啦啦的死水向西边的食物寻去。
目标转移成*,波尔奔趁机暗呼一声:“快走!”
凝神细看的三人惊然一醒,急忙随波尔奔迅速离去,然而刚走出丈把之地,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泥Lang翻滚的嘈乱声,众人心里一毛,疑是鱼怪追了上来,忙转目回望,此时,另一番想不到的景象更加怵人:就在一行逃离之地的西面,幽潭中又冒出了一群更大的鱼怪,早已四面围聚着拼斗起来,夜幕下的沼泽地上,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和怪异的嘶叫声越来越大!
“果然是‘鱼丐’!”波尔奔急忙招呼其他人蹲身隐蔽,隔着草丛关注情景的变化。
“这鱼丐,是什么来路?”龙宇忍不住内心惊奇,悄声问道。
“据说,它原来生活在五指城附近的雨花池中,人不人、鱼不鱼,实属当地一奇,可是,非但无害,隔三差五还惠民颇多,后来,不知怎么冲撞了黑灵老妖,便被驱赶到了这里,永日不得出滩,这才变成鱼丐的,”说到这里,波尔奔转言道,“说是鱼丐,也只是岛民这样称呼而已,想来,在这无人来往的禁地,向谁乞讨?这么多年,也不知他是怎么活过来的!”说到这里,众人沉窒无语。
此时,不远处,那拦路索食的鱼丐已停在幽潭一旁,大幅度地摇头摆尾,不知想干什么,忽然,扑通一声跃下了水潭,眨眼与其它怪物混搅在了一起——不知是为抢食,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抑或,水潭中哄乱抢食者为其众子?
不过,此时众人绝没有兴趣和心思考虑太多,只顾在波尔奔招呼下疾步逃离这令人心惊的是非之地……
低沉的夜幕,渐渐笼罩了无边的鬼命荒滩,东方天际,一弯新月朦朦胧胧浮现了出来。
荒草杂芜,夜风袭人。
循着波尔奔的行迹,一行人或跌跌撞撞,或窜跳而行,此间,卓尔汗不住返身回望,生怕后路生险或有人落下。
就这样在脚踏乱草、污水频溅之中,四人又心神不定地行出了大约两三里路,前方不远处,已隐约现出了一扑棱树影,不高,但在平阔的荒滩上,十分显眼。
当下,或是几人确实累了,或是把这树影当成了暂时的目的地,稍息后,努力朝树影走去,好象这荒野中的黑影,就是一个顺其自然的歇脚理由。
终于,波尔奔在矮树一旁停住了脚步,喘道:“歇歇吧,路还长,小心周围……”说着一屁股蹲了下去。
龙宇和罗琪听言,一边应承一边抖擞整理着遍身的泥水草叶,至此,两人的腿脚鞋袜早与冰冷的泥浊污水混在了一起,大眼一看,分不清哪里是脚哪里泥,冷风袭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卓尔汗朝来路望了一眼,见无异样,也怏怏地向树下走去。
低矮的天空上,冷月高悬,寒星点点,偶尔有流星当空划过……
周围,除了鬼哭一样的夜风呼啸,竟听不到半点杂音,风过耳畔,冷飕飕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