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不大,何雪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安默的视线里。
有那么一瞬,安默甚至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而后她和暖暖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推入了深渊。身体不断坠落,能抓到的却只有空气。
“啪”的一声,安默只觉得耳膜刺痛。
眼前这个壮实的保镖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保镖出手很重。
其实做这行的本来就是看着主人脸色吃饭,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主人不喜欢,他们就会报复的更狠。
他们不会知道其中的恩怨情仇,对此也没有任何兴趣。
“放开我,何雪薇已经走了,你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装出一副卖力的样子。”安默说得冷静。
可女保镖却依然抓着她的衣襟,情绪不明。她歪着脑袋,很仔细的观察安默。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手感不错!”女保镖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终于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
对于很多人来说,打人也是上瘾的。
安默只觉得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到麻木。
她抬头,强迫着自己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别太嚣张,我要是受了伤报了警,你这个保镖的饭碗就保不住了。更何况我朋友很快就会过来,你确定到时候你真的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开?”她不是傻瓜,她抛出好几个问题,她了解她们的弱点。
果然,保镖的手放轻了力度。
只是她没有很快放开。
她歪了歪脑袋,学着何雪薇的样子抓了几根安默的头发后,这才走出了大门。
“砰”的一声,休息室回到了宁静。
安默只觉得头皮发麻的厉害,脑袋一片空白。
“妈妈,你疼吗?”不知过了多久,暖暖伸出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抚摸着安默的头顶。
温度相交像一股电流,瞬间拉回了安默的理智。
她抱起暖暖,冲出大厅将孩子交给胡佳佳。
“怎么了安默,怎么变得这么慌张?”胡佳佳没有料到安默和暖暖的见面会这么快结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安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习惯了自己舔伤口,从来不希望把自己的困苦告诉别人。
“我……我不知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将暖暖放到了胡佳佳的怀里。
她转身,重重地呼吸着空气,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身后响起暖暖“妈妈”的喊声,可她却没有回头。
因为她不敢。她怕回头再去抱住暖暖。
情感和冲动从来都是理智的天敌。这个道理从五年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懂了。
……
安默冲到了这个瑜伽中心的车辆出入口。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里便是何雪薇的必经之地。
眼前一辆又一辆的汽车缓缓驶过,“咔”的一声,她用身体拦下了一辆红色保时捷。
膝盖被撞了一下,但是她不觉得疼。
她抬头,隔着挡风玻璃,她能清楚地看清驾驶室女人的表情。
她知道她很得意。
她们相互凝视,只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到尘埃。
太多的时候何雪薇是胜利者。
车子里的何雪薇笑了。
她微微调低了车窗玻璃,很快,空气里传来何雪薇的声音。
“有事?”这种明知故问又挑衅的话语,像一条毒蛇口中的毒气。
“把头发还给我。”安默已经走到了车窗旁,她一只手抓着车子的后视镜,因为她知道这个样子,何雪薇不会踩油门。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豪门的女人向来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即便那些羽毛都是假的。
“哦,看来还真是你的女儿。啧啧,什么时候生的?和谁的野种?”她说着炫耀般的拿出了一个透明袋子,在安默面前晃来晃去。
车窗玻璃的缝隙很小,她知道安默的手根本伸不进来。
她喜欢看她焦急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从来都是。
有的人生活的快活是来自自身的成功,而有的人的则是来自于别人的失败。
何雪薇便是后者。
“我说把头发还我!”安默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即便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快要疯掉。
“别抓着车子的后视镜不放,要是我现在踩下油门把你压死,也不是我的责任。我可以告诉警察,你不过是个像勒索钱财的碰瓷女人。”何雪薇从来都不是好对付的。
安默发现自己再一次被推到了悬崖边。
呼吸很痛。
“何雪薇,你已经有了所有人都渴望的生活,为什么还是抓着我不放?”她变成了乞求者,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可却毫无退路。
“我和老太太都很想念小睿,你要是明天把小睿送回沈宅,我倒是可以考虑把头发还给你。”
“你休想!”送小睿回沈宅就是送入虎口。孩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更何况他的情绪太敏感,她不想前功尽弃。说不定这次小睿回到沈宅,以后她便再也见不到他。
她做不到。
“那就抱歉了。”何雪薇将透明袋放回原处,“听说快得话,DNA检验报告几个小时就可以出来。你说,到时候我亲自把这份检验报告送给之承,他会有什么反应?”
何雪薇说到了安默的最痛处。
安默的手死死地握着后视镜,如果可以,这一刻她恨不能和眼前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你要是敢送,我就把你伪造怀孕的事实告诉沈之承。你觉得D市的第一大豪门会容忍一个伪造怀孕的女人?”相比于何雪薇,安默觉得自己更不怕死。
“容不容忍我不知道,可是到那个时候,你们母子三人应该是没命了。”
“可是能拉你下地狱,也很值!”其实这不过是一句气话,在安默心里,何雪薇哪里比得上自己孩子的一根手指头?她不配!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上反而是坏人活得很好?
何雪薇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她顿了顿,却很快恢复了笑容。
“你不敢!再说你以为之承会信你说的话?再说还有沈家老太太护着我,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再次将安默送入绝境。
“那要不要试一试?”
说住最后一个字,安默放开了后视镜。下一秒她快步走到路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里?”司机问。
“盛世大厦。”
她在赌,在和何雪薇赛跑。
正如她所说的,如果何雪薇敢将DNA报告送到沈之承面前,那么她就当面将何雪薇伪造怀孕的事实告诉沈之承。
这是一场对峙。
她没有退路。因为生活不会因为你是弱者而怜悯你半分。而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过。
可是沈之承会相信她的话吗?
……
半个小时后,安默来到了盛世大厦。
她在路上查过,DNA报告确实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出结果,也就是说,她与何雪薇之间的这场对峙,时间已经剩下不多。
她向前台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沈睿的家庭教师。而前台在通报了总裁办后,也很快放了她进去。
一切,似乎要比安默想象的顺利。
“安小姐,沈总在开会,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告诉我。”林南对安默没有太多的敌意。程式化的客气和心思缜密是他这个特助的必备素质。
“他……沈总,什么时候开完会?”她害怕这个特助告诉她假象,也许是沈之承不在呢?她必须见到他本人才安心。
“小少爷有急事?”
“算是吧。”她低头,害怕被别人看到她心虚的样子,“我可以先看看沈总本人吗?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
林南觉得奇怪。想了想便道:“沈总在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都是用玻璃隔的,安小姐在外面就可以看到。”
“谢谢。”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平静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
果然如林南所说,沈之承真的是在会议室。
会议室很大,隔着玻璃安默依然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高高在上。
还有内心对他的恐惧。
他开会的样子很认真也很严肃。他今天穿着一件铁灰色的西装。他就坐在主位上,斜着身子看着投影仪幕布上的数据,一只手支着桌子,另一只手支着下巴。
传说中毫无情感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斜对着安默。
她觉得他应该没有看到她。
她稍稍放宽了心。
下一秒,安默掏出手机往会议室拍了一张照。她将这张照片编辑成一条彩信,最后附上一句话:我就在沈之承身边,不要发鉴定报告,两败俱伤其实没有意义。
打完最后一个字,安默输入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有些数字安默一辈子都抹不掉,比如何雪薇的手机号码。
她点击发送。
这场对峙已经开始,她知道自己输不起,她不会愚蠢到拿着孩子的性命,和自己在沈之承面前仅存的一点自尊做斗争。
她没有那么自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空的厉害。
“叮”的一声。
却在几分钟后,安默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何雪薇的回复。她能猜到。
“在身边又怎样?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电子档的东西。安默,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把小睿交到沈宅,从此以后在D市消失。”
依然是那几个冰冷的字,可就是这样的字符,在安默的心口砸了一个大大的洞。
她何尝不想离开D市,可是把小睿送入沈宅她真的做不到,何雪薇无休无止的虐待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安默没有回信。因为她不会傻到让自己的企图再次被何雪薇知道。
陷入漩涡中的女人,所有的神经都是敏感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到了口袋。
她抬头,却在下一秒对上了一个冰冷的眸子。
隔着办公室玻璃,安默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怒意。他恨她,她知道。他不待见她,她更知道。
可这一次,安默却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她向他颔首,告诉他她要留在这里。
生死面前,自尊从来都变得分文不值。
他很快撇开了她的眼神,就如同看到最厌恶的东西一样。而她也不介意,反正都习惯了。
……
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视线却盯着会议室的出口。她害怕沈之承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
好在两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高管从会议室出来,而那个穿着铁灰色衣服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安默等了很久,依然如此。
她鼓起勇气,起身走进了会议室。
此刻空荡荡的会议室只有沈之承一个人。夹杂着办公家具的味道,所有的空气在安默眼里如同黑沉沉的。
很压抑。
“沈之承。”简单的三个字,对此刻的安默却重如千斤。
她知道她在挑战了他的底线,一个他恨透了的女人却出现在他的会议室,甚至出现在在高管面前,于他,便是耻辱。
“找程俊尧?他不在。”一如平常的,他笑的鄙夷。
“我找你。”
“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见你。”他已经起身,扣上西服的第一个扣子朝外走去。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她问。
他的脚步忽的一顿,扭头看向她。
“你自己的呢?”他斜了斜视线,忽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
“坏了。”她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我就打一个电话,你放心我不会看你的隐私。”
“呵,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用我手机打个电话?”心思缜密的男人嫩很快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异样。
她顿了顿,最后吐出几个字:“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人。”
其实在她心里,沈之承就是个坏人。可是她知道,只有坏人才会喜欢听到自己‘不是坏人’的话。
缺什么就渴望什么,这是常识。
沈之承没有说话。
他探寻着看了安默几秒钟,最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快点。”他不耐烦。
“好。”她不表露自己的情绪,淡淡的。
他解锁,将手机交到了她的手里。
她接过,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个时候,何雪薇的DNA报告应该还没有发送过来吧?
她双手颤抖,用力呼吸,努力不让对方发现。
“谢谢。”她说完,转身走到了窗台,微微俯身,下一秒朝着楼下巨大的喷水池子扔了下去。
黑色的手机从二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摔下去,很快溅起了不小的水花,连着她的心也一同沉入了水底。
她知道她自己疯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身后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暴怒。
“手滑,掉了。”她却说得冷静。她没有转身,因为她知道她已经激怒了这个男人。
可是再怎么样,也好过现在沈之承的手机里收到何雪薇的DNA鉴定报告吧。
能躲一秒是一秒,即便她知道,只要那个鉴定报告在何雪薇的手里,她其实时时刻刻都可以发送。
只是对于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来说,活着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安默终于缓缓转身。
“你故意的?”他忽的扣住了她的下颌,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会赔给你新的。”她看着他的眼睛,如同看着死神一般。
“想接近我?”
“是。”说出这样违心的话,安默自己都厌恶自己。
“我想找你聊聊天,可以吗?不被打扰的那种。”她问他,因为她不想给何雪薇任何机会。可难道为了暖暖的身份一直不被发现,她就要一直这样跟着沈之承吗?
她觉得这样很愚蠢,可她也实在是也找不到其他办法。
现在这个时候,向沈之承透露何雪薇伪造怀孕的事实,是她唯一抓在手里的把柄。
“你觉得我会对你有兴趣?”他笑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从来不觉得你对我没有兴趣,否则为什么几乎每个晚上你都会来找我。”她觉得自己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可确实,在生死面前,仅存的一点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想让我上?”男人在轻视一个女人的时候,心底里仅存的念想便只有最原始的渴望——就如同找一个女支女一样。
“其实我们曾经很熟悉,对吗?”她是说五年前,他们还是夫妻。很讽刺,对不对?
“你的企图?如果是想报复我,抱歉你没有机会。”他却最终甩开了她。
他不会告诉这个女人,此刻的他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可越是这个女人求着他的时候,他就越不会留有一丝机会。
他没想过让这个女人如意,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走出了会议室,“砰”的一声,连着整个玻璃会议室都颤动……
……
安默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被打败的人。她想过,就算沈之承补上电话卡也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在这几个小时内,她还可以和何雪薇谈判。
她拿出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又给何雪薇发了一条信息:我照顾好小睿根本不会撼动你的位置,等小睿好了我会离开D市,所以相安无事不是很好么?
她没有选择激怒的何雪薇,因为她知道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女人会变得更加可怕。
很快何雪薇也发来了一条信息:一张医学实验室的照片。
安默知道,她已经在做亲子鉴定。何雪薇那么着急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等太久。
这张DNA鉴定于她何雪薇而言,又多了一个筹码。
图片下附了一句话:鉴定报告很快出来,识相的话把你儿子交出来,乖乖在D市滚蛋。否则出了报告,我就立刻交给沈之承。
何雪薇不会告诉安默,其实沈家的老太太已经在催促她和沈之承的婚礼,而其中的关键因素便是小睿。
从前的时候,老太太觉得小睿的自闭症是骄傲沈家的污点,可是在看了《来自星星的孩子》那个漫画之后,她却越来越想念小睿。
她曾经委婉的告诉何雪薇:孩子的母亲就应该陪在孩子身边,更何况是一个自闭症的孩子。怎么现在孩子却在安默的手里。
老太太还放下了话,只要小睿回到沈家,她就会在第一时间操办何雪薇和沈之承的婚礼,无论她的孙子是否愿意。毕竟何雪薇在沈宅已经呆了五年,也应该有个交代。
安默对这些事情当然不知情,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把小睿交给沈家。她知道这是一去不返。
可惜这一次的谈判,还是失败了。
深呼吸一口气,安默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穿过走廊,继而敲开了沈之承的办公室。
沈之承没有阻止她,也没有看她一眼。
他翻看着纸质合同,而安默也无声无息的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他不理她,她求之不得。
只是安默很担心暖暖,真不知道何雪薇会不会派人去抓住她?可是有胡佳佳陪着,应该会好点吧?
她自问自答,可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答案。
很久以后,她偷偷拿出手机给拍了一张沈之承办公室的照片发给何雪薇,再次警告她不要胡来。
可这一次,手机里却没有接到何雪薇的回答。
而事实上,这种空洞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安默的心依然跳得厉害,可在沈之承强大的气场下,她只能小心地呼吸着。
渐渐地,明亮的天空换成了一抹夜色。
“啪”的一声,空气里忽然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安默冷不丁的抬头,却再次对上了沈之承的眼睛。
他皱着眉头,吐出缭绕的青烟。
“你不是要聊聊?”
安默心里咯噔一下,她其实根本没想过和他聊,她只是想防备何雪薇。
她想着,只要她告诉何雪薇她现在就在沈之承的身边,那么何雪薇应该不会把报告拿上来。
所谓的彼此互相防备,便是如此。若是打了电话提前告发,那么局面只会变得不可收拾。
“在这里就好。”她找了一个拒绝的借口。很违心。很可耻。
“程俊尧不在,你就想靠上我?呵,你可真下贱!”每次沈之承对安默说出“下贱”两个字,总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这次也是一样。
安默没有说话。她讨厌继续违心的迎合,可若是反抗便会被沈之承推出门外。
沈之承继续抽着烟。没有说话。
直到他燃尽烟头,缓缓起身。
他脱下了西服外套,顺势将它摔在椅背上。
“进去。”
安默发现男人示意她走近休息室。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抱歉,这里是办公室。”呵,真是好可耻。
“你不想留在公寓?”他还是抓住了她的把柄,“进去,别让我说第三次。”
她依然没有动,直到最后沈之承抓着她的手腕拖进了休息室。
他再次要了她。彻彻底底……
……
做完之后,安默又被沈之承拖出了休息室。因为男人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他厌恶的女人,在他的私人领地多停留半分。
只是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何雪薇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何雪薇的脸色很难看。
也是,谁能容忍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休息室里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
她不会恨沈之承,她只会更恨安默。
她双拳紧攥,强烈的克制住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即使指甲陷入手掌她也毫无知觉。
“你怎么来了?”显然,沈之承并没有料到何雪薇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
“之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已经订好了餐厅。”何雪薇笑的很僵硬。女人的嫉妒心从来都是很可怕的东西。
她扭头看了一眼安默,继而对沈之承补充道,“抱歉,我不知道安默在,但是我只订了两个人的座位。”
何雪薇已经打定主意,要把DNA检测报告交给沈之承,甚至恨不能现在就把包里的报告单交到沈之承的手上。
可是她要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还不是他的妻子。
沈之承没有回答,抬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
“老太太给我讲了很多伯父伯母的事情,这段时间你不在,她让我转告给你。”她探着脑袋问他。
“嗯。”沈之承眸光微东,最后还是应下了。
何雪薇得意的想安默看了一眼,走到沈之承身边,顺势挽住了男人的臂膀。
“邱医生刚刚发给我一些关于病情的重要信息,我想我应该和两位一起去。”她讨厌纠缠,可她没有吐露。
“不可以。”何雪薇果断拒绝,她怎么会再给安默机会?
“何小姐难道你不关心小睿的病情?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他?”
“你……安默!”何雪薇瞬间脸色煞白。
“啪”的一声,沈之承忽然给了安默一记耳光。
他抓起安默的手腕,冷冷道,“吃饭之前,我希望你闭嘴。因为你没有资格雪薇!”
很奇怪,这一次沈之承维护了何雪薇,却给了安默一起走的机会。而这样的场景,是何雪薇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现在沈之承就在这里,她哪里能说半分?
安默看出了何雪薇的情绪。
“沈先生,能借何小姐和我一起去趟卫生间吗?”她才不会无聊到真的参加三个人的聚餐,她问的是沈之承,因为男人不会拒绝女人这样的要求。
当然她也明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沈之承点点头,很快何雪薇一脸不服气的跟在安默身后。
此刻的盛世顶楼除了走廊灯,已经一片黑暗。
很安静,很压抑。
两个人走进了卫生间,安默关上了门。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她先开了口。
“对,DNA报告就在我手上,安默你可真的藏了一个女孩。害怕我告诉沈之承?抱歉了,我今晚真的决定打算告诉他。”
“除了报复我,你还想要什么?”她问她。她知道一个女人千方百计想要一个东西的时候,一定不可能是简单的报复。她一定是在索取什么。
“老太太要见小睿,只要小睿回到沈宅,我就会和沈之承结婚。以后我就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这个时候,何雪薇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
“会把小睿还给我吗?”安默继续问她,其实她知道根本不可能,何雪薇那样乖张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再次放过小睿。
她无声无息地害了安默那么多次,怎么可能只会害安默的儿子一次?
“应该……会吧。到时候你去求沈老太太,她哪天高兴就会把小睿送给你几天。”这是假话。羊入了虎口,哪里还能逃出来?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到时候把小睿送到沈宅。”她摸透了何雪薇的心思,所以改变了谈判方向,“我想你也不会为了三个月的时间,而让沈之承知道你伪装怀孕的事情吧?就算沈老太太袒护你,但是男人都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三个月的时间,也许真的可以改变很多。
“为什么是三个月,而不是三周?”
“做一件精致的手工婚纱起码三个月。而豪门准备婚礼直到发出请柬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再说三个月以后小睿会恢复的更好,沈老太太不是会更开心,更喜欢你?”
“你倒是挺为我着想?可你不应该恨我吗?安默?”
“相比于恨沈之承,你何雪薇在我心里不算什么。”
“算你识相。”何雪薇笑的轻声,却笑的猖狂,“好,我答应你。”
安默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保护他儿子,而她何雪薇却有一生一世的报复……
“那之承呢?到时候你还会不会纠缠他?”
“我不会再见到他。”安默说的斩钉截铁,如果不是小睿,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个男人。
“好,我记住你的话,你也记住,你女儿的DNA报告一直在我手上。”
何雪薇出了卫生间。而安默却在卫生间里愣了神。
三个月!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她真的能做到光明正大地从沈之承的身边夺走儿子吗?
……
安默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沈之承办公室的灯已经黑暗。她知道现在的沈之承应该是和何雪薇约会去了。
约会?也许五年前的她会在乎,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
她回到了公寓,而看到她的童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小少爷看到你不在就开始尖叫,我是变了花样给他找数学题他才停下来。可是总拿数学题目转移注意力,孩子肯定是太累的。”自闭症的孩子重复机械动作的时候,很多时候是不知道累的。
这样很伤害身体。安默知道。
“对不起童姨,那小睿现在怎么样了?”她看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
“孩子睡了,应该是累着了。”童姨的语气里有些怨安默。
“对不起。”
“以后不会这样吧?今天我真是吓坏了,真害怕孩子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不会了。”但是三个月后会不会这样,她不知道。她有些后悔,其实应该跟何雪薇说半年,但是若是半年,她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
之后的日子,安默认真工作,而漫画的工作也开展的更加顺利。
D市的自闭症关爱协会还特意表彰了安默,他们希望安默出席表彰活动,可最后安默还是拒绝了。
沈之承是色盲,而且极度讨厌绘画,所以若是被她发现了她的身份,他会不会更恨她?甚至报复?
她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
由于《来自星星的孩子》取得的的巨大成功,漫画主编樱桃算是黏上了安默。
几天后,她给安默出了新的约稿函。
不过这一次,他希望安默能够出一组爱情漫画。
默默:为什么是爱情漫画?不是说社会题材受众更广泛吗?
樱桃:现在是IP爆发的年代,只有爱情故事才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部,我想做IP。
默默:爱情故事其实我不擅长。
樱桃:IP啊,姐姐,巨赚钱的那种,你不想发?樱桃向你扔了一坨翔,并表示鄙视你。
默默:让我想想。
樱桃:我已经上报了,默默,你已经被我逼上梁山了。大笑。
默默:让我情何以堪。
樱桃:加油啊,要是真的被大影视公司看上,你不仅会更红,而且会财务自由。以后就可以尽情的浪了。
安默合上了电脑。
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被樱桃“财务自由”几个字诱惑了。
如果真的有了足够的钱,她是不是可以带着小睿和暖暖去其他国度——沈之承怎么也找不到地方。甚至有足够的钱她可以整容,那么就算被沈之承发现,他也认不得她。
她发现她确实很需要这笔钱。
她应承下了樱桃的这个约稿,而且开始积极和她讨论故事架构。
只是正如安默所说,她不擅长讲爱情故事,因为“爱情”两个字是她人生最大的痛楚。
她想着,如果可以重头来过,她希望她的人生从来没有遇到过爱情,而那样的话,她也不会答应沈之承的求婚,进而一步步走入他的陷阱。
……
一周后的傍晚,安默在培训学校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公寓。
她很庆幸,自从她和何雪薇谈判以后,沈之承几乎没有来过公寓。她求之不得,甚至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出现。
可是忽然想到自己和何雪薇约定的时间,安默原本畅快的心忽的揪紧。
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一切却都毫无进展。她根本还没有想到两个半月后,名正言顺的从沈之承的手里夺走小睿的办法,也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写出影视公司满意的爱情故事,进而拿到那笔不菲的稿费。
看似短短的赛道,却陷入了僵局。
此刻,安默不由在学校门口发了呆。
“最近……你还好吗?”耳边忽然想起温润的声音。
安默愣了一下,下一秒一股暖流涌上她的心头。
她知道是他。
她收拢了心中的烦闷,扭头看向他。
“我很好,你呢?”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表露苦闷的人,对他,更是。
“我不好。”他答。
“为什么?”她认真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真的不好,瘦了,也黑。不过反倒是显得更加俊朗。
“是不适应远方吗?”她问他。她记得沈之承说过,他去了国外。
“不,只是不适应不被依赖。”程俊尧的话向来很含蓄,可这句不是。
安默知道程俊尧的意思。可她真的不能再纠缠他。
“人总是要学会独立的,人会强大,也会独立。这句话是学长你教给我的。”她适时避开了他。
他选择了沉默。
“一起走走?”他问她,“我忽然很想看看D市的枫叶树,可是我却不会辨别种类,我记得你很了解,一起?”
“好。”她无法拒绝这种请求,看似平淡,却不会让她难堪。
……
此时已经是冬日。好在是阴天,没有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的走在路上。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大衣,就像情侣一样。
不知不觉,他们走了很久。
“你喜欢黑色?”他问她。他其实想说,穿着黑色毛衣又加了一件黑色大衣的安默分外的好看。
她的面孔很白皙,因为寒冷,五官显得更显明晰,甚至有种让人不断想探寻的念想。
“算是吧。”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冬天的大衣换成浅色不耐脏,干洗又太贵。
“有人说喜欢黑色的女人说明长大了。这么说来,我倒不希望你喜欢黑色。”程俊尧很矛盾,他希望安默强大,却在听到她说出“独立”两个字的时候,奢求着自己一辈子去庇护她。
安默停下了脚步,她看着他。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学长你教我的。”
“我承认。”程俊尧眸色深沉的看着安默,“可是在人类学里,雄性动物从来都比雌性动物强大,因为他们习惯了战斗。”
他希望用这句话告诉安默,他原来不喜欢分别,他甚至嫉妒沈之承占有她的样子。可这些话他不会说出口,女人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提到自己屈辱的一面,他从来都很体谅她。
安默愣住了。
她扑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优秀到极点的男人。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用意?
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也不会自私到将这个男人拉入她的情感泥潭。
不知不觉,她发现他的样子变得模糊。
“下雨了。”他告诉她。
“很大么?”她就伫立在雨中,却因为思绪太过沉重,变得麻木。
“嗯,很大。”
“你想你妈妈吗?”他忽然问。
“想。”可她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她在哪里。”
“她还活着?”安默不敢置信,“她在哪里?”
回复(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