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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昏迷了整整两天,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盏吊灯,一股久违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了他的鼻翼,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嗽他就感到肋骨下方的疼痛,好像一根筋要把他整个人给抽得弯了起来。
一位护士慌忙用一块湿润干净的白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并且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男人感到好一点了,护士说:“需要喝水吗?”
男人点点头,他感到头晕,吊灯在他眼前晃着,他应该睡了很长时间,奇怪的是这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段时间,他没有梦,没有恐惧,他慢慢支起身,他看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简陋的医务室,里面只有几张推床,一些简单的消毒器具,基本的手术工具,他看到药柜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小盒药剂。
他的神经一反应不过来,他甚至连孩都忘记了,他一直试图弄明白一件事,他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这里很安静,有一个漂亮的护士,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玛丽,他甚至以为自己死了,可是当他看到那空荡的药柜,和陈旧落后的医务室的时候,他渐渐又觉得他还在现实里,他看到了身下的那张床的床沿,白色油漆已经掉落了,只剩下红色裸露的铁管。
他伸出手指去触碰了一下,铁末纷纷扬扬往下落,落在了地上,地面有一层层薄薄的灰,灰上有几个脚印,铁锈粉落入灰烬之后就沉了下去,那些灰尘表面冒出一个个细微的小孔,随后就消失了。
护士将水递到他的嘴边:“喝吧,你受了伤,在背部,有一根肋骨裂开了,但是并不严重,你需要好好休息。对了,我叫爱丽。”
那个叫爱丽的护士一头栗色的短发,立体感十足的电眼,性感而宽大的嘴唇,鼻梁精巧,瓜脸,身材丰满,虽然脸上有几个雀斑,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有很多的追求者,本来今天晚上她和诺丁约好了,打算过一个浪漫的晚上,可是现在她却要在这里照顾一个瘦骨如柴,病得快要死的一个老男人。
见男人一直盯着地面出神,还将一条腿从床上放了下来,用脚趾拨着灰尘,爱丽觉得这个人木讷,又恐怖,和外面的干尸没什么不同,她说:“地面扫不干净,这里到处都是火山灰,扫掉了不一会又会到处都是。”
男人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他接过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他忍着咳嗽将杯抵还了过去,他说:“谢谢你,爱丽。我想见我的女儿。”
爱丽接过白瓷杯,天呐,连被他拿过的杯都黑了一圈。上面五个漆黑的手印。她觉得他脏了,她的表情显示出,她和他多呆一秒就像是受刑,她摇响了按铃,她说:“你的女儿正在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见她吧,你老老实实好好睡一觉,你的病很严重。”
男人似乎很关心自己的病,他的动作和表情多了起来,他问:“你不是说我的骨伤并不严重吗?”
爱丽直白地说道:“骨伤和你的肺病是两回事。”
“是肺癌吗?”男人问。
爱丽:“我不知道。没有设备可以确诊,如果你已经咳嗽了3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话,90%以上是那个病。你这一代年纪的人和我的爸爸妈妈那一辈人很多人都死于肺癌,可我们不能阻止自己呼吸,也许等我老了,也会和你一样,甚至,可能提前十几年。”
男人似乎早就预料过这个结局一样,他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说:“你不会的。你不会像我一样。”
爱丽原本是要走了,可是她很好奇为什么他这么肯定,她说:“为什么我不会像你一样?”
“我就是知道。”男人露出难得的一笑。
爱丽心想,神经病,这个人八成精神有点问题,需要心理治疗。她脱下了白大褂挂在室内,对他说:“我走了,待会有人会给你送来一份饭,吃完后你就好好睡一觉。不要试图反抗走出医务室,外面有人看守着你,明天,我们的头儿会接见你。你有什么要求和他谈吧!”
爱丽说完之后就将医务室的大门锁上了,外面还有一扇铁条焊成的门,只留下一个方形的窗口方便探视里面的人。
负责看守门的是牙膏和杨京,杨京在爱丽出来之后悄悄尾随着她去了,说是给十五分钟后他会回来的,把这里交给了牙膏,牙膏刚刚会用枪。
不一会,有人送饭来了,他踮起脚尖递进来一盒饭,男人从窗口里接过,他吃惊地看到了那个送饭的小男孩,他轻轻叫着:“阿勇?”
男孩朝他眨了眨眼睛,做出一个嘘的手势,他说:“爸爸,你放心吃吧,我给你弄了很大份的,姐姐她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好人。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男人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他抓住小男孩的手不放,他问:“你怎么进来的?”
小男孩说:“从大门里进来的。他们不要我,因为我是个残疾人,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残疾人,我是前天才知道的。”
男人坚决地说:“你不是残疾人,你又没有缺胳膊断腿,你不过是一条腿比较细而已,你能走能跑,你不是残疾人!”
“好吧,爸爸,我们今天能不讨论这个吗?”男孩说。
男人激动地用手指捋了捋头发,他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说:“对不起,阿勇。那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个黑人他听到了我们在说话,你会有危险?”
“不,爸爸,他叫牙膏,全靠他的帮忙,我才能进来。还有埃里克,是他告诉我你们被抓的。爸爸,他们真的不是坏人,过几天他们就会放你出来的,爸爸,我喜欢这里,我们一起留下来吧?”男孩恳求,他在这里的两天,他感觉就像到了天堂,柔软的床,温暖的食物,还有他认识了和他一样大的孩汤姆克斯,汤姆克斯的爷爷会讲很多的故事,他们一起玩耍,听故事。
男人透过小窗口看到了拿着枪,一脸胆怯的牙膏,他不知道阿勇怎么和牙膏认识的,在他进入厄瓜多尔小镇之前,他们一定还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有人会帮阿勇,这让男人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不不不!”男人迫切地否定了他,他说,“阿勇你听我说,这里不能呆,这里很危险。你无法想象这里有多凶险,灾难随时可能爆发,你从未见过的可怕灾难,比那些吃人的人更加可怕,孩,你听爸爸说,不要想着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爸爸必须阻止他们,如果无法阻止,你和姐姐必须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你听明白了吗?”
男孩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好的生活,第一次遇到这么友善的同类,他说:“爸爸,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这里有什么危险的?就算火山爆发会把这里淹没,我也不在乎!爸爸!”
牙膏悄悄走到墙壁的另外一边,他听到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喘息的声音,他探出头去,看到了杨京和爱丽正抱在一起亲吻,爱丽的衣服敞开着,杨京的裤解开了,他将爱丽压在墙壁上,疯狂地律动着,他们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缠绵而又火辣,整个夜空仿佛也变得迷离动情起来,牙膏吞了吞口水,他觉得他也有些蠢蠢欲动了,这种**在曾经无数个黑夜当中都不曾有过,他甚至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他的梦里都是荒凉和饥饿,和被亲人抛弃的恐慌。
他看了一会就回到了阿勇的身边,他说:“阿勇,快走吧,杨京很快就要回来了。你赶紧走。”
牙膏推着阿勇离开了窗口,阿勇一步回头看着窗口中爸爸的眼神。他从来都很相信爸爸,但是这一次,他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爸爸一定是病了,他需要休养,他常年生活在恐惧之中,他不相信任何人,一定是这样。”男孩最后看了眼父亲,一瘸一拐地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男人一直望着男孩,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他拿着手中香喷喷的食物,他没有吃过这种植物,但是阿勇和希望一定都吃了,所以他也一定要吃。如果他们死了,他活着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相信吃这种植物一定不会死,相反还能让自己变得强壮。
但是这种植物已经成年,他们没有多少天安生的日了,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不知道死神什么时候会降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阻止,比起阻止这场悲剧,他更担心的是阿勇不跟他走。
他会不跟他走吗?他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考验,这是第一次。
男人抱着头坐在床边,他希望第二天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