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桓是当年孙博乐安插在葛遂彰身边的另一人,亦让他一直佯作「不满潘佛森」跟崇与务勾结,以套取那边情报。二月杏红枝头底下,他向孙博乐密报,道:「江南那边来的消息:她,一直从三清山追踪荆天门的人,目的地料在铜官峡一带。」
孙梁率众乔装商贩,沿钱塘江逆上朝徽港方向。沿途四次靠岸补给,孙博乐都刻意迴避,他早于两年前那件事中汲取教训,懂得如何观察和防范。对方如此一来,更令自己肯定她就在那裡,只担心她的他也在……我这个渔人该如何得利?
船再没靠岸,鼓桨疾驶了一天一夜,快到紫金滩时,梁中桓禀报道:「探知目的地是馀莼礁。」孙博乐叹一口气,道:「怪不得她死活也要到那裡去。」馀莼礁,渔民初以此小岛状似一堆莼菜而命名;后来不知由谁,又以此岛有三个尖峰,称之为「三生石」,逐广为船家用。孙博乐问道:「她已到此地?」梁中桓道:「还在龙源乡,因此催促航程,料至少能早她两天抵达。」孙博乐问道:「可知当地情况?」梁中桓揖手告罪,道:「属下无能,仅知该处中峰似有人家。」孙博乐微笑道:「委屈你长期与各路周旋,我必不亏待你。」心裡自忖与估计不远,稍加调动便可。
孙博乐命梁中桓,入夜后才驶船靠馀莼礁,免被察觉;暗裡吩咐近卫丛严,船靠岸后的任务,便独自悄悄潜游上岸,躲藏观察。
船照安排天黑驶靠,果见一黑影从船艉窜出,凌空低掠水面,迅速匍匐石滩上。他悄悄环顾周遭,便蛇一般蜿蜒没入林子裡。孙博乐识得他们轻功厉害,随即跟上也仅勉强看到他的背影。孙博乐边追边想:「庆幸早埋伏等候,否则势难跟踪得上。他像也知道那人所在……就先让他俩互相厮杀,才捡个现成,反正她不在,事情该怎办便怎样办……哼,此魔人两番潜藏我船,多少也该付点『盘缠』!」
确窘且忌去问南,关于英「復生」的详情,故明知这姓孙的,性比狐狸也得儘管一搏。毛雅单靠直觉与经验,越谷穿林找「那个中峰」,一心儘快宰杀那姓王的宋猪,报英这七年来受的痛苦,也断绝她日后将承受的伤害。
跨过浅溪,忆起蹲在河边,四岁的她道:「哥,连外婆也变得凶凶的,只有你待我好,很喜欢。」就这样,我决心尽一辈子待妳好;
踏过草坡,忆起密会于花坪,十二岁的她道:「哥,这是祝贺你成为金国首选的卫士,真厉害。」就这样,我立志成功让妳安心付託;
跃上石岗,忆起黑衣沾血,十六岁的她,道:「任务完成了。」多清楚妳那一刻的恐惧和难受!正为我俩日后憩静生活而努力,妳因何不等?因何要变?
眼前那中峰裡的小屋,就是理想中我俩日后生活的画面,可恨达成的不是我!愤怒地来到门前……啊,是英的味道……瞥眼屋内横卧的黑衣女子,莫非遭那宋猪抛弃,一时烈性……毛雅推门入内之时,听到脑后有暗器破空之声,侧头看那直窜的飞蝗石不是朝向自己,乃是提醒自己注意,把启动机关的烛台;再回头辨出地上尸体不是她,同时听到吱吱声响;心知始终迟了,猛然转身扑向背后那人,双掌奋力将他推出屋外。
打算骗魔人鬆懈再行捕捉,面对突如其来一击,孙博乐仓促运劲迎抗,把对方击回屋内,自己也滚出十尺外。你这魔人竟……孙博乐站直再定晴望,便明白对方是出于报恩,屋内第二道机关被触动,發生爆炸,眼看火舌即将吞噬了小屋,有二人从屋内冲出来。
毛雅用尸体掩护逃出火场,仍全身冒烟倒在地上,此时一道腥臭的水注喷湿全身。你这龟孙子欺人……只听见他抓紧裤头,叫道:「我找不到水呀!」哼,你人急智生也未免……此时,屋外的雷火阵被牵动了,毛雅抑制怒气,皱着眉察看四周。孙博乐顺着他的眼光,说道:「沿那边瀑布跃下,确是惟一生路。」火势蔓延快,更不愿与这魔人相处,说罢便奔了过去。
孙博乐纵身跳崖,冷不防被毛雅伸手抓住前臂扯回,以致胸口撞向岩石,痛得说不出话来。毛雅道:「你觉得对方会留条活路吗?下面溪谷定放了毒药。」说着单手从衣襟裡取出,一条双索并排,头尾均繫着一个钢爪和响玲的精钢索带。这是李金错精心设计,原名「薰笼索」,后渐被称为「分龙索」。
毛雅按下另一端的左边钮键,射出铁铃爪先抓紧了石块,再从孙博乐头顶向下游落。孙博乐感到他故意把衣上尿渍,擦在自己的头髮和肩膀,顿时心噁欲吐之际,腰间像被另一隻铁玲爪抓住,再听到毛雅说了一声:「可以。」便被他拉下,面向快要触到的溪水,忆起他说裡面有毒,不禁叫了声:「完了!」懊悔自己没对这魔人先下手。毛雅待他快堕到水面,才拉住绳子,按钮鬆开抓住石块的铁玲爪,挥臂连绳带人抛孙博乐到旁边草坪,自己也顺势而去。
孙博乐重重摔倒在草上,毛雅一个迴旋轻巧着地。孙博乐爬起来,心裡骂这魔人忘恩...见他呆呆地仰望星空片刻,转身到另一边溪涧去。
孙博乐省起自己同样混身尿臭难当,何况湿透了对置身火场有利,既见他在清洗料这边水源无害;一时顽意起,凌空翻个筋斗,投向他面前。毛雅抹去脸上水珠,瞪他一眼,转身到对面水边石上坐下。
孙博乐得意洋洋浸在泡着,想这魔人只是自己的杀人利器并非目标,既然那姓王的不在,火势正蔓延,还是返回船上再作打算。欲循原路归去偏又按捺不住折返,隔着溪涧叫道:「她不会来了。」毛雅怔了一怔,便低头无语。孙博乐忐忑地离开,边行边想道:「这裡烟火薰天,她聪慧过人,怎会这麽笨?换上了我也不…….她为了世雄兄蒙了心……嘿,你定在嘲我不够真心,我怎麽不真心?相遇相知那四天,彼此的心灵互通...若非汝等魔人打岔了计划,我俩的孩子早满了周岁。」心裡一阵高兴,忽觉背后有声音,回头看见毛雅在。
毛雅想透了内裡蹊跷,赶回去除了算帐,更担心她的安全,只见他满脸嘲讽……嘿,要登你船回去,能待我那样?
孙博乐见他冷冷一笑,明白实无能力阻止他的行动,不然……突然心中一抖。毛雅淡然道:「怪你心计太肤浅,别妄想与她心有灵犀。」孙博乐既羞且怒,道:「我与她那种交浅言深,蓦然相遇,你怎会懂。」毛雅抑压的妒火,正好藉此宣洩,道:「我四岁便认识她,一起受训一起行动,内裡有过多少欢乐多少辛酸?你们这些外人懂吗?我们有的共同梦想,你们这些只认识短短日子的人,凭怎麽去破坏?」孙博乐见他说到最后黯然垂首,自己也涌起了一份神伤,别个脸往林子步去。
穿过林子返回石滩,停泊的船隻不见了,孙博乐与毛雅互望一眼,都清楚是谁搞的鬼。孙博乐想定然是丛严行动慢了,让梁中桓能与那厮会合,惟望容宽能逃脱……见他盯住自己,讨厌地道:「你看什麽?」毛雅道:「看你何时召唤后援的船。」轻蔑一笑后续道:「你何等狡猾,怎会没有后着?」孙博乐也冷笑道:「好哇,你交出朝英的面具,便打救你多一次。」毛雅铁青了面,森然道:「你要便来拿,我不会取你性命,还让你尝尝怎麽是生不如死。」孙博乐忿然道:「魔人,你欺人太甚!」毛雅冷笑道:「龟孙子,是你忘恩负义在先。」孙博乐自忖非他对手,急谋良策之际,随口道:「就等见到了朝英,看这面具归谁。」毛雅道:「好吧,你爷爷我就大發慈,先前救你一命,如今再饶你一命,日后撞在我手裡也让你活多一次,三条命换一渡船,应晓得箇中利害。」孙博乐推测这魔人怎会有好心肠,他在急……他想到了什麽?莫非姓崇那奸贼对她...…抬头见他又冷笑一声,道:「龟孙子想到了吗?看,你们待她能有多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