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滢兀自走着,道:“什么事?”
刘鸣轩四处瞥了一下,不见别人,低声道:“我问你啊,你……”说着止住,竟是有些犹豫。
宁玥滢见他欲言又止,停下脚步,在他脸上瞧了一眼,道:“怎样?”
左手在后脑抓了一下,刘鸣轩晃了晃头,口中隐隐发着唏嘘之声,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宁玥滢双眼轻瞪,道:“快说,不然我走了!”
刘鸣轩歪了歪嘴,道:“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宁玥滢道:“你先说来看看,我再视况而定。”
视况而定?这小师妹也真是够狡猾的!刘鸣轩心中自叹,想起乔玲霜说过的那席话,转瞬又想起了那个恶鬼面具人,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得问个清楚,不然一切真像乔师妹说的那样,可就遭糕了。鼓了鼓气,又左右前后探了一圈,终于说道:“你身上,是不是藏有一本秘籍?”
宁玥滢闻言一怔,脸色微变道:“什么秘籍?”
见她神情愕然,刘鸣轩顿了一下,道:“《冰寒玄机陌》。”
这五个字眼,如黑暗中激射而来的光芒,刺眼异常。宁玥滢娇躯微微一颤,浑身上下便如被万根银针扎了一下,俏丽的面孔隐约,定在当地,心海间闪过万般念头,却是一个也抓之不住。这时,天灰蒙蒙,竟有轻雷响起,一道电光从阴云之中疾掠而出,却是一闪即逝。
天空陡转,似乎快要下雨了。
宁玥滢默然,心中空空荡荡。
许久,当雨点开始滴落的时候,她终于眨了一下眼,其间隐隐带着一丝异光,看着刘鸣轩,淡唇微启,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刘鸣轩见她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薄怒,不觉心中一寒,旋即平复,心道:看她这般反应,莫非那部古籍真在她的身上?而后呵呵笑道:“你看这天,都开始下雨了,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不,现在就要说!”
宁玥滢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走。
见无处可逃,而宁玥滢望来的眸光又显得异常的阴冷,刘鸣轩惨然一笑,道:“小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再不走,可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变落汤鸡就变落汤鸡!”
雨点很小,轻轻滴落,打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一身飘飘的白衣很快显得湿了,紧贴于,霎时间勾勒出一道美妙绝伦的线弧来。
一时间,刘鸣轩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竟不能移开了。
许久许久,他终于缓过劲来,见她目光似剑,恍要穿破自己的胸口与心脏,定了定神,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道:“我……我听说的。”
细雨如丝,密密麻麻。
远处,又是一道雷声。
宁玥滢遥望天际,任凭雨水打在脸上,见得天边乌云翻滚,电光闪烁,心中陡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却又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凉凉的目光回落在刘鸣轩那惑然不解的脸上,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如此的不畅快。那个名字,最近一次被人提及,还是八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这一刻,渐渐冷了下来。
她挥袖离去,没有再问。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刘鸣轩不敢追上,只是一拳砸在自己的额上。本来,他只是想问她是否带有那部古籍,然后提醒她注意安全,并没有别的意思。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反应。虽然早有准备,但一切的变化还是出了他的意料。
“哎呀呀,刘鸣轩啊刘鸣轩,好端端地,你怎把事情给搞砸了呢?”又是一拳,打在自己胸口。
“刘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刘鸣轩回头,只见一个左面带有青记的男子打着一把雨扇,站在两丈外的地方,望着他。刘鸣轩惊然道:“二师兄,你……下山回来啦?”
那男子缓步过来,将伞递过,遮在刘鸣轩的上方,道:“师父叫我去追张决心,途中给我听到了一个秘密,故而赶紧回山,准备禀报师父。”
此人便是北遥峰二弟子,陈黯。
“张决心?”刘鸣轩又是一惊,“就是那个滥杀无辜、四处采集人血以喂养那什么刀的大坏蛋?”
陈黯道:“正是。这厮心毒手辣,恶贯满盈,为效仿上古冥尊逝邪召天下之精血以铸魔剑烬魂剑一例,杀人无数,集人之鲜血汇合收来的稀世奇宝,造出了一柄唤作汲血刀的阴邪之物。”
“这厮也是够可恶的,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刘鸣轩与陈黯同挡一伞,并肩而行,“对了,你刚才说途中听到了一个秘密,却是个什么秘密?”
陈黯略微沉吟,思忖了一会,道:“你可听说过智眼?”见刘鸣轩摇头,道:“无意中,我看到张决心与暗玄教一个名叫茶落的使者来往,听他们说,他们正在找一个名叫火玄晶的东西。”
刘鸣轩疑惑道:“这与智眼有什么干系?”
“在火玄晶未出世之前,只有拥有智眼的人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陈黯边走边道,“而这个张决心,便有着这世间极为罕见的智眼。”
“此等恶人,上苍可还真是挺眷顾他的啊?”刘鸣轩虽然一向嘻嘻哈哈,但面对辈分比自己高的,终究还是比较本分,话说得也不敢太过浮夸,听说张决心居然拥有这极为稀有的智眼,不禁愤怒,觉得上苍就是喜欢纵容那些坏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眺了一眼天边的乌云,陈黯停下脚步,“最关键的是,张决心感知到了在我们北遥峰境内存有一枚火玄晶!”
“这……”刘鸣轩惊愕不已,一个念头霎时闪过脑海,“莫非,他们想潜入北遥峰抢夺火玄晶?”
陈黯点头道:“正是,所以我才赶紧回来,将此事禀告师父,以防不测之祸。”
刘鸣轩咬牙道:“这个张决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打算来我们北遥峰抢夺东西,以为仗有那什么汲血刀,就厉害得很了么?我……呸!这次正好叫他有来无回,为天下铲掉此等祸害!”
天空的雨,并未停歇。
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宁玥滢换了身上的衣裳,开着窗户,望着院中的落雨。本来今天听大师兄说明日开始便可修习焚遥门功法还是挺开心的,但自听了刘鸣轩提到那五个字眼之后,心间便是越发的郁闷。
来北遥峰有八个月了,而拜入焚遥门也已经有六个月了。时光匆匆,可忆而不可追。雨声沙沙,打了满院的落叶,一张叠着一张,甚为狼藉。她依在窗边,托腮沉思。天渐渐黑了,视野开始模糊。她转身在屋的一角点了根蜡烛,然后又在桌面上点了一根。忽然间,灯火下,隐隐闪动着一个人影,然而却不是她的人影。
她心中吃惊,当下闪到桌子的另一面,轻灵而迅捷。桌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一下,却不熄灭。
一个浑身黑衣、面蒙黑纱的高个冷冷地站在她的对面,望着她,深邃的眸子里倒影着那闪动的烛火。右手间,正紧握着一柄两尺长的刀。
“你是……谁?”
宁玥滢顺手抓起一旁的椅子,横在身前,以当武器,却见那人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惊讶,正目不转瞬地看着自己,自己也不禁怔了一下。
屋外,大雨滂沱,刷刷而下。
蒙面人身上,尽是湿漉漉的。
手上的刀,正往下淌着水滴。
那把刀,上窄下宽,一身黝黑,仿佛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见对方不动,宁玥滢展开最近学到的基本功,飞身过去。那蒙面人登时惊醒,刚要闪躲,面纱却已然被她揭了去。
烛火摇曳,光辉跳跃。揭开面纱的一刻,宁玥滢与那黑衣人擦肩而过,眸随形转,看清了那张五官俊致、眉目清晰却又冷若寒霜、近无情感的面孔,登时一愣,脚步轻点,随之落下。
她怔在当地,明眸颤颤,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怎么会……
“宁师妹!”这时,一众人忽然从院外奔进,都是北遥峰弟子,冲在最前边的却是刘鸣轩。
黑衣人见一大群人围拥而来,深感不妙,立时从宁玥滢身边疾掠而过,意图抢路出屋。
“贼人,哪里逃?”
刘鸣轩等人见那黑衣人从屋中疾步冲出,当面迎上,斗在一起。大雨倾盆,哗哗不绝,不时有雷声响起,轰隆不休,仿佛要将世间炸灭。
宁玥滢快步出屋,立于屋檐之下,望着黑衣人与众北遥峰弟子缠斗在一块,双手合在胸前,心中忐忑,一脸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刀法灵怪,动作迅猛,一挥一劈之间,已然有四名北遥峰弟子被打得往后飞了出去,跌在院中,直震得地面水花四溅,枯叶位移。
见这黑衣人能耐不小,难以对付,而且手握铁刀,刘鸣轩忽然想起下午与二师兄的谈话,以为此人便是那杀人集血的贼人,当即喝道:“张决心,你这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敢擅闯北遥峰,今天便叫你有来无回,看招!”
那黑衣人闻言一怔,却不理会,眼下又打飞了两名北遥峰弟子,铁刀一挥,旋即如风一般冲出庭院,势如海中狂浪,竟是拦也拦不住。
张决心?听得刘鸣轩这般叫唤那个黑衣人,宁玥滢甚是惊讶,茫然不解。
众弟子奔出庭院,直追了出去。
大雨依旧,滔滔不绝。
宁玥滢冲至雨中,忙将几位倒在地上的师兄扶起。其中一位胸口中刀,血流不止,看上去很是严重。宁玥滢将他拖入屋中,替他治疗。另外几名也伤势不轻,好在都还可以勉强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