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迟疑,她回到了桌前。
万千山拿起瓶子,递给她,道:“看你脸色这么憔悴,而且身体这么瘦弱,为师特意为你调配了这瓶清生丹,拿回去好好调调一体吧。”
宁玥滢接过瓶子,心中百感交集,道:“谢谢师父。”
万千山态度的转变,让她一时缓不过神来。
“下去吧。”万千山摆了摆手。
“是。”她依然显得有些恍惚。
后来,她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了,只觉得一切恍是梦游,似真似假。
回到房间,她将那瓶清生丹拿在手中,呆呆地观望着。
她不知道,师父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为什么态度会有这样的变化。
心中,有点茫然,有点凌乱。
……
下午,她与石牧一起,到禁闭室看望刘鸣轩,顺便给他送饭。
此刻,刘鸣轩背对着房门,面对着一面刻满门规的墙壁,闭着眼睛,双手分开放在膝盖上,盘腿坐着,一副安静的样子,像是在冥思。
石牧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刘师兄,瞧,谁来看你了。”石牧走在前边,来到刘鸣轩旁边,将饭盒往石桌上一放。
刘鸣轩闭目坐着,却不做声。
见他不想理会自己,石牧笑了笑,道:“闭关了这么久,你不会真的大彻大悟、成仙了吧?这样也好,我将饭带走了,以后也不用送饭了。”
说着,拿起饭盒,转身要走。
“慢着!”
听得声音,石牧回头,见刘鸣轩左手高高举起。
刘鸣轩嘿嘿一笑,道:“成仙归成仙,饭还是要吃的。”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从地面站了起来。
宁玥滢跟在石牧身后,刚才见刘鸣轩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以为他已经变了性格,忽然这么一动,即刻本色暴露,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咦?”
转过身来,刘鸣轩忽然发现,室内多了另外一个人,吃惊了一下,了一下眼睛,仔细看了看,登时呆住了。
“刘师兄。”宁玥滢对他微笑。
“我……没看错吧?”刘鸣轩觉得有点不真实,又了一下眼睛,睁眼瞧瞧:石牧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容貌清丽,却有点消瘦,正微笑着望着他,不是宁玥滢又是谁?
“宁师妹,是你?”
刘鸣轩仍旧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当然是我啦,不然是谁?”宁玥滢走了过来。
细细打量了一下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刘鸣轩脸上的惊诧渐渐变成了惊喜,不管不顾地将她抱住,哈哈笑道:“宁师妹,你回来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宁玥滢被他忽然一抱,吓了一跳,却也不挣脱,知道他是太激动了,才会有如此举动。
刘鸣轩喜极而泣,眼里竟含了泪水,脸上却还是笑的,道:“宁师妹,你知道吗?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自责了好长一阵子,现在都还在自责,每天都在自责,心想当初就不应该带你一起下山,不然也就不会找不见你了。看看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是师兄对不住你,害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对!”
“刘师兄,我没事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不要自责啦,看到你没事,我也很开心呢!”宁玥滢道。
又说了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话后,刘鸣轩终于将宁玥滢放开了,擦干眼泪,望着她:“下山这么久,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唉,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对,如果当初不带你下山,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你也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宁玥滢嘟起小嘴,故作生气状,道:“刘师兄,你再这样自责,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自责,不自责~”刘鸣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坐在凳子上,伸手去揭饭盒的盖,“我看看你们送些什么好吃的来了。”
他早就闻到了一股清香,有点迫不及待。盖子打开,竟是一只清闷鸡,透着淡淡的香。
“啊,居然有清闷鸡!”刘鸣轩眼中大放异彩,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在禁闭室面壁思过这么久,几乎餐餐是素,难得吃上一顿肉,更不用说清闷鸡了,此刻闻得香味,不免让他垂涎欲滴。
“这可是宁师妹亲手做的。”一旁的石牧笑道。
刘鸣轩眼中光芒一亮,喜道:“宁师妹亲手做的?太好了,看来我有口福了,哈哈哈!”
宁玥滢撇撇嘴,道:“刘师兄,这清闷鸡是我随手做的,好不好吃我可不敢保证啊。另外,你也知道,我很少下厨的,手艺肯定烂得不行。”
“所以啊,世人都难以尝得你的厨艺,我却这般幸运,自然是口福不浅咯!”刘鸣轩说着撕下一个鸡腿,大口吃起来,“好吃,好吃!”
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宁玥滢扑哧一笑,道:“刘师兄,慢慢吃啦,没人跟你抢呢。”
“谁敢跟我抢,我就跟谁拼命!”
其实,刘鸣轩本身也是早饿了。
饭饱食足后,刘鸣轩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却仍意犹未尽,歇了片刻,慢慢说出了那日他们在镇上一别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个凌晨,为了引开张决心这个难缠的家伙,他挥着抢过来的汲血刀,一溜烟往镇外跑去。
张决心宝刀被夺,自然不会将他放过,在后面穷追不舍。好在他素来腿脚跑得快,而对方又是个胖子,纵是功夫强过他,却跑不过他,很快就被他甩出了一大截。由于担心这死肥折返回去,他又刻意放慢速度,等着对方来追。
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一跑一追,直跑到了当天的黄昏,刘鸣轩心知已经跑出了老远,是时候将这死肥甩开了,本想御剑起飞,才发现之前佩剑被死肥打掉了,没有来得及捡,现在身上只有汲血刀。好,那就拿这刀试试。
岂料,这刀毕竟满身戾气,而且他又跑了这么久,根本就控制不了汲血刀,刚飞出一阵子,便因失控从空中跌了下来,摔到了一片荒山野岭里。
张决心追了过来,将他逮住。
“臭小子,还往哪里跑?”张决心一脚踩在他的身上,让他起来不得。
刘鸣轩嘴角含着苦笑,道:“死肥,你中了我的毒,不出两个月就身体溃烂而亡,你死定啦。”
张决心大惊,陡然变色:“我什么时候中了你的毒,什么毒?”
刘鸣轩故弄玄虚,道:“我就不告诉你,反正两个月后你死定了。”
“别想骗我,以为我会相信吗?”张决心倒竖着双眉,口上说不信,心中却还是有点迟疑。
刘鸣轩瘫痪在地,嘴角的笑意却未减分毫,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道:“爱信不信,你杀了我吧,两个月后地底再见。”
见他如此自信,而且还不怕死,张决心满腹狐疑,不知该不该信,登时犹豫了。
“怎么,害怕了?”刘鸣轩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是,如果我先死了,下了地狱,至少有两个月的适应期,等你下来时,肯定还马上适应不过来,到时我就可以好好报这个仇了!”
说话同时,装模作样地捏了捏拳头,似乎志在必得。
张决心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中毒了,目前也不见身体有什么异样,可这家伙说有两个月的时间,现在没什么异样似乎也是正常的,这让他很是没底,如果杀了他,倘若真中了他的毒,到时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发作起来怎么办?
“净是满口胡言,世界哪来的地狱?骗骗小孩还行,想骗我?没那么容易!”张决心故作镇定,其实心中已经开始凌乱了。
刘鸣轩是死不怕开水烫,如今落入这家伙手中,肯定凶多吉少,既然如此,自己若死,也绝不会让这死肥好过,至少给他弄点心理阴影,所以就编了这么一个谎言,说他中了自己的毒,无色无味,没人可以诊断出来,去找医生也查不出来,两个月后必将身体溃烂,在折磨中痛苦死去。
之所以说两个月,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不然说得过早,对方依然感觉不到问题,肯定会起疑。倒不如将时间拉长一点,只要对方现在不敢对自己下手,说不定将来就有逃走的机会,有机会总比没机会的好,对吧?
这个谎言,确实把张决心吓住了。
无色无味、没人可以诊断出来?这可要命了,张决心本来还想先将他绑着,然后找个医生来帮自己检查一下,这下可好,没人查得出来,难道真要等毒发了才知真假?
为了让张决心相信,刘鸣轩又道:“知道我为什么故意领着你跑了这么一大圈吗?”
“为什么?”张决心狠狠地瞪着他。
“当然是为了不让你觉察出自己已经中毒的事实了,不然,由于我这毒的特殊性,当时只要喝口清水,就能将它解掉。我可不会那么傻,只要毒侵入体一个时辰,再喝水也就没用了,它已经深入了你的肺腑,等着月底慢慢发作。到时,你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腐烂,直到死亡,谁也救不了你。你可以试想一下那样的场景,肯定会很无助、很绝望,是不是?哈哈哈!”刘鸣轩说得颇有意味,然后放声大笑。
大笑之后,又故意叹了一声,道:“唉,也怪我大意,本来早就可以将你甩开了,却偏要跟你耗了这么久,不然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落入你的手,看来命数如此,命数该如此啊!”
张决心看着刘鸣轩这个模样,说的内容似真似假、似假似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实在让他摸不着头绪,咬了咬牙,将汲血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道:“说,我是什么时候中你毒的?”
刘鸣轩冷笑一声,道:“当然是我抢你刀的那一刻咯,当时,是不是感觉到吸入了什么不该吸入的东西啊?”
现在回想,肯定想不清当时的细节了,张决心听他这么一说,隐隐觉得似乎还真有这回事,心中震荡,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