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牧也看到了公告。
在看清具体的判罚之后,他一心麻乱,整个人感觉头绪乱糟糟的,而且心急如焚火。
这该怎么办啊?
公告已经放出来了,这也意味着,大局已定,不可能再收回去了!
不过,他还是试着去找了一下万千山,向万千山求情。然而,万千山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怎么可能会更改?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万千山作为北遥峰首座,不可能破坏了规矩。
“牧儿啊,这不是为师一人就能决定的,你还是放下这份心思吧。滢儿也是为师的弟子,但犯了错,就该受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万千山也没有训斥他,语气平静如日常,希望他能打消为宁玥滢求情的念头。
石牧求不动万千山,又去找刘鸣轩,但刘鸣轩被看得死死的,谁也不能进去探望,在附近徘徊了数圈,始终进不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师妹去赴死吗?
不,绝不能!
他忽然想到了小白白,遂跑到了宁玥滢住的院子,进到房间里,却见小白白懒懒地摊着四肢趴在,一副俨然不关心世事的模样。小白白知道石牧是宁玥滢的朋友,所以也没有像面对陌生人那样忽然猛扑出来、吓你一个大跳,它远远就闻到了石牧的气息,仍旧一动不动。
“小白白,大事不好了!”看到小白白趴在大睡,石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主人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你却居然还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心里到底有没有装着你主子啊?
“喵~”
看到石牧来到床边,一直睡死的小白白这才有点反应,一副慵懒的样子,就像一个老太爷一样,微睁着半只眼睛,胡须抖了几下。
小白白毕竟是灵兽,即使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大碍,它更多是吸收天地为食,而焚遥山灵气盎然,即使它整天趴在这里不动,也能随口吸收到天地。此外,它还能听懂人语,对于石牧说的话自然都懂。听他讲完一切后,它一骨碌爬了起来,两眼圆瞪,脸露煞意,似乎在说:竟然有人敢这样对待我家的滢滢!
……
次日。
宁玥滢又经历了一个可怕的夜晚,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她还没有收到自己将要遭受祭刑之罚的通知,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眼里没有一点神采,有如一个将死之人,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期盼。就这几日,整个人已经活活瘦了一圈,仿佛再这样折磨下去,不出十天,她就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了。
她听到了动静,然后,走进来了几个人,带头的是卜行天,他拿出一张纸,宣读了上面的内容,便是对她的判罚,然后打开结界,让她按了手印。她虽然不认罪,但此刻已经由不得她了,而且全身上下也没什么气力。一名弟子上来,抓起她的手,在印泥里按了一下,然后按在那张纸上,就当她是认罪了,这是程序的一部分,这些弟子虽然不愿意这样,但也不得不照做。
对于这样的判罚,宁玥滢面如死灰,也没什么反应。
“先游众示警,再行刑,带下去。”卜行天手一挥,两名弟子便将宁玥滢从地面扶了起来,拖了出去。
所谓游众,就是押着她,套着枷锁,环走整个北遥峰一圈。一方面,是给人做警示;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人情的考虑,让她看北遥峰最后一眼,毕竟这也是她生活了一段时日的地方。
宁玥滢面无表情地走着,后面跟着几名押送她的弟子,还有一群围观的人。此刻,她虽然心绪一片乱,却还是看了看周边的景色,脑海里隐隐浮现出当年的那些片段,这些曾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地方,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走了。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将近正午,她被押到了刑台,绑到了刑架上,等待着时间。这个刑台,位于北遥峰的南面,平时都处于封锁的状态,是专门用来对死犯施以极刑的场地。
这个时候,万千山还有两位长老已经坐在刑台前等候了,周边围着很多来观望的弟子,一片低声议论。
“唉……”
“真是可惜。”
“宁师妹太可怜了。”
议论中,多数人都持着对宁玥滢的同情心理,但如今证据凿凿,他们除了同情之外,也只能同情了。
乔玲霜站在比较远的一角,冷着一张脸,注视着台上、被绑在刑台上的宁玥滢,眼里透漏着深深的仇恨,在她身旁,站着黄海与叶程。
黄海在心里叹了一下: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叶程也是这样的心思。
他们两个,虽然站在乔玲霜的这一边,但说到底,与宁玥滢也没什么大的冤仇,当初完全是因为被刘鸣轩激怒,才远离了宁玥滢,而且站在了她的对面。说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其实,更多是在报复刘鸣轩,而非真的针对宁玥滢。
关涛来到宁玥滢身前,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一下,道:“宁师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宁玥滢摇了摇头。
但是,片刻后,她还是吐出了几个字:“陆师姐……不是我……杀的……”
关涛嘴唇动了动,道:“还有别的什么话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了。
那一炷香,烧到了底,只剩一团灰烬,还有几点火星。
“时间到,行刑!”
万千山抽出桌面上一个筒子里的一块木牌,右手一挥,扔到了地面上,这是行刑的信号。
两名大汉齐身上去,从一个木案上取下了专门用来施以祭刑之罚的刀子,然后缓步来到了宁玥滢身前。
一个坛子,有半个水缸大小,放在宁玥滢的身体下方,只要血液流下,就会往坛中滴落。坛子里边还放了一种液体,以确保流下的血液不会凝固,但那样的液体并不多,只有底部的一层。
宁玥滢四肢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不过她也没想过要动弹。看着那两名大汉在她身前停下,用一块洁白的手帕在刀子上擦了擦,她知道,一切要开始了,这个过程,也不知会有多长。祭刑之罚,她自然是听说过的,短则半天要人命,长则两天、三天的记录都有,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畏惧的。她害怕,自己是那两天、三天中的一例,这样一来,除了要忍受身体祭刑之罚的痛苦外,还要忍受一至两夜的万虫啃心之苦,那才是最令她惧怕的。那样的痛苦,她已经连尝了三夜,那种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感觉,早已让她望而却步,但这个步,走还是不走,却不由自己说的算,命不为己所控。
目光,往台下轻轻一扫,她看到了乔玲霜,乔玲霜也在看她。从乔玲霜的眼里,她看到了一种极强的仇怨,那样的仇怨,像是可以凝聚出一把剑,锋利无匹,然后在她身上猛然刺落。
而后,她瞥开了目光,不再看乔玲霜,转而看向了万千山那里。
万千山看到了她望来的目光,也没有躲闪,他的面色依然如往常一般镇定、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很难看出此刻的心思。
她试图找寻石牧,却没有找到。
他没有来吗?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又扫视了一下,依然没有寻到他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或许,他是不忍看到自己遭受这样的刑罚吧?
“开始吧。”
台上的关涛对那两名正在擦刀的壮汉说了一声,然后退过了一边,面对着台下的大众。
刀,割破了……
她手臂上、上的血管。
一共四刀,左臂、右臂、左腿、右腿各一刀,割得很浅,血涌了出来,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裳,一点一点地往脚下的那口坛子流去,发出似水滴落的声音。
坛子里的那种液体,挥发出来,可以让伤口的血液涌出来很慢、很慢,而且流出来、往下滴落的过程不会凝结,而且还有一种刺激人体、让犯人不至于死得太快、以达到惩罚的效果。
当然,既然是惩罚,也不会只割那四刀,每个时辰都会增加四刀,直至人血流尽为止,只要还没流尽、人还没死,就继续按每个时辰增四刀的规律切割下去。
宁玥滢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血在一点一点的流失,虽然流得很慢,开始的时候却也没太大影响,痛感不明显,她的意识也还十分清晰。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身上又多了四道伤口,两个时辰过去了,再加四刀,三个时辰过去了,她身上已经有了十六刀,而坛底,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血液,她也渐渐感觉到了一种疲惫、无力,脑袋里昏昏沉沉,有一种想要睡过去的感觉。但是,从坛子里挥发出的那种气息,不知是什么气味,却让她再困再累也睡不着,就这样默默承受着。
……
石牧一觉醒来,却陡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他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自己怎么可能睡那么久?竟然睡了一个夜晚、一个白天!
实在难以想象!
糟糕!一想起宁玥滢这个时候已经在刑台受罚了,石牧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穿好衣服,直朝宁玥滢的院子奔去。
昨天,他跟小白白说过,叫它别轻举妄动,等他消息,按他计划行动。
结果,自己却睡过了头!
显然,肯定有人从中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他也不会睡那么久。
小白白因为之前闯了祸,让宁玥滢受了惩罚,所以也不敢乱来,生怕又让宁玥滢替它受罚,故而点头,同意听从石牧的安排。结果石牧一直没有出现,它也就一直趴在等,然而,一等就等到了傍晚,依然没有等到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