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耶恨耶(一)

李五残同他拆了几招,觉得他拳风朴实沉稳,内劲源源递增,但每一式拳法,又变化多端,让人出乎意料,如此一来,甚至难以摸清他这套拳法走的究竟是哪种路子,拆解起来,倍感吃力。李五残是个火暴性子,一看自己占不到上风,还有可能败在浪随心手里,渐渐的怒火大炽,叫道:“臭小子,你从哪里学的这套拳法?”

浪随心笑道:“不是你***那日传授给我的吗?怎不认得了?”文修刚刚调息已毕,陡听此言,心念一动:“莫非这便是‘天地无缺’?李五残这老狗自己练不成,又不肯教我,却教给外人,当真岂有此理。”却听李五残骂道:“滚你妈的,少拿你爷爷消遣。老子教你那三式武功,不比你这套臭拳厉害?”他原本是在盛怒之下,与浪随心斗嘴,文修听来,却信以为真,愈发恨得咬牙切齿,暗地里把李五残骂了个狗血淋头。

浪随心哈哈笑道:“那是自然,***神功无敌,只不过,大约是在残疾人中无敌,遇到腿脚健全的,便成狗屁了,哈哈哈哈。”群雄初听浪随心夸奖李五残,觉得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实在欠妥,后来才知浪随心是在耍笑于他,都跟着起哄大笑,叫道:“天残教改成‘狗屁教’,***称作‘狗屁教主’甚好。”

李五残气急败坏,铁拐横敲竖打,动作陡然加快,只想解决了浪随心,将这群不知轻重的家伙一个个赶尽杀绝。他心浮气躁之下,看似攻势如潮,实则已经破绽百出。浪随心等的正是这么一个机会,连挡他三招之后,猛的一式“痛彻心扉”,双拳尤如卷起一阵旋风,将地上的沙石也吸了起来,砰地撞在李五残腰间。

浪随心生性洒脱,“不老神拳”中类似“痛彻心扉”、“哀思如潮”等等招式,经他使出威力都达不到极致,但对血肉之躯来说,却已要命了。李五残半边肋骨俱被打断,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翻转过来,一条腿向后跳了两跳,终是吃痛不过,跌倒在地。

天残教众人尽皆变色,齐声叫道:“教主!”跛脚的、斜眼的、驼背的,除了几个瞎子看不到当前情形,余者皆向前涌。文修反而幸灾乐祸,心下不住冷笑:“这老狗自讨苦吃,真正的本领教给人家,却不教自己的徒儿,死在人家手里也是活该。”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大叫,“师父,不要紧吧?”眼看李五残的嘴一张一合,每张一下,便涌出一口血,全然说不出话来。文修知他伤得不轻,喝令左右,“抬着师父,我们快走。”

群雄这边却是人心大快,纷纷笑道,“不愧是‘狗屁教’,来时气势汹汹,滚时也要夹着尾巴。”“凭这点微末本领也妄想吞并咱们天下第一大帮,***不止身残,脑袋也残了吧?从此以后,该叫‘李六残’才是。”“不对,不对,他肋骨断了一半,该叫‘李七残’,甚或‘八残’、‘九残’,以后也可能有的。”一时间群情激昂,嘲弄之声有如山呼海啸。天残教众人哪敢逞强,抬起李五残,随文修仓皇逃窜。

回到庐州,李五残卧床养伤,教务暂由文修代理。三日之后,苗大人再次造访,李五残重伤不起,只得由文修接待。苗大人听说李五残折戟而归,大发雷霆,索性将文修痛斥一顿。文修想起李五残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料他是大宋朝廷的显赫人物,虽然委屈,却不敢冲撞,只把过错悉数推在李五残头上,怪他教会了浪随心高明武功,此番败北,在所难免。

苗大人感到奇怪,便问:“那个浪随心何许人也?你是***的关门弟子,他却为何要把武功传授别人?”这几天文修始终忿忿不平,恨不得李五残伤重身亡,自己便可顺理成章的接掌天残教,修习“天地无缺”了。其实李五残如今已成一头病虎,凭文修的武功,要想杀他绰绰有余。文修当然也有过这种想法,正是虑及李五残为赵宋朝廷效力,杀了他,必会触怒朝廷,那时即便自己做了教主,天残教也无法在淮南立足了。

这时看出苗大人对李五残极其不满,他心念一动:“何不搬弄是非,给李五残捏造几项罪名,借此获取苗大人的支持?”在他看来,李五残无非是赵宋朝廷的一只走狗,最能引起主人震怒的,莫过于吃里扒外。文修略加思索,道:“那浪随心乃是无德帮帮主白欢喜的女婿,与江南国天策上将林宗岳的得力属下林方飞兄弟相称。”巴蜀之行,他始终跟随众人左右,却仍不晓得林芳菲的真实身份。苗大人闻言果然颇为惊奇,追问道:“这么说,那浪随心是与江南国相勾结了?”

文修故作羞惭状道:“正是如此。这件事小人本不该提,但小人觉得忠臣不事二主,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吃里扒外之人,虽然教主是小人的恩师,却也不敢包庇。”苗大人道:“此话怎讲?”文修叹道:“师父之所以把本教最厉害的武功传于浪随心,乃是因为师父当时有了叛宋之意!他觉得江南国仗着长江天险,必可像三国时期的东吴那样,稳守一分天下,遂让浪随心向林宗岳引荐,这才拿本教的武功绝学收买浪随心,以便能顺利投靠江南国。”

话音甫毕,便听“啪”地一声,苗大人在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岂有此理,朝廷待他不薄,他竟敢叛朝廷,当真可恶之极。”

文修心下暗喜,说道:“苗大人息怒。那浪随心是个无赖,学了师父的武功,既不肯做他徒弟,也不肯替他引荐,师父盛怒之下,不再取悦江南国,决定继续为朝廷效忠,此后始终行为端正,苗大人尽可放心。”

苗大人冷笑道:“似这等朝秦暮楚的狗奴才,还留着何用?”他目光直逼文修,“你年纪虽轻,却很有志气,可否愿意取代你的师父,为朝廷做事?”

文修等的正是这句话,当下极力掩藏内心的喜悦,失声道:“不,不,小人不敢有此奢望。”苗大人哼一声道:“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令师为人阴险,狡诈多变,你若还当他是师父,实为不智之举,枉我对你一片厚望,原来也是个不明大义之辈。”文修道:“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我下不了手。”苗大人道:“哎,你不必取他性命,只废了他武功,将他赶走即可。届时我全力推举你接任教主之职,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何去何从,你最好想清楚。”

文修假意思索半晌,猛一顿足道:“好吧,请苗大人稍候。”起身出了密室,径直闯入李五残卧房。他自然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李五残活着离开,到时谎称失手,装出一副痛悔的样子即可。

一名蓬头垢面的汉子坐在桌旁,正在为李五残研药,见文修进来,口中“咿呀”几声,大概在同他打招呼,却是个哑巴。李五残原本睡着,听到声音,微睁双眼道:“苗大人走了?”文修“唔”了一声,走到床前,假意问道:“师父好些了吗?”李五残点点头,“苗大人都说些什么?他是不是又责怪我们没用……”正说到这,忽见文修脸上杀气乍现,一掌打了过来。

李五残来不及惊讶,奋力挥掌相抗,却因此牵动了伤势,直痛得他大叫一声,胸前登时中掌。文修一击得手,左掌又再劈出,便在这时,陡觉腰间一紧,却是那哑汉将他拦腰抱住,口中“哇哇”怪叫,示意李五残快逃。文修掌到中途,翻转过来,给了哑汉一记耳光。那哑汉被打得晕头转向,却兀自不肯放手,文修脚向后蹬,踢中他小腿,因用力过猛,但听“喀”的一声,竟将他腿骨生生踢断。哑汉发出凄厉的惨叫,仰身后倒,只是双手紧抱着文修,便如磐石一般,将他坠住。

这哑汉在教内只是一名苦役,地位极低,几乎不会什么武功。因为他是个残疾,父母离世后,便受到兄嫂的刁难,不但要拼命干活,还吃不饱饭,打打骂骂更是寻常。后来他实在忍无可忍,便从家里逃了出来,到庐州时,听说这里有个天残教,专门收留残疾,遂加入进来。虽然仍是干脏活累活,但天残教内都是残疾,在这里不存在白眼和打骂,他感到万分惬意,于是对李五残感恩戴德,是以这时他才不顾生死的缠住文修。

李五残回过神,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徒弟终于按捺不住,要弑师夺位了。他强忍伤痛,一骨碌爬了起来,抓起床边铁拐,夺门而逃。文修大怒,又怕李五残养好伤后,回来找自己报仇,情急之下,一连十几掌,重重打在哑汉顶门,眼看他双眼暴凸,七窍流血,已然难活了,却仍双手交扣,死死缠着。

文修又急又气,将他十根手指一一扭断,好歹算摆脱了他,但这一耽搁,再追出去时,李五残已踪迹不见。文修大是沮丧,因为还要在苗大人面前装出一副仁义面孔,不好再去追赶,只得返回密室。

苗大人问道:“如何?”文修愁眉苦脸的道:“小人打他一掌,便不忍下手,给他逃了。”苗大人安慰他道:“你大义灭亲,无可厚非,既已饶他一命,便不必再内疚了。从这一刻起,你便是天残教的新任教主。”拉着他走出密室,召集天残教众人,指责李五残心怀叵测,意欲反叛,免去其教主一职,由徒弟文修担任。天残教虽非朝廷创建,但多年来没少得朝廷的恩惠,教内的开销,大部分都由朝廷供给,因此苗大人宣布这一决定,众人也无话可说,当下尊文修为教主,尽皆倒拜。

文修如愿以偿的坐上了教主之位,却因李五残的逃脱,惶惶不可终日,苗大人走后,他迫不及待的来到李五残房内,翻箱倒柜,寻找“天地无缺”那部武功秘笈,只需练成神功,纵然李五残回来,又何惧之有?

在李五残的床下,他终于找到了一部古籍,拂去上面灰尘,“天地本无缺”五个方正大字跃入眼帘。文修大喜若狂,“是它,就是它!”草草看了一遍,遂按照书中的指引开始修习。

“天地无缺”这门武学,乃由天残教第二代教主,“残缺先生”关天虹所创,其要诣便在那一句“天地本无缺”中。关天虹是个奇怪的人,他的身体并无缺陷,在武学方面,他堪称绝世奇才,但在生活之中,他却是个十足的白痴,正因为他有一身好武功,当年才被推举为教主。他疯疯傻傻,连自己尚且照顾不好,谈何管理教务?日常诸事的打理,其实另有其人。

因为他身体健全,“天地无缺”这门武功,所诠释的便是众生平等,天地之间,原本不该存有所谓的缺陷,因此更适合健全的人修习,李五残天分有限,身体又几乎残了一半,练不成也就不足为奇了。

文修得了这部秘笈,如获至宝,为了尽快练成神功,以防李五残的报复,他几乎足不出户,废寝忘食,便如闭关一般。转眼一个月,文修学全了秘笈中的所有武功,果然觉得神清气爽,内功精进,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大异从前的充盈之感。为了进一步印证,他独自来到附近山上,以山石、树木为敌,掌风所及之处,山石崩塌,树木尽折。惊喜之余,他甚至不敢相信,短短一个月,自己竟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莫说李五残,便是浪随心,估计也不再是自己的对手了。他发疯般在山间飞奔、欢呼,就像一个死去的人获得了重生,直喊得嗓子哑了,仍觉得体力充沛,浑身上下,似乎有着使不尽、用不完的力气。他为自己的成功而欣喜,但他不感激任何人,因为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他,能有今天,靠的也完全是自己,而现在,正是自己对他们进行报复的时候了。

文修满载着信心和喜悦,回到天残教,却见厅外站着一人,正一脸媚笑的迎上来,抱拳道:“几天不见,文兄弟做了教主啦。”文修觉着面熟,仔细一看,乃是无德帮昔日的百战堂堂主蒋英。文修在无德帮时与周慎交好,和蒋英并无太多接触,尤其上次一战,实际已同无德帮结了仇怨,但他这时身份和武功均大有提高,怎能不在旧人面前炫耀一番?当下把蒋英让到厅上,令人奉上茶来,用袖子卷起茶碗,直送到蒋英面前,笑道:“蒋堂主,请用茶。”衣袖本是绵软之物,却能托着茶碗来去自如,碗内的茶水不曾溅出分毫,这等内功修为,在蒋英看来实与神仙无异。

他讶然半晌,才接过茶碗,干笑着道:“文兄弟……”文修目光一凛,“是文教主!”蒋英面红耳赤,只得道:“是,文教主好俊的功夫。”文修傲然道:“这算什么,蒙老天眷顾,让我文修又学得一门绝世武功,便是浪随心那小子到了这里,也管保叫他有来无回!”

蒋英闻言打了个冷战,茶水溅出来,将衣襟淋湿一片,好生狼狈。现在来到天残教的是他,可不是浪随心,也不知文修此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急忙赔笑道:“那是,那是。”文修面色一变,沉声道:“蒋兄不是不知道,如今文某与无德帮势同水火,蒋兄突然造访,却为何事?”

蒋英放下茶碗,低声道:“我这次来,正是想请文教主回无德帮,夺取帮主之位。”文修吃了一惊,虽然他对自己现在的武功深有信心,但无德帮也绝非过去的无德帮,在江南群雄加入后,实力大增,凭自己一人之力,很难兴风作浪。

蒋英看出他有所顾虑,说道:“浪随心已经离开了无德帮,白柠那臭丫头整日失魂落魄,无心打理帮务,文教主何不趁此机会将她杀了,抢占无德帮?浪随心不在,那些帮派之主料来不会再管无德帮的闲事,何况以文教主今日的武功,也不惧他们。”他升为护法之后,再无实权,尤其江南群雄的到来,更让他在帮内的地位每况愈下,到如今,他空有一个“护法”之名,其实与普通帮众无异,对比从前的威风八面,他心里极不平衡,眼看浪随心离帮,想起李五残和文修意欲抢占无德帮的事,便匆匆赶到天残教,指望游说文修回去重整无德帮。

文修对白柠尚未忘情,听到蒋英让他杀了白柠,不免踌躇道:“浪随心去了哪里?”蒋英道:“不晓得。那日我在帮中闲逛,先是看到浪随心出门,跟着就见白柠追了出来,双眼肿得老大,准是哭了好久。她边哭边道:‘这半年中我在你面前小心翼翼,对你处处温柔体贴,你开心,我便高兴,你不开心,我也跟着烦恼,到头来,还是比不上你的林小姐是吧?’浪随心那小子回头看她一眼,叹道:‘经过这半年,无德帮已逐渐安定下来,而且有了极大发展,是我离开的时候了。’白柠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去帮务都是由你打理,我除了担个帮主的名份,又会管些什么?你便放心把这么大个摊子丢给我?’浪随心道:‘我已向后面的朋友们交待妥当,他们自会尽心辅佐你,况且我又不是一去不返。’白柠道:‘你见了林芳菲那小狐狸精,还不让她勾了魂儿去,能回来才怪!’”

文修“噫”的一声,“林方飞?那不是个男人吗?莫非她一直在女扮男装?”

蒋英一拍脑袋,大悟道:“是了,当时我便觉得这名字耳熟,文教主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林方飞不是在冷彬手底下救了他浪随心,后来被张驴抓回帮中的那个小子吗?”二人面面相觑,俱都不明所以。文修道:“且不管她,你继续说,后来怎样?”蒋英道:“是。浪随心定是恼她骂那……姓林的,脸色变得极不好看,再没说什么,头也不回的去了。白柠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仍骂不绝口,大概她意识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说了句:‘浪随心,我恨你,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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