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动荡的前夜3

“怎么,你又遇见那条狗了?”我暂时压下了火气,好奇地问。

“是的,它一直睡在公园门口那个废弃的的售票厅里面。”添明说。“它看我进了公园后就一直跟着我,直到那个工地里面,当我走进工人宿舍时,它好像又闻到了什么,开始狂吠不止,抗拒前进,我戴上口罩,用一件工人的衣服包住手,然后打开了一个墙角的柜子,我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我又在工人宿舍里面翻了翻,当我离开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我没看清路,撞到了那个柜子,柜子底部是带滑轮的,我发现柜子移开的位置,有一个玻璃器皿的残片。”

“这么说,果然是有人投放病毒!”我惊讶的说道。

“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那个标志所代表的组织,然后把我们手中的证据交给国家。”添明坚定的说道。

我又想起了手机里面的那张奇怪的照片,是一个飞机环绕行星的标志,我把照片给添明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在网上搜索了半天,结果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搜索出来的东西尽是游戏和其他乱七八糟的。

我都开始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什么组织。

就在我停了一会,端着柠檬茶回房间喝的时候,我意外的用眼角余光发现,窗外好像有什么不对的东西。

那是一缕黑色的烟雾,火灾。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南湖公园的方向!

我激动的把飘窗一下推开,几只鸟被我吓的飞起,我把头探了出去,俯视着南湖公园的方向,在和煦的晨风中我甚至能听见远处传来燃烧的爆裂声。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二十六分,海滨城南湖公园发生火灾。”与此同时,记者的声音在电视中响起,我跑到客厅,发现已经有记者在现场直播了,我无视了她那蠕动的嘴唇说出的内容,她身后一栋熊熊燃烧的建筑,赫然就是调水工地里面的工人宿舍!不止那一栋宿舍,整个工地都在燃烧。

添明啊添明,你说对了,说对了。他们让我们现在连证据都提供不出来,那个幕后黑手组织,真的很厉害。也许,他们中有人一直在关注新闻,听到了添明在电视上说的话。

“添明,你小心点,他们有可能会动你。”我急匆匆的给添明打了电话。

“阿华,我现在还没事,我想这只是一个警告,如果我们有下一步动作的话,他们也许会杀了我们。”添明说道。

“那现在先不要管这件事了。”我有点害怕,说道。

电话那头的添明保持沉默,良久,他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把电话挂了。

接着,我打算到楼下去散散步,在这之前,我突发奇想,想去陈先生家看看有没有人。

“华仔,你别去。”正在洗碗的母亲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严肃的走了出来,对我说:

“陈先生昨天死了。我刚刚给他妻子通过电话。”

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叹了口气。

我下了楼,打算在小区的广场上散散步。现在已经不早了,但是人还很少,那些平时一大早就出来玩的小孩子,现在也不知所踪。只有那些麻雀,还不知道流感的厉害,依然在地上找着吃的东西,偶尔,楼顶上的高空,也会飞过一两只迁徙的候鸟,在淡蓝色的天幕中留下白色的身影。

街上的商店全部都关门了,红绿灯熄灭,层层叠叠的立交桥上面,没有一辆车。高楼缄默的站着,只有风从耳畔流过,我听见风的呼呼声作响,城市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在风声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在轻轨站的对面。

我看不见他的双眼,我惊讶的发现,他没有瞳孔,他的脸……我至今还记得那张恐怖的长满脓疮的脸,五官完全变形了,他的嘴角还淌着……血。他的衣服破烂,被撕得一条条的,上面还沾着血迹。双手的指甲是那么的长和锋利,闪着黑色的寒光。

是陈先生!我像遭到了雷击,震惊的了足足有一分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陈先生开始慢慢的向我走过来。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陈先生不是死了吗?我开始向后退,想要找到最近的巡逻队,让士兵过来救我。可是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这时,轻轨列车飞驰而过,阻断了我和他之间的路,为我争取了几秒的时间,我拼命的向街角跑去。

当我跑到街角,喘着气再回头时,陈先生不见了,轻轨站的对面那条幽深的小巷什么也没有,走动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入我的眼帘,笑声和交谈声钻入我的耳朵,我身后的街角执勤点也出现了执勤的拿着步枪的士兵,身着军服,站得笔直。奇怪的看向喘气的我。海滨城的早晨,一切都很正常。

我,出幻觉了?我不确定的问自己。看错了吧?可是,那一刻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陈先生是不是真的在对面?

其实我只要动动脚步就可以证明的,只是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过去了,我跑回了家。

“阿华,你在发什么呆?”父亲拍拍我的肩膀,问我。

“我,好像看见陈先生了。”我说。

“开什么玩笑呢?陈先生已经死了。”父亲打开一瓶啤酒,自顾自的给自己的杯子添满,压根就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我把自己在楼下的经历一五一十的给父亲说了一遍,他听后皱起了眉头,我在他的印象中是从不撒谎的,他很纠结,要不要给陈先生一家打电话去确认一下。

“华仔,爸爸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去医院看看陈先生的尸体还在不在,不就明白了?”父亲对我说。

“嗯,好主意。”我轻松的回答,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父亲披上大衣和我下了楼,我们先刻意的走到了轻轨站的对面,那条小巷子里面果然是什么也没有,我走进小巷深处,只发现尽头是一堵高墙和大堆大堆的垃圾,墙壁后面就是海滨城的一条大街,站在这边都能听见那边传来的汽车鸣笛的声响。

父亲在小巷口等我,接着,我们一起坐车来到了医院。

医院仍然是那么的火爆,流感患者增加的速度虽然慢慢的减少了,但是仍然很多,官方最终给出的数据,是两万五千人。加上附近的H市和G市,差不多倒也有五万规模。几乎占去了三个市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一,这些人大多住在医院,或是医院周边的大大小小临时搭起来的医疗营地。他们被严格的隔离起来,这隔离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加上市民大多也对水源存疑,烧开水饮用。流感患者增加的速度最终也大大放缓了。

“你好。”父亲对一名护士点点头,“我想探望编号为H——3064的患者陈先生。”

护士飞快的打着键盘,奇怪的看了我们一眼:“该患者已经去世了,而且我们是通知过家属的。”接着摆出一副你们搞错了吧的表情。

“请问他的尸体现在是不是停在太平间那里呢?”父亲追问道。

“死亡的患者尸体不在太平间,难道还能自己走出这个医院?你们到底来搞什么?我们很忙,不想接待捣乱的闲人。”护士显然很不满,用粗暴的口气说道。

父亲转过身来对我说:“走吧。”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我感觉很尴尬,父亲会不会认为我撒了谎?

“阿华,你确定你看清楚了?”父亲和我挤进电梯,当我们走出电梯门时,他又问我。

“嗯。”我点点头。

“走,去太平间看看。”父亲说。

“谢谢,父亲。”我很感激父亲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由于我们以前参加过一个父亲同事的葬礼,所以对医院的太平间还是有些了解,那并不在医院里面,而是医院工程部旁边的一栋小楼。平时只有一个很古怪的老头在管理尸体。

我们走出医院大楼,穿过康复室和住院部前面的草坪,走过两个停车场,接着绕到员工宿舍后面,那里是工程部,旁边,有一栋三层的小房子,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语,如果不是走进了看,根本不会想到那是停尸间。

“你们干嘛?”我们刚走进去,就听见一个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的声音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问我们。我瞥见了柜台后面的那个老头,他手里捧着一本有着令人尴尬封面的黄色杂志,坐在凳子上,两条腿随意的放在柜台上,乌黑的脚掌旁边,有一个本来是透明的但是由于常年不清洗,而变得很脏的蓝色塑料水壶,还有一部老式电话机和一大叠乱七八糟的文件。一个磨刀石被他随意的用作镇纸压在柜台上。

“你好,我想看一下编号为H——3064患者陈先生的尸体。我是他的邻居。”父亲一脸平静的说道。

“搞啥子嘛你们,没事找事做,走开走开,莫来这里。”

老头粗暴的大喊,似乎是我们坏了他的不知道什么好事。

“死者亲朋好友有权利探望死者的尸体,这是法律规定的,如果不给我看,我就找你们院长投诉你。”父亲对这种人讲话,从来就不带一点客气。据说,这个老头作风不正,整天沉迷色情杂志不说,听说他还会在有女尸送来的时候,色眯眯的看一眼她们,晚上,曾经被探望的家属抓到他在亵渎那些漂亮的女尸,就因为这件事,老头挨了一顿打,差点丢了饭碗,在他捧着不知道哪里搞到的十万元给院长和写下了将近五千字的保证书后,院长答应再容忍他最后一次。

“哼!”老头不说话了,乖乖掏出钥匙,脸上带着怨毒的表情,带着我们走到三楼。

我看见这里没有窗户,灯光很阴暗,阴气很重,老头骂骂咧咧的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他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上面写着“308”。这里是陈先生安息的地方。

“你们自己看!”老头粗暴的打开门,对我们说。

我和父亲走了进去,我看见尸体们被放在有上下有五层的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身上都盖着白色的布。

没有老头的帮助,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陈先生的尸体,他被放在一个抽屉式的冰柜里面,当我们想要把它拉开来时,我的眼角余光,瞥见冰柜的锁被人拧坏了。

我小声叫住了父亲,后背上的冷汗被寒气一喷,渗透进了骨子里。

父亲的脸变了变色,一把就把冰柜拉了出来。

里面什么也没有。

白色的床单被黑色的水染成了黑色,装尸体的塑料袋被撕碎了,我们还发现,在冰柜里面有密密麻麻的抓痕。像是……动物干的。

我联想到了陈先生手上细长的锋利指甲。

父亲反复确认没有尸体后,叫了老头,让他进来看看。

老头一下子就愣住了,手指指向冰柜,不停颤抖。“这,这,这不,可能——”他脸上的神色满是惊恐,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上,五官都被他扭成了一团,像一朵菊花。

“你怎么解释?”父亲冷着脸问他。

“我昨天就听到了,听到了,三楼有声音!我看见地上有碎冰渣子,窗户开——开着,遭了鬼了,有鬼!有鬼!”老头惊恐不已,嘴唇颤抖着支支吾吾的说道,在空气中哈出恶心的大蒜味道。

“华仔,我们走吧。”父亲冷冷的说,带着怕得要死的老头,下了楼,出了房子,老头在苍白的阳光下哆嗦的打战,不敢再回去,就连那本给他希望的色情杂志也不要了。

我们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家,我总感觉陈先生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在小巷里面,列车上,电梯口等着,他的冤魂不散。

“华仔,不要把这件事给任何人说,知道吗?”父亲问我,他又严肃的给陈先生一家打了电话,通知了这件事,陈女士发疯般的把父亲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父亲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父亲,陈先生是没有死的,对不对?”我问父亲。

“陈先生应该还活着。”父亲说道,接着,他在网上搜了“假死”二字,我们一起挤在电脑前查看结果。

假死,是脑缺氧的结果,病人的呼吸和心跳极其微弱,所以往往被认为已经死亡。假死常见于各种机械损伤,如缢死、扼死、溺死等等;各种中毒,如煤气(CO)中毒、安眠药、麻醉剂、鸦片、吗啡中毒等;触电、脑震荡、过度寒冷、尿中毒、糖尿病等等。

陈先生跟上面说的每一条基本都不符合,他是得了流感才死去的,父亲给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打了电话,被告知的结果是得了流感的人,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至少目前没有,陈先生比他们感染的时间,都早。

这件事,给我们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后来,我才知道,陈先生,就是那场让这世界变成一个活地狱的事件的开端。

此时,距离大爆发还有1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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