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瞧去,皇后娘娘似乎是真的有些喝多了,往日清明的双眸中染上了一抹混沌之色,眼神也不复往日清澈,双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是有些贪杯以至于微醺了。
“妹妹准备的这酒口感酸甜可口,本宫一时贪喝了两杯没想到后劲竟然如此之大,怕是不能陪皇上和诸位妹妹一起欣赏待会萨满法师的表演了。”皇后说完身形便微微一晃,所幸掌菊眼明手快的将她扶住。
温怀初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允许,谁知婉贵妃却突然开口了。
“姐姐且慢。”婉贵妃忽而一笑,明媚的眼中路过一抹状似担忧的目光,“未央宫离嫔妾的昭华宫尚有一段距离,姐姐这会儿酒力刚发,若是现下顶着重露回宫着了风寒,那可就是嫔妾的不是了,再者言萨满法师一会儿便要来扫尘了,姐姐身为天下之母自然不可轻率,不若现在嫔妾的昭华宫小憩片刻,等到待会法师来扫尘之时,便让他第一个为娘娘做法,然后嫔妾再安排人将姐姐送回未央宫,皇上,您觉得如何?”
婉贵妃这说的极其巧妙,再在都是从为了皇后娘娘考虑的角度出发,更绝的是她压根没有问李皇后的意见,而是直接把决定权都给了皇上,如此一来,皇上要是都没有什么异议了,即便是皇后也是不好反驳的。
李皇后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她确实是有些不胜酒力,但也绝对没有到站都站不稳的地步,原本不过是按照计划行事,谁知婉贵妃却半路将她拦在了这,李皇后眸光“游离”的飘向前方,就瞧见姜婳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脸蛋上似乎也有些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不是也喝多了一点。
根据李皇后对婉贵妃的了解,她沈清婉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而将她留在昭华宫小憩的,她只怕巴不得自己在回宫的路上因为喝多了失足落池淹死才好,所以对于沈清婉方才那么一大番话,李皇后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只是时间仓促,在加上对方的理由冠冕堂皇到无懈可击,以至于李皇后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到借口来推辞。
片刻过后,温怀初的声音便飘了过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喏”字,边让李皇后放弃了抵抗。
“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去妹妹那叨扰了。”李皇后抬起玉手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朝着温怀初福了福身子,在掌菊的搀扶中退了出去。
姜婳坐在下面,目睹了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跟李皇后一样,对于婉贵妃那番说法,她显然也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原本让皇后借机离开是为了置身等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之外,可是婉贵妃却突然将人留在了昭阳宫,是已经洞察了些什么故意为之?还是有别什么别的阴谋?
扶眠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不免也有些担忧起来,“主子,您看可需要跟扶乔那边说一声……”
“不用,照旧。”姜婳眸色一敛,神色如常的说。
她为了今夜之事筹谋已久,且不说李皇后的耐心还能够等待多久,就是这样好的机会只怕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既然事已至此,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也挺好奇贵妃娘娘此举到底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若说今夜的计划真有什么变数存在,只怕也只能是……
姜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旁依旧空荡的座位上,阮安安自从表演完毕可是至今没有尚未出现。
实在是,不得不防。
夜风迢迢,终是将姜婳那原
本就不算浓厚的酒意吹得烟消云散。
她抬眸看向坐在温怀初身边的婉贵妃,皇后的提前离场让她成为了皇上身边唯一仅有的女人,从婉贵妃脸上不难看出她的得意之色,要说得意,也是无可非议的,无论是奉国公府嫡女还是大临朝第二尊贵的贵妃之尊,都是值得张扬肆意的。
看着婉贵妃那张扬明媚的笑容,姜婳其实有十个字很想对她说:今夜此计,还望娘娘笑纳。
从来没有人敢说她是狗,沈清婉是第一个。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她受屈跪地,沈清婉做到了。
从来没有能将她当做蝼蚁般肆意凌辱,琼妃没有、皇后没有、偏她沈清婉也做到了。
你不是想要与阮安安演一场姐妹情深的戏码?
我成全你便是,碧落黄泉,沈清婉你先走一步,有朝一日,我必会将你的好妹妹送下来陪你一路同行。
姜婳陡然间端起酒盏,朝着温怀初走去。
她走的很慢,莲步轻移间碧波衬着水红色在夜色中格外引人瞩目,掐腰玉带更是衬托出了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晶莹剔透的月牙状额饰随着步子轻轻晃动,像是将一片潋滟的月光摘在了额前,原本沉浸在三三两两的聚首说话中的妃嫔们不知为何顷刻间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眼前此人的身上,像是天生就带着让人注视的魔力。
“狐媚惑主!”
不知谁说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却让众人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那样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像是无论谁瞧了三魂七魄就要被勾走一般,可不就是活脱脱的狐媚妖术!
婉贵妃看着渐渐朝自己走来的姜婳,以及温怀初那颇为玩味的目光,桌案下的玉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修剪的修长圆润的指甲此刻深深的嵌入掌心之中,却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什么痛意。
若说这宫里最让婉贵妃讨厌的人,第一自是皇后李冉无疑,第二,就是面前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人,姜婳。
至于为什么讨厌呢,似乎有很多原因。
因为对方卑贱的身份让她觉得自己这个贵妃仿佛也被拉低了层次,因为对方那张艳绝六宫的脸蛋,因为她总是能死里逃生的好运气,因为皇上……似乎也对她另眼相待。
没想多一条,婉贵妃掌心中的指甲印便更深一份,深深的扎进了柔内的掌肉中。
不要紧,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本宫等着看你摇尾乞怜的那一天一一沈清婉如是想。
“嫔妾见过皇上,贵妃娘娘。”姜婳福了福身子,而后端起酒盏朝着面前的帝妃二人笑道,“这提子梅酒霎是好喝,嫔妾特意过来谢谢贵妃娘娘煞费苦心准备的晚宴,让妹妹能尝到如此美酒。”
“姜妹妹总是这么客气,要是这算起来,你我都是托的皇上的福罢了,若不是皇上令嫔妾准备这扫尘宴,姐妹们也都没有这个福气呢。”婉贵妃说完便转头看向温怀初,眼中满是毫不遮掩的恋恋情深。
“那嫔妾就借花献佛敬皇上、娘娘一杯,聊表谢意。”姜婳眨了眨眼睛,状似天真的说。
“好一个借花献佛,你倒是会讨巧卖乖,拿着贵妃的酒来谢朕,真是毫无诚意。”温怀初笑着打趣。
“可不是,嫔妾也对这酒也喜欢的紧,正想着跟贵妃娘娘讨个方子来,没想到却被姜妹妹抢了先。”步修仪坐在离婉贵妃不远的地方,笑
着将话头接了过去。
平日里的“炮仗”都开了口,其他妃嫔自然也想在皇上面前博个眼球,也纷纷开始说着一些吉祥话来,后宫里的巧嘴数不胜数,这会众人有意追捧,自然都是捡好听的话说,霎时间便是一片花团锦簇的祥和之色。
看着这些女人们变着花样的讨好婉贵妃,姜婳的眼底掠过一抹嘲讽之色,你一眼我一语的从提子梅酒开始赞美之时,姜婳再次幽幽的开了口。
“这酒虽是人间珍品,不过嫔妾却偶然间听闻过一个传说,据说此酒尚有另外一个名字,名曰:醉生梦死,不知贵妃娘娘是否知晓?”姜婳眨了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脸蛋上满是一片天真之色,像是真的对这外号十分感兴趣一般。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
醉生梦死,可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词,方才那些忙着赞美这酒的人面色顿时变得极其尴尬起来,不由得都朝着姜婳投来了怨怼的目光,心道“怎么表扬这酒的是你,现下贬低它的又是你,敢情是把我们当猴耍呢?”
任谁也听得出来姜婳这话是针对婉贵妃的,“醉生梦死”,这是在嘲讽谁呢?
“民间传言大多粗鄙不可信,姜妹妹还是少听些的好。”莲贵嫔头上的金步摇跟随者她说话的幅度摆动了两下,脸上带着些许的嘲讽。
“妹妹不过好奇,倒惹姐姐不快了。”姜婳似是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懊恼之色。
要说婉贵妃弄这种提子梅酒进来纯粹是因为好喝,姜婳才不信。
这酒后劲如此之大,难保不是想让她们酒后出丑,虽说说出来也奈何不了婉贵妃如何,但是让对方心里膈应膈应,姜婳心底也是开心的。
“听说娘娘从宫外请了声名赫赫的法师回来,不知什么时候能一睹风采?”许是怕场上气氛尴尬,秦婕妤赶忙笑着把话题揭了过去。
听说今晚把这萨满法师请来除了让他做法外,还会针对每个人进行“扫尘”,虽说对于这些外面传进来的异术不少人秉持着怀疑态度,但是为求心安倒也不是不可一试。
“时辰也差不多了,都回位置上坐着吧,信芳,去把皇后娘娘请来。”婉贵妃大度的有些诡异的说。
等了一晚上的重头戏终于要来了,众人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了不少兴趣盎然之色。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着皇后出现的时候,等来的却是慌慌张张的信芳,而在她身后跟着的还有另外一名宫女,跟信芳的慌张相比,那名宫女简直可以称得上神不守舍了,步伐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如果不是有另外一名小宫女扶着,只怕早已经摔倒了不少回了。
在那宫女粉白色宫装的裙裾处,泛着点点的猩红之色,远远的瞧去像是点上去的几朵红梅一般,还有两分美意,只是当走进之后,众人却都白了脸色,也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欣赏那所谓的“红梅”。
因为在那宫女的脸和肩颈处也有着这样的点点“红梅”程无规则的分布状,配合着宫女惨无人色的容色来看,不难让人联想到那到底是何物。
血,是猩红的鲜血。
那血似乎并未干涸,显然应该是刚刚喷洒上去不久,伴随着那宫女的移动,血液似乎也跟着鲜活起来,画面甚为诡异。
而当看清这宫女的容貌之时,却齐刷刷的传来了一片“嘶”的抽气之声。
竟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掌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