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尸群与轻手轻脚的幸存者之间形成的精妙而脆弱的平衡,被惨叫声霎那间抽得粉碎。
车旁,一名持斧的幸存者跪倒在地,捂住大腿面朝地面翻滚着,枪头的防盗铸铁矛在斧头击断的瞬间被汽车重量崩飞,透穿幸存者肥厚的大腿肉后钻出牛仔裤,留出半米多。
像是一群隐身的人与满地眼镜蛇挤在同一间房内,却忽然发现原来透明的身体在空气中显形,上百根猩红分叉的蛇信子在空气中吞吐,几名幸存者同时感到冰冷的血被抽离大脑,对危险的感知被重新唤醒。
同行的幸存者将斧头丢给车上的同伴,试图制止同伴,泪水和汗水混合着从惨叫幸存者扭曲的面孔滑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出了巨大惨叫的幸存者调动全部的意志力闭上嘴咬紧下唇,但不受控制的闷哼还是不时发出。
像是涨潮时被潮水包围的礁石,车旁散开的丧尸在几秒内便围拢了过来,自由幸存者在同伴帮助下蹦跳着试图单腿爬起,连爬几次都失败了。
“拉我!”
见势不妙,另一名油帮幸存者先行上车,回过头来与另外几名同伴一齐伸出手,自由幸存者却已经跌坐在地上,正单膝跪地试图吊起自己时,一双干瘪冰冷的手擦过脸颊。
“别回头!抓住!”疤面大叫。
卢川浑身一震,连大腿处的疼痛都忘记了:他宁可被一枪打死也不想被死人一口口嚼碎。
回过头时,与只有上半张脸的老太太看了个对眼,这个瞬间,卢川忘记了腿上的伤,腿上稍微用力,又跪了下来。
绝望之际,却感觉下沉的身体被拉住,仰起头来,两名幸存者身体探出正试图将他拉起。
老太太失去了下颚,舌头在空气中无依无托地舔舐着,却无法造成实质性威胁,很快被两根木棍顶开。
嗡嗡嗡!
驾驶室内,幸存者们挤在一起,脸上带着同样的惨白,注视着斯乐再次扭动钥匙。
“电瓶没电了。”斯乐伸出舌头添了舔嘴唇。
两个月的时间,尽管货车的电瓶相比小汽车容量更大,也足以跑光电量,斯乐上车前刻意检查过,没想到还是不行。
“拖一下。”斯乐说道。
类似于动物的本能另它意识到目标远离了,老人抬起手臂,指甲缝中夹着乌黑泥土,干瘪右手抓抓握住目标暴露给它最趁手的部分。
铸铁矛头刺入后,卢川能清晰感觉到它的存在,依靠神经与血肉被破坏后产生的伤痕轮廓,铁与肉的界限是那样分明。
现在界限再次扩大了。
除了痛什么也没有的黑白色世界中,丧尸拔出了铸铁条,泉涌般的暗红色血液在两秒之内将牛仔裤染成暗红色。
“不疼了不疼了,嘘!!!”疤面挤出笑脸,将食指按在卢川的嘴巴上。
“伤到动脉了。”一人慌道。
“还没好吗?”一颗脑袋从车外扎进驾驶室,口水溅在脸上。
柴油引擎沙哑的转动声再次响起,比前面几次多响了一段。
“别叫了……帮帮忙!马上就出去了,你现在喊,咱们都走不了。”疤面手忙脚乱,双手加压按在了卢川的大腿上。
同所有幸存者相同,卢川在2个月的艰难求生中同样晒上了风霜,卢川隐藏着自己的年龄,防止其他幸存者看轻他。
这样一切在此时都显得没有必要了。
“妈妈!”
卢川即使此时清醒着大概也不会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喊出这两个字。
疤面松开手直起腰,同几名幸存者一起看着这名哭喊着的年轻人。
轰!
引擎哄叫起来,在几颗悬着的心的默默祈祷中,转速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疤面猛扑下身子,用沾着温热血液的双手死死罩住卢川的嘴鼻,卢川的手脚击打在几名看护他的幸存者身上,然后被几人一齐抱紧了,极限的窒息感让他爆发全部的力量,驾驶室内挤着的三个幸存者几乎都很难按稳。
“嘿,别怕,睡着就没事儿了,就能见到妈妈了。”疤面气喘吁吁,几名帮助固定卢川的幸存者被不时爆发的猛力摇晃着身体。
“没事,没事啊,很快的。”
货车震动,斯乐目视前方,仿佛没看到正发生的这一幕,他回了一圈方向盘,挂上档。
随着生命中最后的爆发,喷射状的血液在大腿肌肉强力而不惜代价的挤压下溅满了车厢内每个人的脸。
在卢川疯狂的挣扎与男人们温柔哄骗声中,卡车轰隆着离开了。
……
“这应该都是第一批死的。”
黑子撞穿一团飞舞的蝇虫,看着地面上数个直径将近三米的不规则黑色圆圈皱眉道。
除了几具新鲜尸体之外,每个黑色的圆圈中央还另外躺着一具尸体,姿势各异,穿着生前的衣服,有一具显然是女性尸体,带着钢圈的胸罩戴在胸口,一具显然是医护人员的尸体,只是过于模糊分不出来是医生还是护士。
由于尸液的渗透与有机物的分解,衣物都染成了深黄色或黑色,室内相对封闭,空气不流通温度也比户外要低上几度,加上多是水泥或者瓷砖地面,腐败程度不及此前众人在室外见过的许多尸体,还未达到白骨化或者干尸化的程度。
但也因为软组织、肌肉组织、皮肤未完全消失而显得更令人无法忍受。
多数尸体的五官与开放性外伤都被驱虫挤满至膨出,像是给尸体上塞入了一大团蠕动的米粉,许多皮肤已经消失,将脂肪、肌肉与筋腱暴露在外。
空气中的尸臭的浓度几乎达到让几人误以为是在直接吸入流体状的腐肉,确认这间房里没有要找的东西,余念只闻了半分钟不到就退了出去。
“像是在屎里捞东西。”黑子猛抽一口,将烟气憋在肺中,希望能掩盖住肺里残留的可怕味道。
“屎比这好闻多了。”肖天程脸色同样铁青。
三支护送小队返回后,便留在住院部东侧口待命,在几间已经打下的病房内见到了这些尸体,此前找到的小部分药品与器械便是来自这些病房。
“其实死的人比我想像的要少。”
众人进入到一楼中央的配药室,楼上的喊杀声还在持续,梁欢开口道,没有旁人,她也没什么顾忌。
“找到了!”
余念刚要开口,顾军似乎找到此行的目标,叫喊起来,住院部内昏暗,几支电筒打上去,见他手中高举一盒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