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却像是隔了很久很久,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如此清雅,如此平淡,如此熟悉……
她听得出来,是他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道:“可惜啊,本来就差了一点点,却被璒璃山的嵇鸠破坏了。”
阎屹枭?
她又是一震。
之前的那个声音淡淡道:“嵇鸠啊,我们与他没任何交集,他为何要破坏你的事情?”
后面的那个声音,也便是阎屹枭,道:“大概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女人?”
“没错,我在追击上官逍漠的时候,被一个焚遥门的女弟子坏了事情,不过她自是逃不出我掌心的,无奈嵇鸠忽然杀出,将他们救走了。看得出来,嵇鸠对那个焚遥门女弟子有意思。”
“后来呢?”
“嵇鸠毕竟是璒璃山的尊王,天资过人,实力强劲,他要来要走,我自是拦他不住。”
“城主说寂域之匙非同小可,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办妥,不然会耽搁计划。”
“韩右使放心,我定会全力将寂域之匙夺到!”
“那便有劳阎长老了。”
宁玥滢躲在墙角的黑暗里,凝神屏息,二人缓步从她眼前经过,却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当那人从她身前经过的时候,她看清了他的面容:眉毛细长,眼波平静,鼻子微挺,嘴唇淡薄,一身蓝色的袍衣,装束简洁,衬托着那挺拔的身姿,举止雅致,透露着丝丝书生气息。
她愣愣地看着他,心间波涛汹涌。
墨哥哥……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多么地想……冲出去,叫他一声……“墨哥哥”。可是,她终究没有那样的勇气。虽然不知道这两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现在的他,是韩右使。
和阎屹枭,是一伙的。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那人忽然停住,回头往后瞧了一眼。
阎屹枭道:“怎么了?”
那人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阎屹枭朝他所刚刚望去的方向扫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故而将头转回,行在他的身侧。
刚刚一瞬,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见他们双双离去,这才知道其实没有。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沿着墙壁慢慢地蹲坐下来,娇姿颤颤,泪水不听话地涌了出来,然后将头埋在怀里,默默哭泣,心中无比的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韩墨,那个儿时的青梅竹马,那个抚琴的追风少年,那个她一直信任的人,都已经成为记忆了么?
她的身姿隐没在墙角的黑暗里,萧瑟而落寞。
曾经,她记忆中最重要的五个人——父亲、母亲、弟弟、韩墨、表哥;如今,却一个也没有了——母亲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病逝,父亲在两年前被害,弟弟失踪,表哥叛变,就连她最信得过的墨哥哥却也……
“喵~”
小白白从她肩上跳下,变成正常猫的体型,环绕在她的身边,不停用头蹭着她的身体。
许久之后,她一脸茫然地站起,眸光黯淡,满面泪痕,然后失魂落魄地朝客栈方向走去。
天亮之前,她回到了客栈。
“宁姑娘,你回来了?”
见她回来,柳峰既惊又喜。
整个客栈,就柳峰一人在,其他五人则都出去寻她去了。为了以防她回来寻不到人,所以特意让柳峰守在这里。
见她神色阴郁,双眼通红,像是哭过,柳峰大惊,将她迎入了房间,问道:“你怎么了?”
宁玥滢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我没事。”
柳峰知道她肯定藏有心事,便也不再多问,下楼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给她洗脸用。忽见她旁边跟着一只白色的猫儿,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亲呢,不过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以为是她收的流浪猫,也就没在意。
回来后,洗了把脸,便倒在床上睡了,可是却没有睡着,脑海里一直旋转着各种记忆,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为什么要与秦禾宇做一路?
她想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她一直以为,他并不是那种贪图权势、贪图荣华、贪生怕死之人,也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可他却为什么和秦禾宇一样,背叛了月镜城?
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眼见了就一定是实的么?她不知道。
她的心,很乱很乱。
……
次日,冯驹、樊拓等人先后归来,见宁玥滢已然出现在客栈,而且安然无恙,都很是兴奋与开心。
冯驹道:“宁姑娘,我们可找你找了两个夜晚了,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樊拓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没有受伤吧?”
其他几人也跟着各种询问。
宁玥滢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故而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来,道:“我没事啦,谢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然后,她将发生的一切慢慢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归来路上遇到韩墨与阎屹枭的事情。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湖底待了一个白天、两个夜晚。而这两天的时间里,冯前辈他们一直在月镜湖寻找她的踪影,却一直找她不到,为此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焦急得很。如今见她回来,既感意外,又是惊喜,心中满满的兴奋。
听完宁玥滢所言,樊拓跳起身来,道:“这个曾九钉,这般可恨!下次若让我碰见,非将他头上的钉子全部拔出来不可!”
李隆升道:“就是,这种卑鄙家伙,当初耍手段将我们分开,只怪我们当时没有防备之心,不然他也不会得逞。”
郑攻叹了一声,道:“唉,我们当时真是大意了,疏于防范,以至于给他钻了空子。”
林之皓道:“以后可得长点心眼了。”
他们几个纷纷是上了四十的人,没想到竟中了曾九钉的阴谋诡计,均暗自觉得实在不应该,这么多年的阅历却辨识不出,真算是白活了。
冯驹道:“宁姑娘说月镜湖下存在着一个古怪的空间,而且还长有一棵甚为奇异的大树,这般神奇,我们要不要去瞧一瞧是怎么回事?”
樊拓刚才听宁玥滢提到这棵树,就心中好奇得紧,听得如此一说,赞成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倒想看看这是一棵怎样的怪树!”
其他几人也纷纷赞同。
冯驹看了看她肩上的小白白,听她说过它的来历,道:“此猫乃罕世珍兽,并非普通的家猫,姑娘能有此收获,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柳峰面色一扭,心道:“第一次见到,我竟以为是流浪猫,真是眼拙。”
宁玥滢侧眸看了一眼小白白,道:“它是我意外收获的朋友,名字叫小白白。”
樊拓笑呵呵地过来,欲伸手去摸小白白的头,不料却被它忽然举爪抓了一下,手背上登时出现了几道血痕,即刻闪开,惊道:“哎哟,你这什么猫?居然不让摸,竟还挠我!”
其他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冯驹道:“这种稀世奇兽,一旦被收服,往往就只认一个主人。所以,你们没事最好别碰它。”
樊拓摸着自己的手,道:“竟还有这种事情。”
宁玥滢歉声道:“樊前辈,对不起啊,我并不知道这样……我替小白白向你赔罪。”
樊拓道:“没事,小伤而已,是我鲁莽了。”
“喵~”
小白白冲樊拓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樊拓瞪了小白白一眼,道:“若不是你是宁姑娘的萌宠,哼,我定然一巴掌扇飞你!”
岂料,话音刚落,小白白忽然从宁玥滢的肩上跃下,化作一道闪电般的白影,直扑樊拓。
樊拓大吃一惊,道:“你还当真了?”见它当空扑来,而且陡然变大,化作一只比他高出两倍的巨型大猫,獠牙外露,气势汹汹,哪里还敢招惹?当即侧身闪开,滚过了一边。
然那只巨猫反应神速,樊拓刚刚避开第一击,第二击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呼呼而来了,势不可挡。眼看不能躲避,若被这么大的一只猫爪打中,非重伤不可,樊拓心道:“完了完了……”
却在这时,听得一声:
“小白白,不要伤了樊前辈!”
那只巨大的猫爪在樊拓脸前忽然停住,直将樊拓惊出了一身冷汗。小白白缩小身躯,然后转身纵回宁玥滢肩上,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目光却阴冷冷地瞥着倒在地面上的樊拓。
樊拓一脸惊惶地爬将起来,退过一边,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没想到这只白猫竟如此野蛮,当即吸了口气,信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宁玥滢一脸惭愧,弱弱地道:“樊前辈,我……对不起……你没事吧?”
刚才一刻,冯驹等人亦是吓了一大跳,差点将要一哄而上对付小白白了,以免它伤了樊拓,好在宁玥滢及时将它唤住,这才避免了此战。
樊拓摆了摆手,心中唏嘘,道:“没事,没事,宁姑娘千万不要挂在心上。”
宁玥滢没想到小白白对生人竟如此粗暴,心中久久不能平息,侧目见它坐在肩上,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神态,甚是呆萌,竟不忍责怪它。
自己凭什么责怪它呢?
她下不了那样的狠心。
见樊拓无事,冯驹等人纷纷放松了刚刚还在紧绷的神经,不过此间气氛还是有点沉重。
冯驹毕竟是带头的,带着教导的口气对樊拓道:“樊弟,以后可不要这等胡说八道了。”
樊拓涩然一笑道:“知道了。”
其实,他并不责怪宁玥滢,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只破猫竟如此凶悍,连玩笑也开不得,算是自己买了次教训,以后可不敢再招惹它了。
这种蛮物,他也招惹不起。
冯驹转身向着宁玥滢,道:“此事责不在姑娘,还希望姑娘不要自责。”
他们都知道宁玥滢的为人,自然不会有人怪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自己对自己的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