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天气不错,未下雨也未起大风,状似一切都风平浪静。
急行三日后,终于到了两国的交界海域,莞南的船近在眼前,我才惊觉离别在即,还有许多的话来不及说。
毫不避嫌的拉着容问的手,却不知从何说起。
到是她,平静得不像是面对分离之人,笑若桃花,美艳惊人。
“若有机会,定要来看我,待我安定下来,便给你写信。”她轻拍我的手背,柔语细语道。
“好,你若是有何难事,可到城外的山谷找我的师傅太月圣人,这是详细的路线图,这封信你交给他,他便会明白了。”将一封信和一张地图交于她手中,“平日里闲来无事去去也好,就当帮我这个不肖徒儿尽尽孝心,多去陪陪他老人家吧。”
她轻点着头,接过东西收入怀中。
“那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
“你也是,要写信。”
我看着她,一身艳红嫁衣,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越过跳板,登上了莞南的海船,一路行去未再回过头来看一眼。
“你啊,又给了我一个难题,回去后我怎跟满朝文武交待,这么一个大活人凭地里就消失了。”
龙修天在我身侧轻声道。
“龙公子如此聪明之人,定有法子,玉宸便不远送了。”
“我等你回来。”他突然认真的说着,旋即转身离开。
待他上了船,架在两船间的跳板立即被抽走,船与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爷,起风了,进房吧。”画儿在身后压着嗓子说着。
“起风了,怕是要下雨了。”我望了一眼天际,“画儿,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唉。”
“爷不是还有画儿和穆龙大哥他们吗,爷说过我们都是一家人,这话画儿都还记着呢。”
“是啊,至少你们还在。”
幸好,他们还在,我真怕一人的孤单,那会令我不战而降。
“画儿,等回到墚都,得给你许个人家了。”
我笑着,转头看着满脸带羞的她正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画儿要永远伺候爷。”
“那也不难,我看就把你许给穆龙好了。”
一语出口,身后的二人尴尬不已,穆虎的脸色到未变,毕竟事不关已。
“爷。”画儿娇羞的嗔怒着,不满我拿她开玩笑。
“那要不穆虎。”
这回三人都炸红了脸,看得我心情大好,大笑着走向房间,引得甲板上的人都不解的看着我。
而我身后则跟着三个会移动的蕃茄。
但到了晚上,我的好心情便消失。
入夜后,天便下起了雨,又是风又是雨,让我想起了那次的夜袭,不安感袭卷了全身。
我一直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的难以成眼。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说如今不比当年,我还未来得及得罪何人,只是船体的摇晃还是让我心惊不已。
到是一旁的画儿,已沉沉的入梦。
不想惊扰到她,我披衣起身,坐到一边的小桌旁,伸手抹去微渗的汗珠,倒了杯茶水压惊。
侧耳便可听到外面的风声,呼啸的犹如千军万马过境,听得人胆战心惊。
“嗵嗵嗵,”门扉发出沉闷的声音,我从椅中惊站起身。
“谁?”我微颤着声问着。
“爷,”只一个字,便听出来是穆龙的声音。
回头看了一眼,画儿已被惊醒,正坐在床上迷糊的揉着不适的双眼。
我快步移至门房,轻拉开门,穆龙浑身的闪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他的长剑。
“爷,有人上了船。”
“是海寇还是……”为何又让我遇着这种事。
“现在还不知,外面有我和穆虎,您和画儿呆在舱内。”
话说完,他拉开门便闪了出去,风雨趁机射入房内,淋了我一身的雨水。
透过门缝,我已听到了嘶杀声,在风雨之中更显诡异。
拳头越握越紧,一跺脚,冲到床边抽出青纭,但却被画儿按住了手。
“爷,外面危险。”她微摇着头,眸子中深深透露出惊恐之意。
“呆在房内,不要出来。”拉开她的手,我抓起剑便冲出了门外。
雨水从头顶而下,寒意刺入骨中,青纭发出嗜血的寒光,我挥剑杀入阵中。
黑衣人很多,但武艺并高强,三两下便能解决一个,只是不知为何打倒一个便又来一个。
“爷,如此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
穆虎抵着我的背,与我轻声耳语。
“为何有这么多黑衣人?”透过雨帘,模糊见到不停的有小船向我们靠拢,该死的,绝不可能是海寇。
“爷,那边有两艘大船。”顺着指示,果然有两个很大的船影。
再看看船上的激战场面,只怕如穆虎所言撑不了多久。
“爷,我们用火药吧?”穆龙杀出重围靠近我们。
“火药?”我挡开刺来的剑,一刀了结了那人。
“是,这船上就有。”
火药,是我在莞南时用最传统的方式制作的。硝、硫磺、木炭等比用量,一点点的摸索,差点未将龙修天的老窝炸了,只是没想到这船上便有。
“爷。”
我还在犹豫,火药杀伤力太大,且在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今日用了只怕后患无穷。只是耳边不停有我方人员倒下。
“你们去准备吧。”
雨势丝毫未见转小,我需不时的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才能看清眼前的场景。
“嘭嘭嘭”三声,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不远处的一艘大船已经火光冲天,亦传来惊恐的哀嚎声。
我不解的傻眼看着那熊熊大火,我那粗制的火药用那粗糙的工具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的,怎么可能?
“爷。”
我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二人手中的东西。
“火……火箭筒。”怎会,我明明未提到这些,他们竟做出了火箭筒。
“这是太尉大人改良的。”
奚彦,他居然能想到这个,真可怕。
因为这种巨大威力的武器的出现,两艘大船上不再有人下到小船渡过来,扬起帆来落跑了。
而遗留在我们船上的黑衣人却没有半分想撤退的迹象,反而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穆龙他们不再使用火药,怕伤到自己人,只能近身相搏。
我有些力不从心,便被他们两兄弟护在身后。
“咳咳,”一不小心,雨水呛进了喉头,我难受的咳嗽了两声,以剑隔开突破重围向我而来的利刃。
“爷,小心。”身后,传来画儿凄厉的声音,转身,一头黑丝划过我的脸颊,刮得我生疼。
软软的身子倒入我的怀中。
“爷,”穆虎上前解决了从身后偷袭我的黑衣人。
“画儿。”紧紧的抱着她,看着殷红的鲜血不停的从她胸口涌出,绽放出朵朵生命的花儿。
“爷。”她只是怔怔的睁大眼盯着我,满脸的雨水,我探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水滴。
“画,画儿,”颤着手按住伤口,不停冒出来的血将我的手染红,“不要离开我。”
“画儿好想一辈子……都陪着小姐。”她轻声的说着,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可是,画儿现在……要去侍奉王爷了。”
我摇着头,泪亦迷了眼,不敢相信只转瞬间我便又要失去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小姐,小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伤心了。”
她轻声喃语着,雨势渐小的甲板上,她的鲜血不停晕开。
“太医,太医。”我猛然间想起随行的太医,只是他被穆龙护着呆站一旁,见我看向他,他只是向我无声的摇了摇头,“不,不要。”
“小姐……不要为画……儿难过,我高兴……能伺候小姐,小姐也像……我的亲人。”
“画儿,不要丢下我,你是我的妹妹,不可以丢下我。”我抱着她,脸抵着她的发顶,哽咽着。
“我好高兴。”她的眸子暗沉下去,我的泪落的更凶,手足无措的不知是想扶起她还是想替她捂着伤口,“姐姐……”
我抽噎着,她无神的闭上了眼,许久,也不见她言语。
“画儿,画儿。”我颤着声轻唤着她的名,但怀里的人再也无回应。
捂着伤口的手倏然滑落了,雨丝已涤不去泪水,甲板也终于安静下来。
“爷,画儿她……”穆龙曲膝跪下身来,伸手去探鼻息。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穆龙猛得起身,冲到一旁伸手抓住被生擒住的黑衣人的袍子,狠狠的问着。
“哼,”他冷哼了一声,不答。
我轻缓的放下画儿,伸手紧握着青纭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他,将剑架在他的颈上。
“要杀要剐奚听尊便,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咬牙而言。
我怒目圆睁,伸手便将剑刃刺入了他的胸膛。
“如你所愿。”我寒声还他四字。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青纭,瞪着眼看着自己的血不停的流淌出来。我伸手抽出,他不支的倒地。
拖着剑刃,我慢步回到画儿身畔,屈身艰难的抱起她。
穆龙探手想来接,却被我无声的避开。
“不肯说的,格杀勿论。”我冷声言语,厉眸扫过被押跪在甲板之上的几个黑衣人,抱着画儿走向舱房。
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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