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层层压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雾霭之中,显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阴影。
祈泠河畔,前几日的鲜血还清晰可见,述说着曾发生在这的惨烈战况,只要我一闭上眼,便能看到自己的战士一个个的倒在眼前,那一张张的脸像是在指责我一般,日日难以安眠。
而今日,凌国余下的二十多万大军齐刷刷的全部出动,如汹涌而出的猛兽一般,急速向我们行来。
我们十几万的大军便镇守在祈泠河边,看着明显比我们多出一倍的大军向我们压来。
若只靠手中的弓箭刀剑,我们又如何能赢的了他们,这一场硬仗只怕是会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
回身看看站在身后的大批人马,人人的脸上百态杂生,若说不怕又骗的了谁人。
人生在世谁无死,只是有多少人能直视死亡,看着它像自己慢慢逼近,那种心头的折磨只怕是无几人能承受得起的。
身侧的奚彦始终不发一语,对我的言语置若枉闻,顾自皱眉沉思着,怕是他对着眼前的这一困境也是束手无策吧。
眼前的阵仗,只能是智取,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大人,”我侧过头,开口叫他,只是他神游在未,竟未有反应,我只得再叫,“大人,大人。”
“何事?”他的身子一怔,迟缓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目光有些呆滞,今日的他是怎么了。
“看如今这情形,若不能智取,只怕你我便要葬身在此了。”大战在即,我却反到有些轻松,说话也开始不守规矩的开他玩笑。
“看样子你是有法子喽。”
“只能说试试,如今这样子,横竖大不了都是一个死,何不试试看。”
我眯着眼,浅笑看着他询问的脸。
“大人还记得那个深谷么,我们还剩下一些火药,大人现下即刻去那崖上,命人在那埋上火药,我想法子将敌人引去那里,介时只要引爆,能解决多少敌人便算多少。”
“那你如何脱身,我可不会傻的用一员大将去换。”他用凌厉的眼神瞪着我,看的我瑟抖了一番。
“我自问还未有如何大的觉悟,学不来那些舍已为人的伟人情操。”我笑的眼对上他那严谨的眸子,只能收起了玩笑之意,“你们引爆之前,攀着那些藤条下谷,依我现在的功力要躲过这些应该不难。”
“应该?”他咬着牙侧着头狠命的瞪了我一眼。
“大人还信不过我的能力不成,我龙玉宸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大人大可放心。若与凌军正面相抗,我们毫无取胜之机,何不试试这法子呢。”
他撇过头,看着正向祈泠河行进的敌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
“好,估且一试,只是你可要小心。”
他伸手轻拍我的肩,调转马头,领着数百人沿着河畔向夷礞山而去。
我派了穆龙和穆虎同去,只有他们二人才知火药藏在何处,那地儿可是连我都不知。
十万大军的生死便掌握在了我一人手中,而那个身为监军的二皇子,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军营中,也不知他何来如此之大的胆子,也不怕我们战败,凌军杀入营中将他手擒了,或是为了能在青帝面前有所建树,他也是在赌吧。
军士是为了国家兴亡与家人生死赌性命,而他们则是为了富贵荣华赌生死,这便是穷人与富贵之人的差别。
不知这一战之后还有几人能苟活着回到故里,也不知这原本萧索的边垂又将添上多少副白骨与血泪,无人能知晓之后的一切。
“将军,敌军渡河了。”
身后的副将在我身侧后方轻声而道,那凌军正渡河而来。
我的视线扫过那个河岸对面,高骑于战军之上的人,他的全身被铠甲所覆,再加上太远,我看不真切,也不知他是谁,难不成他便是那个凌国三皇子。
河岸边的枯草丛中,意外的竟已有了丝丝绿意,即使战事是何等的残酷冰寒,春天还是来了。
“你可知那领头之人是谁?可是那凌国三皇子。”
“依末将看,正是凌国三皇子白渊。”
若来人真是他,只怕我想将他们引向夷礞山,他们未必会轻易上勾,如此一来,即便是奚彦他们做了万全准备也是无用。
他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敌军,万分焦急。
“副将,”我从未记住过他的姓名,一直以来都以副将代称,“你在家中可有妻儿?”
他一怔,万万不曾想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刻,我却问了如此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末将还未娶妻,家中只有年迈的双亲,家里太穷,取不起媳妇,嘿嘿。”末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憨笑了两声。
我勾着唇笑着,看他呆呆的看着我的笑容发傻:“待回到墚都,我定帮你找个温柔贤淑的媳妇。”
转过头敛去笑意,我沉下脸来,“副将,下令,凡家中有年迈双亲,又是家中独子的,现立刻返还营中保护二皇子,至于你,”我转过头,“可要与我一起驰骋杀场?”
“末将愿追随将军。”他双手抱拳,大声而道。
在我严厉的标准之下,十几万的大军一下子缩减了一半。明知这是一场毫无取胜机率的仗,又何必多添伤亡。
“将军。”副将迅速整军完毕又回到我身旁。
“现下还剩下多少人?”
“不到六万。”
我直视着前方,看着越来越多的敌军向我们渡来,那领头之人也骑马下了水。
“将军,下令放箭吧,他们亦在射程之内,再近可就来不及了。”
“下令,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向河床而去,虽说箭阵躲杀了一些敌人,但只是少数,他们个个手中的坚盾起了作用,让我们密密麻麻的箭阵失了功效。
“将军?”副将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抬首,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心仿若沉到了谷底,重重的。
转过身来,我看着身后的将士,他们正直直的看着我。
“众位将士,今日这一场恶战已是难避,若不幸我们战死沙场,但至少我们心中无愧,我堂堂北应男子,怎能寄期一个女子用她的终生去换得这和平的假象,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我们宁可用自己的鲜血捍卫家园。”
身后传来了敌军的呐喊,而将士也被我的一番话语激起万仗雄心,心中知道难逃一死,一切便也容易放下了。
“杀敌军,保家园。”我从袖中抽出青纭,甩出锋利的剑身高高举起。
“杀敌军,保家园。”战士们发出的声音气势逼人,也将敌军微微的震慑了一下,复又迅速行动起来。
凌军上了河岸,我一扬手臂,驱马迎上前去,嘶喊声响彻云际。
举剑挥落间,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便消逝了,鲜血喷洒而出,沾上了刚开始冒绿的小草,如朵朵令人惊艳的红花,渐渐的开遍了整个河岸。
身旁不停的有人倒下,血迷了眼,只见着副将的身子在我面前慢慢的软倒,然后被人覆盖。
分不清脸上的是血、是汗亦或是泪水,只是心头是难以形容的悲切。
老天爷啊,为何要让我来这个残酷的战场,看着原本与我曾谈笑风生的战士一个个倒在我面前,圆睁的眸子无声的向我述说着他们的不甘和遗憾。
而我,唯一能做的,却是无情的将剑举起,再一次次的落下,在这战场上,若学不会残忍,便只有死一条路。
我比那行刑的侩子手更加的罪孽深种,有多少条生命在我的手中消失,即便是连我自个儿也数不清了。
挥手抹去脸上不知的水渍,便瞧见了五步开外的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正轻笑的看着我的狼狈样。
原来是他,那个曾来迎亲的白大人,原来他便是凌国三皇子白渊,我怎会如此愚笨,姓白,这正是白渊嘛,我为何不曾将这二者联想到一块儿呢。
我忿忿的瞪着他,举剑将那些不自量力向我袭来的小兵一一除掉,转眼间那白渊便到了我眼前。
泛着杀气的长剑向我袭来,我举剑相抗。
“当”的一声,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震得我的手微微发麻,暗自心中惊惶不已,看来今日是遇上对手了。
遇上他,我便只有躲闪的份,毫无还击之力,锋利的剑刃总能精确的透过铠甲的缝隙划到皮肉,不多时我便伤痕累累。
“叮,”一把长剑替我挡住了白渊正面刺来的剑身,让我能险险的避过,转头便见那满脸怒气的奚彦正挥舞着长剑与白渊对持着
从未真正见识过他的武艺,果然不凡,竟能与那白渊不分伯仲,相持不下,一来一往间难伤到对方分毫。
我方幸存的人越来越少,而敌军的人似源源不断的爬上岸来,奚彦也因他人的介入而难以兼顾,让白渊偷得空来袭击我,我只得策马避让。
蓦然间想到我让奚彦做的事,既然他此刻出现在此,必是已将事情办妥了,只是不知这白渊是否会追杀我而去。
以剑险险的挑开了利刃,我趁机偷瞄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向夷礞山方向奔进。
马儿大步奔跑着,我微微回头,便见白渊驱马追着我而来,身后还跟着越来越多的敌军,奚彦见状,正努力的想挣脱周围的敌军,追随我们,奈何敌人太多,只怕短时内是能以脱身了,如今只能看我坐下的马儿了。
希望它能跑的够快,免得还未到夷礞山我便让那白渊给活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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