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之路数万里,横跨潭州、襄州、孟州等数个大州,才能抵达长安。
初春时节,王维一行人踏着皑皑白雪,在官道上缓缓西行。
“怀素和尚,你是文修,还是佛修?”
路上无聊,王维向怀素问起了修行之事。
“小僧贪心,两道同修。”
“厉害厉害!”
怀素温和地笑了笑,“听闻玄奘文武双全,兼修佛门功法,岂不是更厉害?”
王维哈哈一笑,“我贪多嚼不烂,样样稀松,可比不得你书法佛法样样精通。”
“玄奘乃是永州第一才子,何必过谦呢?”
听他提及第一才子的名头,王维不禁有些尴尬,也不知是哪些好事的人,竟将这个俗气的名头强加在他的头上,这名头太张扬了,与他猥琐发育的主张背道而驰。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转而问道:“怀素和尚,你修行书法,该如何辨别书法品阶?”
诗人词人修行文道,只需吟诵出来,灵诗初音,被天地之耳听到,便能辨别品阶,可是书法与绘画呢?
难道老天真的长眼了?
怀素道:“只需将书法献于文庙中,经过庙灵鉴定,便能知道书法品阶。”
文道盛世,州郡之中,各大书院内都有文庙,其中供奉着文圣孔子,亚圣孟子,以及字祖仓颉。
每逢庙会,文人都会参与祭拜,祈求几位圣人赐下文道慧根。
王维来了州里一年多,闭关了一年,恰好都错过了,因此不知道这件事。他想着自己的字写的也不错,要不要混一个书法家当当?
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怀素和尚,修行诗词,识海中会凝聚天地符文,或者精神符文,那么修行书法呢?”
怀素道:“无论何字,都是由横、竖、撇、捺、点、钩、折等笔划构成,修行书法之人,识海里便会形成笔划符文,我的符文便是点。”
“只是一点,那你如何斗法呢?”
怀素笑道:“玄奘试一下就明白了。”
王维笑着点了点头,从张无忌的口袋中捻出一颗豆子,等到怀素准备好了,他用力地弹了过去。
只见怀素伸出一根食指,在身前狂草了一个‘封’字,因为他是文师境界,文气是黄色的,写出的‘封’字也是黄色的。
‘噗’地一声,豆子撞在黄‘封’字上,扬起一点粉末,消失不见。
王维瞧着那个‘封’字,有些不解地问道:“和尚你的符文只有一点,怎么能写出一个‘封’字。”
怀素指着渐渐消失的‘封’字,说道:“此字除了一点是实笔,其余笔划皆为虚笔,虚实结合方成字体。”
王维看了下,确实如此,在虚笔消失后,空中只留下一个金光闪闪的点。
“不能全是实笔吗?”
“可以,若是能写出一品墨宝,也可多得几笔,言传蔡京符文中有四笔,赵佶有五笔,颜真卿大人有六笔,柳公权柳文王有七笔。”
“笔画越多境界越高吗?”
“大体如此,草书除外!”
“为何?”
怀素笑道:“因为修习草书,只练一笔。”
“哦?”
怀素伸手在空中画了一横,问道:“玄奘可知这是什么笔划?”
“横!”
怀素摇头道:“任何字都是由笔划组成,而笔划却由无数个点组成。这一横也是由无数个实点与虚点组成。”
过了片刻,虚点消失,十多个实点像是黄豆一样排列在空中。
王维心中一动,暗暗地驱动符文,只见空中的那几个实点在随着自己的心意旋转,像几只无家可归的萤火虫。
怀素见状,愕然无语。
王维哈哈大笑几声,“和尚你的符文是点,而我的符文是豆,你我是不是很有缘?”
“不错,果然有缘!”
怀素抚掌轻笑。
.......
“嘚嘚...嘚嘚...”
庐陵郡,荒山野外,一处偏僻的盘山道上,有一白一青两匹大驴绕山而上。
走在前面的白驴长得高大健壮,步伐稳健连绵不断,每一步都跨出大致相等的距离,不论高山河谷,沼泽洼地,它一直默默地走着,不畏艰难,不知疲倦。
这驴正是被王维喂养了一年多的白驴马,它正驮着王维和张无忌向西去京。
在它的屁股后面,一只大青驴驮着一个容貌俊秀的和尚,尽管它埋头追赶,一步也不停歇,却总是落在后面。
这就是凡俗之别,不仅仅依靠努力拼搏就能弥补上的。
三人两驴出永州,过潭州,历经一月有余,从梅花独放走了百花齐开,一路上跋山涉水,行程数万里,终于进入了襄州境内,行程过半。
“哟哟!”
王维不想把怀素甩得太远,就操控着识海里的驴魂,让它稍稍慢一些。
不过看到日头西沉,山谷中暮色渐渐地沉重,他大声问道:“和尚,这山上真的有寺庙?”
“不错,这山上有一野林寺,寺中有一和尚颇为贪财,若想在庙中歇息,每人每天一贯。”
“一贯?!他也真敢开口要,难道不怕佛祖怪罪?”
“自然要怪罪,只是时候未到罢!”
怀素双手合十,念了句我弥陀佛。
“站住!”
两人正说话,突然从路边的密林里冲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两人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正是干那剪径劫道勾当的匪人。
“此树由我栽,此路由...”
“噗!噗!”
没等那人喊完黑话,王维直接赏了两人一人一颗豆子,早早地送他们归了西。
怀素正想着该怎么应付两个匪人,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就看到两人额前种红豆,倒在了血泊中。
“玄奘,你怎能滥杀无辜?”
“无辜?”王维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笑道:“山中匪徒何来无辜之人?”说着,他吩咐道,“无忌,下去将那两把长刀捡起来,拿给怀素大师瞧瞧。”
“好!”
张无忌回到大陆后,一路上见惯了厮杀,对尸体也不怎么害怕,依照他的吩咐,将两把刀都送到了怀素面前。
“和尚,好好瞧瞧,这刀上有未干的血渍,劈砍的豁口,明显是两把凶器,现在你还认为他们是无辜之人?”
怀素瞧了瞧,说道:“若是宰杀野兽留下的痕迹呢?”
“人血与兽血很难分辨吗?”
见他不相信,王维淡淡一笑,又吩咐道,“无忌,再替我搜搜两人的衣袋。”
他修炼五行灵气,能感应到五行之物的存在,而在路边的的身上,他感应到了淡淡的金灵之气,说明他们身上藏着金银铜铁一类的金属。
果然,张无忌稍微一搜,就从两人身上搜到了十几贯开元通宝。
“这又能说明什么?身为山中猎户,带着几贯钱,很稀奇吗?”
其实怀素已经相信了这两人不是好人,只是他有别的想法,才会跟着王维对着干。
王维笑道:“和尚,十多贯也有十几斤,有人会带着这么多钱来打劫吗?这明显是刚刚才劫来的赃物,我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佛祖知道了,也要算我一桩功德。”
“只因一点猜测,你便滥杀无辜之人,怎么会有功德呢?”
怀素下了马,在路下挖了个坑,将两个土匪的尸体葬了,他双手合十,盘膝坐在在坟包前,念了两遍往生经,替两人超度。
“有了和尚的超度,他们两个匪人真是捡了大便宜。”
王维感叹道,他看看山间夜色降临,催促着合上动作快一些。
怀素面色严肃地说道:“玄奘,你杀了人,身上带着杀孽,不利于你的修行。”
“有吗?”
“有的,你杀了他们,他们的怨灵会一直缠着你,让你晚上做噩梦,寝食难安,只要你拿出两坛灵酒献祭,就可以化解罪孽。”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王维准备拿出两坛酒来跟死鬼和解,他正要从储物袋中拿酒时,听到一声咽口水的声音,他立即住了手。
“嘿嘿,和尚,这酒怕不是用来化解罪孽,而是喂你肚子里的酒虫吧?”
王维闭关前,带了百坛秋露白进灵窟存着,一年之后,那些酒受到灵气滋润,酒色变得清泠,味道也变得十分甘醇,喝多了不仅不伤身,还能滋养身体。
离开永州前,他送了一些灵酒给柳宗元和林如海,此行也带了几十坛,不过自从怀素喝到了那些酒后,立即就惦记上了这种灵酒,经常想方设法从他这里骗酒喝。
像今天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被他骗去了六七坛后,王维长了记性,再也不肯上当了。
怀素红着脸说道:“玄奘此言差矣,我乃是出家人,怎么会染指死者的祭酒呢?”
“真的?”
王维心中十分怀疑。
这怀素和尚可是个大酒鬼,嗜酒如命,只要有了酒,什么原则也不讲,而且他酒品十分不好,清醒的时候他像唐僧,喝醉了之后直接变身鲁智深,举止癫狂,经常扯开衣襟,大吼大叫,要发疯了一样,拉都拉不住。
王维拿出一坛酒,揭开了酒封,顿时酒香弥漫,引得怀素眼巴巴地望着,不停地吞口水。
他拿着酒走到坟前,说道:“这可是最后一坛灵酒了,本来想留给和尚,可是和尚大方,要留给鬼喝,那我就倒在他们的坟头上,也算是给他们献祭。”
“别啊!”
还没等他倒出一滴,怀素就一把扑了过来,双手抱着坛子,不让他倒酒。
“咋了和尚?刚才你信誓旦旦地说不染指死人的酒,怎么这么快又改主意了?”王维奚落地问道。
怀素抱着酒坛,深深地闻了一下,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神色,活脱脱一个大酒鬼。
“小僧为两位死者念了往生经,他们该给我酬劳,这坛酒就算是酬劳吧?”
“可是这坛酒是我的,他们欠你的人情,为什么要我还?”
“人是你杀的,该你负责!”
“我杀的是坏人,不该负责!”
怀素担心他将酒抢了回去,也懒得强辩,抱着坛子,咕咚咚地豪饮了起来。
饮毕,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大吼一声,“痛快!”
山中的鸟雀听到他这野兽般的嘶吼,立即扑楞着翅膀,高高地飞远了。
怀素爽完了之后,瞧着他的脸上露出揶揄的神情,有些尴尬地说:“玄奘,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字么,大不了我多写几幅给你,算是给你的酒钱?”
“免了,有几幅就够了,太多了反而不稀罕。”
一坛酒一幅字,他已换了五副,不想再要了,因为在混元大陆上,这东西就算流传个千万年,也换不来人民币,套不了现,留太多有什么用。
“玄奘,你只练佛门绝技,不修佛门心法,这样是不行的。长此以往你会走入魔道,要不我教你佛门心法?”
“什么心法?”
“金刚经!”
“金刚?练了之后能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吗?”
“金刚经不是功法,而是佛门心法。修炼之后,可壮神魂,而非体魄。经常参悟,锻炼心境,可使你在练功时心魔不起,外邪不侵。同时可以凝聚念力,提升佛法境界。”
施展佛门神通,需要先修行佛门心法,凝练念力,与武修的劲气差不多。
有了念力,他才能完全发挥少林绝技的威力。否则一直依靠盘转佛珠得到的念力,根本不够用。
“听起来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哈哈,那么玄奘你还有酒吗?”
“有或者没有,看你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