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来得这样快!阿尔瓦微微冷笑,现在日高三竿,吉菲尔能忍到现在才来召唤自己进宫参见,耐性不错。出门的时候,门口那间魔法材料商店已经在收摊,招牌已经被摘了下来,老店主看到公爵大人出来,微微地欠了个身做了个恭敬的姿态。阿尔瓦朝他点了点头,这老家伙的工作任务已经完成,而且他自己本人得了那个七星合一,也算得上是大有收获了,不知道罗蒙子爵下一步打得是什么主意。
进了皇城之后,在宫廷特使的引领之下,自西向南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到了南门进宫觐见。阿尔瓦一别帝都已经经年,此时再回到当初南门之变的事发旧地,不禁心生了几分感慨,而显而易见的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城内的森严程度比之当时自己离开帝都去封地的时候,要强了许多!侍卫和城外的御林军比以前看起来更多更剽悍了不说,在皇城的角落里,用魔法道具控制着几个结界。
这种结界的道具,阿尔瓦是认得的,在皇城的高墙上,用这种结界相互连接,在不间歇魔力水晶的支持之下,就算是个大魔法师,一时三刻之间也不能突破进来。而再向高二十几米,乃至整个皇城,被一个巨大的苍穹顶稀薄结界笼罩着。这个结界的目的不是防止有人进入,确切地说,能飞翔到那种高度进入皇城的人,就算有防御结界,估计也是很难抗住的,更何况,这个范围太大,日常消耗的魔力也非常惊人。这个结界,是警告结界——阿尔瓦看了出来,突破这个结界,似乎不会太费手脚,可是,会受到警告,并且,这玩意有些像雷达,无论是什么人甚至一只鸟从这个结界穿过,主持结界的宫廷魔法师都会接到报警。
“怎么皇帝陛下弄了这么浩大一个工程,从什么时候开始运转这个庞大魔法阵的?”阿尔瓦按照新规定——皇城内不准驰马——下了马,一边步行前进,一边随意地问着来宣召自己的使节。
“哦,回禀公爵大人,这是去年年末时候,宫廷魔法师作为一个实验而为皇城加装的一个魔法,那个魔法防护罩。卑职不太懂得魔法,前段时间皇帝陛下还说,公爵大人您对魔法道具或者魔法阵有着很高深的研究,等公爵大人回来了,看看这个魔法防护罩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因为大家都知道阿尔瓦是重臣,也算得上是皇帝陛下的近臣,因此这个使节回答阿尔瓦问话的时候,也保持了相当恭敬和谨慎的态度。
阿尔瓦按照外臣的礼节向皇帝吉菲尔陛下进行了朝拜,同时心里也多出了几分敬畏的感觉。这时候的朝堂上,恭谨和肃杀的气氛可比当初要厉害得多了,看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吉菲尔可也没闲着,这一点从群臣恭顺异常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不过,阿尔瓦的归来却是让吉菲尔表示出了莫大的高兴,在听完了在宾陆通商并会同宾陆女王出海之后,皇帝陛下甚至饶有兴致地让阿尔瓦当堂描述了这万里南洋的海上见闻。其实有关南洋国的情况,阿尔瓦在独角城一登陆,马上就把已经详细写好的亲笔奏折,快马送往帝都,皇帝也让人当堂宣读过了。朝堂上下,对南洋藩国的地理、气候、政治军事以至风土人情,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之所以搬了把椅子,让阿尔瓦坐在那里吐沫横飞地讲述见闻,无非是表示一种额外的恩宠罢了。
君臣二人在朝堂上拉了半天的家常,直到底下站着的群臣腿都酸了,皇帝陛下才笑了笑说:“阿尔瓦,你这一年多都没有回来了,我倒是挺想你的。宾陆也好,南洋藩国也罢,总之是你为帝国立了大功,我回头再赏赐你。我有个关乎帝国举措的大事情,一直想等你回来商量商量。”
吉菲尔陛下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笑语盈盈地看着阿尔瓦,但阿尔瓦却已经看到,阶下肃立着的群臣,脸色都是一变,就知道吉菲尔现在要问的事情,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阿尔瓦急忙从赐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说:“陛下,您所说的都是关乎帝国的大事,阿尔瓦虽然有个爵位,却不是司职的臣子,且又年轻识浅。我替陛下去跟人谈判谈判,出海玩玩,倒还是可以的,遇上军国大事,怕自己胡乱说话,就不太好了。”
吉菲尔笑了:“小阿尔瓦也长大了呀,回来说话就这样客气了,我只是找你商量,问问你的意思,你也说了,你又不是什么司职的臣子,就算说错了,我也不来怪你。”
阿尔瓦唯唯诺诺了两声,心里却说:“不来怪我——才怪!就算是什么帝国的军机大事,或者是你皇帝的家事问问我,也犯不着当着这满朝文武来商量吧?既然是找到了我,无非就是让我说给文武百官听的。”
吉菲尔倒是看起来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错,从皇帝的宝座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阿尔瓦说:“阿尔瓦啊,有人给我建议,说免去了军队屯田,你看这事情怎么样啊,可行吗?”
阿尔瓦心里一惊,他对这种军国大事,的确知之不多,但熟读克莱拉帝国的历史,知道这军队屯田制度,已经在帝国当中传承了三四百年。其本意是加强军队驻防,使军心安定,但传承数百年下来之后,慢慢地就变了味道。许多军队的将领,虚报空额,多出来屯田的土地,大多就被距为私有了。许多军方的大佬,虽然不是领主贵族,但是实际手中拥有的土体,收粮征税可就一点不比自己这种正牌有封地的爵爷差了。吉菲尔有此一问,目的也非常明显,就是要把这些土地从军方的手里给收回来。
吉菲尔见他不答话,又和颜悦色地说:“这种大事,你可能没什么心理准备,没关系,你想一想再回答我好了。”
皇帝陛下就此没了话,文武百官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朝阿尔瓦看了过来,整个朝堂上咳嗽一声也不闻,几乎是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军部的几名大臣,更是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地盯着阿尔瓦。这件事,陛下已经旁敲侧击地提过了几回,虽然新皇权威日盛,但却终究由于动到了军方将领们的根本利益而反对势力过强而搁浅了下来。阿尔瓦刚从南洋回到帝都,皇帝见面就问他这个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借阿尔瓦的嘴来说什么吗?可这个阿尔瓦,别忘了,你老子也是军方的人……
“哦,陛下,阿尔瓦在东南自己的领地和一路往返于帝都之间,于路途上也见了不少屯田的军队。依照我不太成熟的看法,嗯,陛下,如果说错了,你就当阿尔瓦年幼无知,胡说好了——”沉吟了有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之后,阿尔瓦终于开口说话了。
吉菲尔哈哈大笑:“常青树公爵你但说无妨,我交给你的几项任务,你从来都完成得很好。估计你对这屯田一事,也应该有些自己的见解才对。”
“陛下,依照阿尔瓦的愚见,所谓屯田政策,无非就是以农养军之道。各地守备军乃至帝国的主战军团,除了王城近卫军和海军是帝国军方出钱养兵之外,其余都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军,可为军部节省大量的军费开支。”
阿尔瓦这话一说出口,所有军方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无论如何,这阿尔瓦毕竟是帝国军方上将的儿子,对屯田这件事情从不会让自己人吃了亏。先前担心阿尔瓦年轻,怕他会乱说的人都脸露喜色。
吉菲尔没有半分表情,只是缓缓地看着阿尔瓦说:“说下去!”
“阿尔瓦想说的是,虽然屯田的本意是好的,可长此以往下来,帝国内地弛于战事,只怕各地军队,屯田养农之意,多过养军!”
“养农多过养军?”吉菲尔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阿尔瓦你继续说。”
阿尔瓦淡淡地扫了一眼军方的几位大臣:“养农是为税收,养军是为战力。屯田之举,虽可自给军饷,但依阿尔瓦所见,屯田使军中广招田汉,看重务农多过战力,长此以往,恐怕军务废弛。战时有兵而无战力,虽不耗军饷半分,陛下又养兵何为?”
说到这里,军方的几个人都没想到阿尔瓦倒戈一击,竟然是这样的路数,正在有些目瞪口呆的时候,就听皇帝陛下一拍椅背,高声说:“阿尔瓦说得好,有兵而无战力,养兵何为?”
这么一来,连下面站着的罗蒙子爵都暗暗叫苦。他虽然家资万贯,但爵位既低,官职上也就算个地方军备的供应商而已。屯田不屯田的,本不关他什么事情,但是阿尔瓦这一把话题扯到军饷上面,麻烦就大了。军部那帮兵爷们对取消屯田简直就像是被断了财路,不屯田了,好,那怎么养兵,帝国自己出钱吧!这么一来,皇帝陛下肯定又把军饷的算盘打到了自己的头上。
果然,吉菲尔哈哈大笑之后,回过神来说:“常青树公爵阿尔瓦和谈宾陆,杨帆南洋归来,又于免去军方屯田一事,有真知卓见,特赏赐皇家马车一辆,以为彰显功勋。怎么样,军部的几位,阿尔瓦说得很明白了,我认为很有道理,你们认为怎么样?”
还不等到军方的几名大臣回过神来,皇帝陛下马上又沉下了脸来说:“财务大臣在哪里?”
财务大臣心中也正在暗暗叫苦,听皇帝陛下这么一说,连忙出列。吉菲尔换了副斥责的腔调说:“免去军方屯田一事势在必行,你这做财务大臣的,可要及早做打算,如果耽误了军饷,影响了我帝国军队的战斗能力,我要你负全责!”