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麒凤粼, 月夜依靠在大殿门柱上好长时间。她低着头,抿着唇,脸色凝重的任何人都不敢打搅。
而一旁的宫人只是胆颤地在一旁侍候, 他虽看惯了麒凤奎沉眸冷眼的样子, 不过现在的感觉更为萧瑟些, 像是要拼尽全力去达到什么目的一般, 那种不顾一切的寒意令人胆怯。
月夜当然是不知晓别人的想法, 她只是不想说话,想静静地呆这么一会,顺便来理清自己的心绪。
成为原月夜的三年里, 她已经将‘云之端’的形势摸了个透彻,现在这里划分为两区:西大陆和东大陆。西大陆的主要力量来自于‘玄国’, 东大陆的王者则是‘红国’, 可以说两国都是资历雄厚的国家, 不是轻易可以去抵抗的。只不过‘红国’比起争夺更注重于维护各国的关系,联姻便是他们经常使用的招数, 而‘玄国’则过分蛮横,多少也给别人带去了些抵抗意识,而三年前那场战争就是对于他们最好的教训。至于‘玄国’的皇帝觞铭寒,月夜总觉得自己和对方应该有些联系,‘魔器’只字未提恐怕也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而已。
如果有关系, 我和他之间又会是什么关系呢……月夜只觉得心里生出一丝凄凉感, 像是久经风霜所产生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 欲转身回殿, 却见到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过来, 是雪茗和双枼。
一定是找我的吧……月夜整理好情绪,注视着他们。
等到两人靠近, 雪茗恭敬地作了一辑,谦谦有礼的样子令对方心里一动。“陛下,请问月夜身在何处?”温润的声音如同冬日的河水能浇熄她心中所有的焦躁。
“月夜么……”她做出坦然的样子,“因为昨日喝了些酒,所以现在在殿内休息。”
“月夜喝醉了?无事吧?”双枼担心地问道。
“她无恙,酒醒了自会回去。”不得不说,月夜心里是感动的,即便知道自己身在别的男子的宫殿他们还是担心自己,这种付出却不求回报的爱无时无刻不成为她拼搏下去的力量。
这边雪茗则心生疑惑。麒凤奎为何会用一种抱歉却又满足的眼神望着自己?难道……“昨晚,月夜只是喝醉便睡了?”
双枼身子一颤,他自然知道对方问这句话的意思。
月夜疑惑了一下方才领悟,笑道:“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她说的这么笃定,里面的麒凤奎倒是生出一丝不满来。明明之前跟要吃了自己一般,如今倒是推脱的一干二净!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发起酸来,随即又鄙视自己。
“这样啊。”雪茗看着对方的表情有些发毛,笑容都尴尬起来。“那我先告退了。”
说完带着双枼匆匆离开。
月夜见两人离去的背影心生伤感。只是如此简短的几句,不知道能不能助她撑过最难熬的一晚……
“原月夜,你到底占着朕的身子要做什么?”麒凤奎疑惑。
“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月夜环抱着双臂,迎着风闭上双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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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国’。
喧闹的黄昏,楼玉衡立在一间酒楼之上,看着下面人潮涌动,周围满是滔天的怒骂声,一阵盖过一阵……
惭儿面色难看,指节发白地扣着扶手,隐忍地咬着唇。
来到‘景国’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按照月夜的吩咐将‘景国’太子的劣迹传扬开来,偏巧连日干旱、民不聊生,百姓自然将满腔怒火发到太子的身上,说他‘惹怒了上天,因此才降罪于景国’。然而‘贤者’一味地维护也令百姓不满,皇室为了借此除去‘贤者’的势力编造对方乃是妖孽转世,一时间,‘贤者’由原先的高高在上而变成人人喊打的恶人……
“‘景国’皇室做的真够绝的。”楼玉衡轻叹一声。
惭儿转过身,脸色苍白,“没想到我们只是制造了些谣言,就给‘景国’带来如此大的动荡。”
“皇室本就忌惮‘贤者’的势力,我们只是给他们制造机会而已,”楼玉衡收回目光,盯着杯中的冷酒,“而且,真正绝的,应该是‘景国’的百姓。”
惭儿眼眸微阖,“百姓才是最大的隐患么……”可是,无论是容晴或者是那个月夜都深深明白这点,将百姓稳稳地操控在手中。
这时,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传来,显现在眼前的却是脂环惊魂未定的表情。
“怎么了?”楼玉衡站起身。他很少看见对方这般模样,所以心生不安。一旁的惭儿也十指绞在一起,睁大眼眸望着对方。
“是‘贤者’他……”脂环抿了抿干燥的唇,“‘贤者’他从‘景国’皇室的包围中逃了出来……”
“怎么会?!”惭儿不敢置信,“几千精兵怎么会让对方逃脱得了!!!”
楼玉衡不语,定定地看着对方。
“那几千精兵全军覆没。”脂环清晰地说道。
“什么?!”惭儿不禁倒退一步。
“意思是,那位‘贤者’不是凡人么……”楼玉衡颔首。
脂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他往什么地方逃了?你知不知道?”楼玉衡问。
脂环身体颤抖了一下,眼里生出一团雾气,“是‘蜀云’。”
楼玉衡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贤者’已经知道此次是‘星月夜辉’的计谋么?”
“我想是的。”脂环跪在地上,“是我的错!我让‘贤者’看见自己的脸!”
“脂环……”惭儿望着对方。
“因为我想看‘贤者’的下场如何,所以……”脂环的唇被咬破,溢出血珠,“是我的错!”
楼玉衡坐回位置上,“所以,‘贤者’是打算报复我们么?不过,他去‘蜀云’做什么?难道是想害雪茗?”
脂环听到这个猜测更加自责不已,“我死不足惜……”
惭儿上前将她扶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也想看仇人的下场。”
“惭儿……”脂环终忍不住哭泣,跌在对方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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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云’。
月夜望着今晚的夜空,竟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天际如同一个准备随时吞噬一切的怪物一般……
她回到殿里,退去了所有服侍的宫人,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袍子,用一根镶着琉璃的玉带束好,然后用玉冠束好头发,仔细地固定好。
等穿戴整齐,她的双手划过空气,合掌在一起。
“‘青冥’、‘墨冉’、‘狂夜’、‘孤星’、 ‘绫动’、‘青澜’、‘双刃’,听我命令,迅速现身!”
一阵白光闪过,七把魔剑漂浮在空中,闪动着幽蓝光芒。
“魔剑齐聚,力量汇集!”
一声令下,七把魔剑光芒更盛,然后慢慢汇聚为一条光束,慢慢向月夜头上凝聚,最后成为一个光球,缓缓压入她的身体。
“唔……”月夜能感到身体里充满了魔力,充满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将所有魔力凝聚,你的外貌也会呈现出魔的样子。】魔器提醒道。
月夜一怔,“会是什么样子?”
【在我看是很美的,但是别人恐怕不会接受吧。】
月夜扯了扯嘴角,“是谁,都不会接受一个魔物吧。”
“魔物?!”身体里的麒凤奎惊讶道,“你是魔物?!”
“是啊,”月夜捋了下发丝,“你也害怕魔物吧。”
麒凤奎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魔物在自己印象中是个残暴丑陋的形象,却不像这个女子,浑身都带着一种深厚的感情。
半晌,他才回答:“如果这个世上比魔更残忍的人都有,那么比人更像人的魔物应该也很多吧。”
“……”月夜呆住,竟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般话,过了会,她才轻轻开口:“谢谢了。”
她迈开步伐,跨住宫殿,只身一人往麒凤粼的别院走去。一路上,暗香浮动,人影闪过,月夜嘴角噙着笑意,经过的宫女脸上都带着羞意。
麒凤奎的相貌本就出色,加上身份崇高,想成为他后宫之一的女子应该大有人在吧,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前世至今未娶、只身一人,他尚且能做到如此,自己又该给他如何的回报呢……还是,他能接受容晴,就不能接受月夜么……
月夜的笑容愈发苦涩。
到了麒凤粼的别殿,她明显踌躇了一下,周身的魔力告诉自己四周的动静,竟然布满了精锐的兵士,不过他们都没有显出杀气。
【这应该是那个二殿下自己的人。】
不错……月夜心里回答道。她整了整袍子,踏入里面。
这是一座清雅别致的院子,麒凤粼将酒宴摆置到了院子的古树下,别有韵味。
“皇弟,来了?”麒凤粼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的出他有些紧张。
不过到了这个时刻,说不紧张才是奇怪……他一定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没有半点出错吧。“二哥,”月夜唤道,然后走上前,“今天怎么会突然将朕叫来共饮,莫不是有心事?”只是随意一问,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麒凤粼的表情明显一顿,随即又展开笑颜,“我想,过些天就离开‘蜀云’。”
月夜心里的麒凤奎一颤,十分讶异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
“是么。”月夜轻声道。
麒凤粼疑惑地看着对方,他以为麒凤奎会立刻出声阻止,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过于冷静。
“皇弟……”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与平常的麒凤奎完全不一样,还是三年一过他已经变得天翻地覆了……
月夜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股芳香扑面而来。“朕敬你,二哥。”说完一饮而尽
“……”麒凤粼犹豫了一下,才给自己也斟上一杯,“凤奎……”
月夜愣住,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
“其实,我真的很高兴,你当了这个皇帝。”
“二哥……”麒凤奎眼神伤感,他们曾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却连一句祝福都来之不易……
“无论三年我发生如何的改变,凤奎,你和凤音都是我永远的亲人。”麒凤粼目光真挚地望着对方。
果不其然……她总是猜对最坏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慢慢开口道:“所以,你才要瞒着朕与觞铭寒私下结成某种交易么。”
‘啪!’酒杯被捏成粉末,麒凤粼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而心里的麒凤奎也呼吸停滞,不敢相信地透过自己的眼看着对方那个。
“你,知道了?”麒凤粼嘴唇开合着。
“恩,朕还知道,现在外面布满了精兵。”
“他们不是……”
“他们是在保护朕的。”
被打断了话得麒凤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把朕邀到这里,是因为别处还有一个‘麒凤奎’;你派人保护朕,是因为担心觞铭寒发现这个破绽随即来攻击这里。你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那个‘麒凤奎’会将你守在城外的手下带到觞铭寒的身边。不过,可惜的是,朕如果猜得没错,禁军统领庞龙应该已经现在被牵制住了,而负责带禁军来捉拿你的人,应该就是觞铭寒真正的细作吧。”
“什么……”麒凤粼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庞龙不是细作,细作更有人在。觞铭寒这招真是用心良苦,不需要他半点力气你就会为他出去障碍,为他的兵力打开方便之门。”麒凤奎站起身,“而他给予你的兵力,恐怕并不是要刺杀朕的精锐士兵,而是准备嫁祸给二哥的弃将而已。”
“弃将?”
“没错,现在应该在宫中起乱吧,然后觞铭寒的奸细将带领禁军冲过来,名义上是护驾并将二哥拿下,实则是杀人灭口,将所有罪都嫁祸给二哥。”月夜冷笑两声,“当然那些‘禁军’都是觞铭寒真正的精锐部队罢了。”
“怎么可能……”麒凤粼声音颤抖。
月夜注视对方,“所以我说过,如果觞铭寒那么容易上当,那就不是觞铭寒了。”
麒凤粼身子一晃,万般震惊地站起身,“你……你是……”
“外面的人都给我进来!!!”月夜往外吼道,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数十名黑衣人闪了进来,然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想让你们的主子活命的话,就给我将他拿下!然后带到禁军统领庞龙那里,他会保护你们的主子!”月夜大声道。
麒凤粼怔了怔,而黑衣人也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明明是来保护皇帝的,怎么要拿下自己的主子???
月夜看着对方,“如果你再不照做,我就保不住你们了。”
麒凤奎双手攥得紧紧,“凤奎在哪里?”他为何没有发现对方易了容?!
月夜粲然,“他很安全,你放心。”
看对方如此真诚的样子,麒凤奎叹了口气,“保重。”然后转身对着部下命令道:“将我拿下!送到庞龙手中!”
月夜点点头,“现在,你们将是‘蜀云’的影卫,以此身份必能安然无恙。”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丢给其中一名黑衣人,“这是‘影卫’统领的腰牌。”
黑衣人接过,跪在地上。“我们定位保住主子性命!!!”
月夜勾起一抹笑容。
接下来,就等着他们将自己抓住,然后交到那个人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