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冬,始于阴寒。阴者,浓云蔽空,幽幽无日;寒者,气温剧降,水凝成冰。人之体,亦为小千世界,苍苍茫茫,玄机密置,一旦彻悟,必将引动真意波澜,摄转冰寒之力,驱为己用,若至峰端,上可变动风云,下可凝结水汽……”
从总纲开始,宁玥滢慢慢背来,偶有停顿,大概花了四柱香时间,方将通篇全部背了出来。
自然,她不会彻底如实交待。
所缺的每一页,她都故意漏了几处看上去并不明显的关键,而这些关键,似乎并不影响前后的衔接,实际上却十分重要,少了它们就变成了别的意思。另外,她所有意停顿的地方,都没任何遗漏,反是那些背得很顺之处,却被她刻意漏掉了一两个关键却不明显的词。
以正常人的思维,注意力往往容易被吸引到她刻意停顿、假装思索的地方,并产生这个地方多半存在问题的念想。然而,在这些地方,她却是没有做任何手脚,实与原文一字不差。所以,不论洛语堂再怎么琢磨、辨认,都看不出问题,除非,他将原文否定。
与此同时,她记下所有做了手脚的地方,以便明日重述。
其实,她做的手脚并不算多,每页就动了那么一两处,七页累积起来,一共十多处,而且都是漏词,权当是忘记了。不过,这十多处,对于三十几页的法诀而言看起来似乎并不多,实际上却影响巨大。要知道,这种绝世秘籍,哪怕全文只少了一个关键字,也是十分致命的。
洛语堂拿起书童抄好的法诀,端在手中,仔细地翻看了一遍,以他的经验、阅历、认知,其中的一些漏词、少字一下就被看出了端倪,但也有一些怎么看也看不出的。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将抄本放回桌面,背着双手,在桌前来回踱步,道:“路之遥漫,天之无际,霜霜而雪,齐宇裂寒。”
然后转目望向宁玥滢,眼里尽是冷冽之光,声音严厉,道:“齐宇裂寒前面,是不是少了什么字,嗯?”
“有吗?霜霜而雪,齐宇裂寒。没少啊?”宁玥滢一对晶莹透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若有所思,然后否认式地摇了摇头。
洛语堂冷冷地盯着她,像是要一口将她吃了一样,然后又提出了几处存疑的地方,让她解释解释。
好个洛语堂,他所存疑的地方,竟都是被做了手脚的地方!
宁玥滢心中满是震惊,看来,自己的把戏,难以瞒骗这厮!
好在,还有那么四处,洛语堂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至于他提出存疑的地方,却是没一个误伤,确实都被宁玥滢做了一些手脚,不是漏了词,就是少了字。当然,漏了什么词、少了什么字,洛语堂是猜不出来的,但他感觉得到,这个地方一定缺了什么东西。对于宁玥滢刻意停顿的地方,洛语堂自然也不放过,但琢磨了数遍,却都琢磨不出问题来,而实际上,那些地方确实也没什么问题,自是找不出问题了。
对于洛语堂提出的存疑,宁玥滢终究还是回答了几个,就说自己太过紧张,所以刚才忘了,不过有些她就是死活不肯认,一口咬定就是没有问题。
洛语堂哼了一声,道:“今天到此为止,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宿吧,明天再给我背两遍!对于我刚才提出疑惑的那几个地方,哼,今晚你可要想清楚了,再敢跟我玩什么花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洛语堂转身要离开,宁玥滢忽然叫道:“喂,你就这样吊着我一个晚上啊,很难受的!若不放我下来,我明天哪里还有气力给你背法诀?”
洛语堂回头看了一眼,左手一挥,将她从洞府上空放了下来,然后一掌推进,将她打到了一根冰柱的前边,几根铁链受他力量的摆控,一下子就将她缠在了那根冰柱上,缠得死死的。
“好好想吧,明天若是再敢漏一个字,有你好看的!”洛语堂转身出去,甩下了一句威胁的话。
“这个老狐狸,真是奸猾如鬼!”望着洛语堂离开的背影,宁玥滢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法诀中,被动了手脚的地方,一共十三处,却被洛语堂点出了九处。其中四处,被她如实补了回去,还有五处,她要么咬口不认,要么就说记不起了,反正就是各种赖,不肯将之补上。
“看来,我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只老狐狸啊。”她在心中嘀咕了一声,郁闷不已,“什么都难以瞒过他的眼睛,不愧是旋霜云的掌门,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唉,看来,我是真的要完蛋了。不过,即使是死,我也不会让他拿到全文的,还有四个地方他没猜到,多少让我安了一点心。”
说到这四个地方,确实隐蔽得很,除非宁海澄复活,不然恐怕谁也瞧不出这几个地方存在的遗漏,尤其是其中的两个地方,让宁玥滢这么一漏,简直漏得天衣无缝,看不出半点痕迹。至于另外的两个地方,虽然也十分隐蔽,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被识破的可能,说不定,经过一个晚上的研究,洛语堂就可以把它们破了。
一个时辰后,门,忽然开了。
一个人,坐着轮椅,缓缓地从外面进来。听得声音,宁玥滢缓缓抬起了头,睁开眼睛,眼帘里即刻映入了一个似乎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定睛仔细一看,愣了一下后,她马上想了起来:这个人,不就是那个想用“雪雷”轰炸她、结果却把自己腿炸断的周肃吗?
想到这里,昏昏欲睡的她,立时打起了精神,目光扫一下对方,道:“原来是周先生啊,你居然还活着,真是奇迹。”
周肃冷峻着一张脸,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对结了冰的刀子,不仅锋利,而且还十分的寒冷,穿透人身,冰冻人心,带有一种浓烈的仇恨,道:“是啊,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失望?”
宁玥滢眉毛微微一动,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看到你这样,实话说,我其实挺开心的。”
说着,竟露出了一脸的笑。
笑中,流露出的都是讽刺。
周肃冷峻的脸色变得更加的冷峻起来,眼里的恨意也更加浓烈,道:“宁玥滢,你如今在我手中,我要杀你,不过就像是捏死只蚂蚁那般容易!只是,我答应了掌门师兄,暂时不杀你,毕竟留着你还有用处。不过,嘿嘿嘿,我可没答应他不碰你,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死了倒有几分可惜。要不是我断了这,我自是要好好享受一下如此绝色的美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哈哈哈!不过,也真是遗憾,既然这样的滋味无法尝到,那么,我只能将你毁了,就像你毁了我这一样,呵呵呵!”
说话之间,在他手中,却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宁玥滢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刀,心中泛起一阵本能的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美吗?那么,我就让你变成丑八怪,将你这张漂亮可爱的脸蛋,毁掉!”阴森森的声音,从周肃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带着狰狞的笑,他将轮椅靠了过来。
宁玥滢心头猛然颤了一下,额头滑下了一颗豆大的汗珠,紧张道:“你、你若是毁了我的脸,我就不背《冰寒玄机陌》的法诀给你们了!”
周肃笑得十分阴森,怪里怪气地道:“不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可别怪我现在就把你弄到冰邪牢去,让那些饿了不知有多少个日夜的们好好品尝品尝你这个小美儿的滋味,看看你是觉得容貌重要,还是清白重要,哈哈哈!”
“你、你……卑鄙、无耻、混账、龌蹉!”宁玥滢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分,周肃所说的这两样,都是她最怕的,故而一下就戳中了她的要害。
“怎么样,怕了?”周肃脸上忽然掠过了一抹玩味的笑,尽显邪恶的本性,“不过,你只能二选一,要么接受我将你的脸蛋画花,要么接受那些的与践踏,选择吧!”
洛语堂给她的二选一,已经十分过分了,而周肃的二选一,却更是过分到了极致!如此将人的手段,真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你还不如把我杀了!”
宁玥滢将脸撇过一边。
“想死?没那么简单!”周肃一脸狰狞,笑意阴森,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是你,害了我终身残疾,害我只能靠着轮椅,我怎会让你轻易死掉?”
“洛语堂答应过我的,说我只要将法诀背出来,就一剑把我杀了,而不是这样折磨我,你们、你们不讲信用!”宁玥滢眼里闪过了畏惧的光,精致的脸上苍白了一片,在这满是寒气的洞府里,她的额头却冒出了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
“那是他答应的,可不是我答应的,我只答应不杀你!”周肃伸出舌头,在匕首的锋上轻轻了一下,目光邪恶地盯着宁玥滢看,“人最重要的难道不就是一条命吗?一旦没了命,也就什么都没了!我给你留了最宝贵的东西,即使夺了你的美貌、毁了你的清白,你也应该感谢我!”
刹那间,宁玥滢脸上,显现出了一缕绝望的神色,还有丝丝的恨意,以及说不出的无奈。对她而言,有些东西,就是比生命更为重要!
“想好了没有?”周肃险恶一笑,露出一副令人憎恶的表情,“不说话,就权当你默认了第一项,要是实施了第二项,只怕师兄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