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忆开口:“语音,能先暂停一下吗?”
语音错愕,还是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真相会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但没想过会危险到这种地步。我只猜到了一半。”她叹了口气。
“请张开你们的耳朵,回想一下昨天自己的三观是怎么样的,活动视觉神经,将脑子和眼睛联系起来。”
“这样的话,太危险了。至少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总裁负责判断公司哪一项目最重要,文员写着既定程式般的材料,技术开发改善公司的产品;收银员收银,销售员销售,司机开车。
一旦AI能完成这些事,那么一个和机器人没什么两样的人,也就可以去死了。】
你曾否想过,如果他们死掉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人类已经没有存在价值了。】
X真狠呐,一刀下去,这些‘机器人’全成了只配当食粮的丧尸。
【就像繁体字和活字印刷不再被采用,就像洛可可风格消失于西方人们生活当中,这是多么公平的筛选规则。
以前这个世界需要这些人存在——我们需要劳动力。】
【可是当AI发展发达,世界向知识型发展,那么为什么要留下一群只会瓜分资源的废材?按照神的标准,他们不能算是人,因为从神的角度看,人这种生物是为了推进文明,令世界发展得更好而存在的。
工厂里的机器在自行工作,劳动基层全成了丧尸,却什么都没变。即使死了那么多人,生物圈照样保持正常循环,甚至他们可能做得比人类还要好。】
语音的声调渐渐开始发抖。
我抬头望向其他人,然药盯着电脑屏幕看,一言不发;若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但她犹在等我们念下去;程序和弦意各自紧紧握住他们亲人的手,看得到缺少血色的皮肤;银河紧咬着唇,仿佛在忍耐些什么。景凉紧皱着眉咳出一口血,手上绷带有一角脱了出来,注意到我的眼神,她勉力一笑,是那种安慰的笑容,她也没有说话。
我握一握语音的手,上前去,继续读。
那些只会泼冷水,冷眼旁观,毫无建树的家伙好像一下子全消失了。每个区的大家齐心一意,似乎再也没有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做着该做的事。
【如果AI可以完成大部分人类现在所进行的工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资格活下来?】
(冷漠又抽离的笔触,那是天才科学家X讲话的口气。)
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早就有人问过了。
——是然药。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证明给我看人类吃肉是为了什么,为了能有力气躺在床上玩手机?哦,原来人类已经是那么高贵的生物了,连活动一下手指都必须要杀掉一头猪或者一条鱼了?”
我抬头看向她,她脸色苍白,仿佛从别人口里听到自己的观点,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是啊,用自己的思维限制住自己,陷在无人知道的误区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思想才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仅仅是用来表达思想的文字,看起来都像是足以毁灭世界再建立邪教的武器。特别是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不具备判断眼前文字是否正确的能力——只要稍稍加工,就能让许多人头也不回地忘记他看见过的一整个世界,奔向未知的彼端,只为了屏幕上哪一段段不过是用键盘就能敲出来的话。
——我简直不敢相信,如果X将这段话用以召集支援者,会达到怎样的效果。
杀戮,死亡。丧尸,病毒。
AI和机器取代没有心的路人,而有存在意义的人可以活下来,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控制那些机器,就像以前总裁带领公司里的人往前走一样。那是神所规划的……新的世界……
我们曾亲眼看见过的不是吗——
医院里没有人不听指令,没有人收受贿赂,没有人不用心工作;商业区里的办事速度上了新的层次,几乎每个决策都能很快决定;工厂里没有人员流失问题,也不会出现人为错误。
仔细想想,这正是因为还活着的人都热爱自己所做的事,期望改变或者推动这个世界。
曦寻和顾辞想做医生,想救治病人;银河喜欢画画,一直没有放弃;温柔的若忆和安静的景凉看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却依然抱持对其他人的希望;
如果没有末日,曦寻说不定哪天就堕落在社会这大染缸里,不再记得初心二字;如果没有末日,银河或许再也无法实现梦想,永远躲在衣橱里;如果没有末日,若忆大概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法改变的一切,心中充满遗憾。
比如说我,无论遇见谁,我都只会觉得自己太过幸运,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我竟没法说末日是不好的,因为如果不是末日,我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你们啊。可以认识这样的大家,我何其、何其有幸。
而为了让世界进化成这个模样……需要一次人类大规模灭绝性危机。
(冷情落入颓势,情况不对。)
【曾有人问过一个问题:如果杀掉一千人就可以获得亿万财产,你会不会去杀?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如果杀掉那些劳动阶层,就可以让那些天才们存活下来,你会不会去杀?】
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异能可以。用一千条生命交换而来的能力,一定有一种异能会让各个领域的天才们存活下来——你能想象吗?自古至今,我们失去了太多超越时代的天才啊,如果杀掉一群只是在浪费粮食的人类,就可以让那些天才复活……有多少人,会叛变。
银河听到此处,双手掩面,哀哀痛哭起来。她哭得那样伤心,似乎失去了一切。
水镜中重又传来X的话语。
“不如干脆承认现实好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普通人,对整个世界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那是X的声音,也是X的想法。
所以X的能力是绝对控场。他以为自己是天才,以上帝视角来审判这个世界。
我抬眼看向水镜,X和冷情正在对杀。
(X想要毁灭世界,冷情希望阻止他。)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有很多玩具。我说得很明显了啊,只不过看见那些字的人尽是些亮眼瞎子。小女孩是创世神,积木是这个世界,布偶是人类,香水是人类独有的生命力。】
“给我一支笔,我把银河画给你看。”
“一种传说,据说被吸血姬吸血的人,会陷入永世的梦境里,代价是永远醒不过来。”
“新型病毒感染特征暂时为:全身发热,失明失聪。”
为什么我们会有异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梦中无法醒来?为什么会有丧尸?
异能与病毒,本为一体。
异能是目标的延伸,而那些没有目标但拥有理想的人在梦中度过他们期盼的一生,没有理想和存在价值的……则堕落成魔。
神界定我们这些异能者可以改变世界,可以继续活着;而不具备目标却不至于变成丧尸的人会过上他们要的生活,虽然只是陷在永世的梦境中无法醒来,这样既不抹煞其生存机会,也不会浪费资源;
而对于不符合上述条件的,神直接判断他们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其刑罚是无法感知这个世界,只能沦为魔鬼。
简单,清楚——
残忍。
事情不是这样的。
X忘了,我们是人类,不是黑白分明的机器人啊。
如果没有了亲人,我们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坚持下来?正因为还可以回到那样的生活,我们才会在末日里拼命奋斗,抵死挣扎。
如果你告诉我们,这样是没有意义的,你的亲人,你的朋友,全部都不该活下来,我们还可以坚持下去吗?——我们要怎么接受,那些鲜活的脸孔,自己相处了许久的人是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我们还能阳光上进,还可以保持正常的心境吗?
X,我之所以努力,不是为了要建立一个符合你期望的新世界,而是为了回家。
我想回家。
我比谁都清楚,那种“没有家”的孤独足以吞噬一个人。
景凉曾对我如此承诺:我们会回去的,回去属于我们的那个世界。
(精神力的战斗已经呈白热化状态)
这不是改变人类的伟大实验,而是一场本不该发生的灾难。
【这有什么可挑剔的?是你们纵情声色,耽于享乐,是你们要发明一样代替自己工作的东西。】
可是难道只要有目标就可以名正言顺摧毁一切吗?X、还有冷情,甚至于曾经的然药——你看,你们都是有目标的人,异能却不是守护,而是彻底的毁灭。
这个逻辑本身,就是有漏洞的。
“他输入一行代码,然后毁灭了世界。”
难道拥有灭世之能,就可以用自己的思维来审判他人的生活?那些没有心的人值得批评,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X,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人类不是电脑,不是一个简单分类就可以说完的物种。光明混杂着黑暗,到处都是灰色地带……
你可曾知道,你抹杀了这世间最美丽的颜色。
什么人可以活着,什么人不应该活着,也许世界上真有这样的道。可是那个标准,绝不会是你这充满了逻辑漏洞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条标准吗?真的有让人觉得合情合理无法反驳的法律吗?真的有一条规则,令这世上没有漏网之鱼,确保像你这样的人不出现吗?
应该是有,应该是有的。它一定极其简单,像一这个汉字,完全不复杂,但又让人深思,无法反驳,至少是“朝闻道夕死可以”。
但不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的。
【人类的惰性,让人类自取灭亡——所以,懒惰才会被列入七宗罪。】
——这是X的话。这是一个想要毁灭世界再重建的人,想要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真相。不是,肯定还有其他答案,一定还有的。
我往后翻,只见后页有一行字,字体调到最大,用血色标记,看起来就像用书写者的血写成。
(冷情最终杀掉了X,那把冰造的剑直直贯穿他的心脏。此时水镜忽然分裂成两半,冷情躺在门前大口喘气,门后的景象却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姑娘张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含着泪水,眼中的悲伤让人心惊。她的病号服上扣着一个名牌:A。只是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可是X,为什么你从来不考虑,我们是人类,我们是人类啊。】
(她睁大蓝色的眼睛,仿佛全世界的时间,都凝固在她双眼之内。)
——世界从此没入黑暗。
就是这样。
你们理解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刷风铃的三观了吧!亲爱的不要听风就是雨啊!回去看看风铃的目的啊!我得保证我自己人身安全啊!听听看若忆说的话啊!啊啊啊啊啊!
psA的异能是时间回溯。
等我吃完早餐回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